小侯爷在瀛城可是个鼎鼎有名的人物。
    他生得俊朗,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这方面并不自知。偏偏姑娘在年纪小的时候才格外大胆,一旦心生爱慕了,就变着法儿的想办法去接近。他浑然不觉,对待姑娘总要格外温存些,骑马时会顺手接一下,赴宴时会帮着排席挪位,和他说话,他就会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虽然这只是夫子教出来的待人之道,但用他的那双眼睛望过来,就很难不让人生出别的旖旎心思。
    不知多少瀛城少女就是这样被勾去了心魂儿,私下聚在一块儿说话,认真的讨论等长大了要如何嫁给这位小侯爷。甚至根据自家后宅的尊卑先后,在彼此间根据门第高低分出高下,互称姐妹。而荀菀,就是当初众人一致认定,日后霍夫人的不二人选。
    荀家是簪缨世家,荀父是瀛城太守,荀家两个哥哥一个习文,一个从武,前途无限。尤其是荀家二郎,与小侯爷更是一见如故的多年好兄弟,自小凑在一块儿斗鸡遛狗,没少一起挨打。荀菀与荀元兄妹情深,与小侯爷近水楼台不说,她又是嫡出的千金,自幼习六艺,不光精通琴棋书画,射御弓术也略有小成,又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下早早儿学会了如何把持家事,长辈都夸她不论去谁家,都一定是个贤良的主母。
    几个黄毛丫头围着桌依依挽手,看向她的目光充满艳羡,都说他们是注定好的金玉良缘,任是神仙来也改不了啦。还一口一个‘霍小夫人’的叫了起来。
    不过那都是儿时的戏言罢了。
    男孩儿长得很快,几乎一年一个样子。长大了的小侯爷似乎意识到靠近自己的那些姑娘们有些热切的不寻常,于是越来变得越来客气生疏,那双如良夜般温柔的眸子逐渐变得冰冷孤矜,若无必要,也总是惜字如金。女孩儿们也长大了,不再盯着一棵树吊死,虽然小侯爷愈发的风华正茂,但注定是她们得到不男人,所以都不再想了。虽然偶尔见到,仍会本能的感叹,但也仅仅只是感叹。
    但荀菀不一样。
    她可是荀家的千金呀。父母宠爱她,许她做主自己的婚事。兄长也偏疼她,知道她的小心思,每每有小侯爷在的时候,总会叫上她γцzんаǐщχ.coм(Yuzhaiwx.coM)小侯爷爱玩,却不风流,如无必要,几乎从不去那等花柳之地。与朋友们相聚吃酒,也仅仅是寻常酒家,连曲儿也不听。
    虽然彼时的小侯爷已经有意识的对异性退避叁舍,但他显然不懂得,这副自恃寡欲的做派其实会更会让少女的芳心汹涌澎湃。
    所以在荀菀十五岁那年,她送着伐楚的将士们出城。然后鼓起勇气,向他的意中人问道:“等你得胜归来,可以为我折一枝路上的梅花吗?”
    她看见小侯爷微微一皱眉,有个短促的字节在喉间一滚。不过没能说出来,因为荀元正阴恻恻的在旁边看着。所以他顿了顿,说:“看情况吧。”
    看情况?还能有什么情况?放眼瀛城,哪里还会有比自己更与他相称的人呢!大秦的儿女并不讲究成婚早晚,所以荀菀并不怕等。只是等得太久了,起初的壮志酬筹被消磨殆尽。
    她也不再是那个懵懂天真的姑娘了。
    在等待的时节里,荀菀无数次回想,可是没有,她凭着近水楼台不知与他有过多少次交互,却没有一个让她可以坚信,他真的会为自己折花回来的理由。一个也没有。
    所以她开始求神拜佛,逢年过节便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上挂上祈福的红绸,希望天上的月老能看见她的虔诚心意,叫她得偿所愿。
    可是……
    兄长在年节时分班师回朝了,同行的人中却没有那个身影。问了才知道,他回故乡团圆去了γцzんаǐщχ.coм(Yuzhaiwx.coM)也是,他常年独居瀛城,也只有元节时有机会与家人团圆,所以每年都回,风雨不改。所以她盼了又盼,等得雪消冬融,快要开春了,才终于等到了他再回来。
    不过当她精心扮好了衣容,满心欢喜地要与兄长同去。向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兄长却冷下了脸,说:“不许去。”
    *
    瀛城的侯府自不比新亭的阔绰,但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一石都是由霍星流亲自挑选,就连后来加盖了一栋四层高的避暑楼阁,还亲自刨过两块木头,描过顶上的藻井。他今年二十有叁,住在这里的时间是在新亭的两倍还有多,如让他只能把一个侯府当家,那他一定毫不犹豫地选瀛城这个。
    虽然新亭也过了个还算热闹和谐的元节,但还是回到这里舒服。
    他们是夜里入的城,回去都二更多天了。索性不睡了,做了点儿能打起精神的事情,之后便早早入宫复命去了。其他人是一起班师回朝,早都趁着元节时论功行赏过,独他来得最晚,不过也无所谓,他没有衔职,不论有多少功绩,也都算在顾野的头上。
    虽然王上对此心知肚明,但仍装傻,只对他已经痊愈的伤进行了恳切关怀,又不痛不痒地斥责了两句世子,也问起了被他带在身边的姑娘γцzんаǐщχ.coм(Yuzhaiwx.coM)在丹阳时闹出那样大动静,如何不会传到王的耳朵里。
    霍星流早有预料,仍是拿出与母亲周旋时的那副做派,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含混过去了。王上也没有多问,大手一挥,慷慨地给了大笔赏赐,以犒劳他这叁年对自己孩儿的多加照拂。又传令下去,让尚衣令再拿几匹今年春装新上的绸缎和两套妆奁,意思便是讲这些与那八十棍一笔勾销。
    他做出感激不尽的样子,谢恩退下了。
    谈不上有什么情绪。霍星流真的觉得都无所谓,因为原本他心中空空的角落,已经被填满了。
    回到府上时,已经不自主的在笑了。这孤零零、空荡荡的宅子多了抹鲜亮的颜色。
    他在游廊上快速穿行,想到那张灵动娇俏的小脸蛋,香香软软的身子,嬉笑怒骂都那么风情万种,他就心痒难耐。虽然夜里抓着她尽兴了一回,事后却因为妨碍了她的好梦被打搅,所以无情地踹了出去。
    不过这都过去大半天了,应该可以重新来过了吧。
    正当霍星流穿过主屋的月门,离那个温柔乡只有一步之遥时,守门的小厮一溜烟儿跑了过来:“小侯爷,您那些个朋友都来瞧你啦!还有荀家的那个菀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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