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低着头苦着脸想,四哥上了,他还能躲过?
    十四笑着道:“果然不愧是四哥。”
    康熙点了点头:“四贝勒能有这份忠心,朕心甚慰,但追缴国库银子兹事体大,四贝勒一人不足以胜任,众阿哥都当出力,为朕分忧为国分忧。”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谁也没有料到皇上会来这一手,甚至不少人都觉得皇上也有可能是想通过这件差事看看阿哥们的能力,毕竟太子的地位如今尴尬,只怕废太子只是时间问题。
    八阿哥脸色很不好,谁都知道这个差事有多么得罪人,一旦沾上会有多棘手。
    垂首的胤禛听到康熙的话,想到其他人的脸色莫名的觉得快意,也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能一直当好人的。
    皇上仁慈但也一贯强势,既然开口基本上就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最终的结果便是,十八省每三省为一组,分了六组,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分别管一组,八阿哥因有九阿哥和十阿哥相帮京城的欠款追缴也归了他,到未必就是为难,或许也是看重的意思,十三分给了胤禛管了江南这一片的事,也是个难啃的骨头。
    下了朝皇子们都进了户部,核对账目,统计名单,户部前所未有的热闹。
    晌午从衙门回了府,胤禛特意去后院看了看殊兰,见她正立在书房里写字,见他来了眼里的欣喜一闪而过,放下手里的笔迎了上来,胤禛扶着她的胳膊:“慢一些。”
    殊兰抿嘴笑了笑,叫丫头侍候着他洗漱又换了衣裳,又让丫头们下去才和他坐下说话,胤禛将她揽在怀里掂了掂:“爷的儿子又重了。”
    殊兰嘟着嘴道:“指不定还是个格格呢。”
    胤禛在她的屁股上轻拍了一把:“又乱说话。”
    殊兰揽了胤禛的脖子撒娇:“爷也欺负妾身,妾身今儿不喝牛奶,不喝鸡汤了,饿着爷的儿子去。”
    胤禛扳着脸:“不许胡闹。”
    殊兰却越发来劲了:“明儿也不喝,明儿也不吃!”
    胤禛明明知道她只是想撒娇,且孕妇的性子奇怪,又担心她真的饿着了自己,又软了几分:“那你说怎么办?”
    她脸上便露出小狐狸一般狡诈的神情:“爷要是答应妾身在湖北买了沙地种番薯,妾身就一定对爷的儿子好好的。”
    胤禛诧异:“怎的想起种番薯了?”
    殊兰得意洋洋的道:“妾身种番薯的原因多了,最主要的自然是番薯确实是个好东西,愈伤利尿,防止瘀斑关节炎,还能治烫伤消肿块。爷吃过番薯粉吗?就跟米粉一样,顶饱的很,但米粉和番薯粉又不一样,种米要水田,地不好不够肥产量就低,一遇上灾荒价钱就贵,番薯却不一样,沙地盐碱地都能种,旱一点涝一点都不怕,耐摔打,最主要的是产量高,一亩沙地里种出来的番薯至少是一亩良田里种出来的稻子产量的一倍,若遇上天气不好,稻子的产量就更不能和番薯相比,如今湖北多荒地沙地,一两银子能买十几亩的地,那边人家没有营生的也多,雇来做工价钱也便宜,这样细细算来妾身要种番薯开铺子买番薯粉,成本得要多低?自然是想种番薯。”
    时下虽有番薯,但并没有推广,番薯耐寒抗寒世人也并没有深刻的意识到。胤禛因为心里装着国计民生,听了殊兰的话眼睛渐渐的亮了起来,如果番薯真如殊兰所说,一旦得到推广那国库的粮食得要增加多少?
    他一兴奋,直接抱着殊兰站了起来,殊兰埋首在他胸前轻笑,胤禛有些尴尬,放了殊兰下来,到底还是高兴站了上风:“你真是爷的福星。”
    他在地上踱了两步,又对殊兰道:“湖北的沙地爷给你买,番薯爷帮你种,你好好养胎,爷去前面还有些事要商量。”
    殊兰知道他这又是要去找邬思道谋划了,笑着应了一声,直到胤禛走了她才缓缓的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在榻上坐了一会,叫了人摆饭。
    邬思道和胤禛坐在一起小酌了几杯话就多了起来:“追缴国库银子的事情,如今看还是皇上对主子多了怜惜之情,这可是那温泉庄子和几下‘拳头’的功劳。”
    他喝了一口又接着道:“西侧福晋功不可没。”
    小汤山的温泉是殊兰挖出来的,捶背的事情是当时殊兰逼着胤禛学又跟他打赌说:“爷要是能去给皇上捶一回背,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
    可不就是有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昨儿皇上特意叫了他在跟前听,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了,他没想到早上事情又变了,竟然几个阿哥都有份。
    他淡淡的道:“只是如今看皇上对老八还是看重的。”
    邬思道笑道:“八爷是个什么性子?他是怎么拉拢到人的?他这一趟差事必定是要让皇上失望了。”他又看着胤禛道:“到是爷,奴才先要恭喜一声了,一旦湖北的番薯种成了,爷可是做了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一说起这事,胤禛的眼里就透出了隐隐的亮光,要想推广番薯先要拿出推广的理由和方案,在也没有比在多灾的湖北沙地里种出番薯,来的更有说服力,一旦推广粮食增收,不知道将要救活多少人,皇上推行仁政希望万民爱戴拥护,大话空话说的再多也没作用,不让百姓挨饿才是最关键的。
    去湖北的事和人他都安排下去了,就只等着最终的接过了。
    他不知怎的一会又想起殊兰,她似乎只做了一些极小的事情,但一转眼带来的影响却巨大的让人难以忽视。
    夜里他陪着殊兰用了膳,看着她睡下,不自觉得摸了摸她脸颊自言自语:“…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你的情爷领了…”
    睡梦中的殊兰嘟了嘟嘴,将圆润的脸颊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胤禛的眼里就染上了一层暖色….
    40
    十三的长子弘昌也不知吃了什么,一时上吐下泻,瓜尔佳氏哭的死去活来非要说是兰红下的手。
    “弘昌就只吃了福晋跟前的一个糕点旁的都还没吃,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不是福晋难道还能是别人!”
    兰红忍了又忍:“现在最紧要的是弘昌,说话要拿出证据,别血口喷人。”
    瓜尔佳氏见十三不说话,又扑过去抱住十三的腿哭:“爷,你要为我们娘俩做主啊!”
    十三深看了一眼兰红,拉了瓜尔佳氏起来安抚道:“现在紧要的是弘昌,旁的一会在说。”
    兰红看这情形,心里一阵暴躁,她自问自做了这个福晋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兢兢业业,更不曾做过一件亏心的事情,可他为什么就不信她?
    太医来给弘昌开了药,喝下去果然就好了很多。十三跟着兰红进了门将哭哭啼啼的瓜尔佳氏关在门外。
    十三看兰红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在收拾什么,沉吟了一会道:“弘昌的事是怎么回事?”
    兰红淡淡的道:“我不知道,也没有做过。”
    十三皱眉道:“你是嫡母,他也要叫你一声额娘,瓜尔佳氏更不可能越过你去,爷就当这次的事没有发生。”
    兰红听得冷笑连连:“爷到是仁慈,当没有发生过?我做了什么要爷当没有发生过?”她显然是气极了,在地上转了两圈,转身一把揪住十三的领子,狠狠的道:“爱新觉罗胤祥,你他妈就是个混蛋!”
    这真的镇住了十三。
    兰红将包袱一绑,进了里间把女儿抱在怀里:“姑奶奶以后不伺候你这个混蛋了!你爱找哪个狐狸精就找那个狐狸精,爱让谁灌你迷魂汤就让谁灌你迷魂汤!我他妈的还不爱干这活,以后谁爱干谁干去!”
    她顺手扯了挂在墙上的鞭子,还不忘狠狠的在地上抽了一鞭子,怀里的小格格搂着兰红的脖子咯咯直笑。
    十三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兰红走远。
    他听得外面尖叫了一声,出去看,见着被兰红狠狠的抽了一鞭子的瓜尔佳氏正躺在地上哭,衣服都烂了……
    殊兰一边听着怜年念书,一边挑挑拣拣的给佟如玉备些东西,又给吉文道:“去开里面炕上的那个黄花梨木箱子,还有几匹银红色的宁绸,都拿了出来。”
    吉文应了是。
    外面又有小丫头头道:“十三福晋带着小格格来看主子了。”
    兰红怎么这会来了?殊兰忙让人请了她进来,见她连个丫头都没带,抱着孩子,挎着包袱提着鞭子,呆了呆:“你这是怎么了?”
    初见兰红觉得她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在见觉得她性子豪爽,在认识就知道她确实不是一般人,学慧曾今偷偷告诉她,兰红家里的兄弟都被兰红揍过,至今没有一个打得过她,可见,十三确实捡到宝了…
    兰红沉着脸不说话,鞭子往桌子上一搁,小格格往怜年手里一塞,包袱随手一扔,转身就歪在了炕上,拉了被子将自己连头都裹住,躲在被窝里道:“我在这里住几日,别的什么都不许问!”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殊兰扶着腰站在门口向外看,也没看出来什么,转身逗了逗怜年怀里的小格格,小格格笑的没心没肺,依依呀呀的要殊兰抱。
    胤禛刚下马,就被十三拦住了去路:“四哥刚回来呀。”
    胤禛将马交给身后的小厮,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他:“你今儿跑哪去了,户部里人满为患,独独没有看见你。”
    十三涎着脸道:“我福晋过来看小四嫂了,弟弟也过来看看。”
    胤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十三又连忙道:“其实是今儿早上几句话没说好,跟她有点争执,她一生气就来了,我想着一会接她回去。”
    其实每次兰红来,殊兰都比平常能多吃些饭,胤禛到不排斥她来,一听是小夫妻之间的事情也没有多问,只教导道:“她毕竟是你福晋,该给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十三连声的应是。
    十三厚着脸皮坐在殊兰的客厅里,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一句话说了又说一点要走的迹象也没有,殊兰实在有点受不住他,肚子一扶眉头一皱,胤禛立马开了口:“十三,四哥看你确实闲得慌。”
    十三愣了愣。
    殊兰起身道:“我听着你们最近的事情不少,也不必在这里专门陪着我,还是公事要紧,皇上的差事要紧,我如今身子重,实在不方便在陪着十三弟。”
    胤禛便也起了身,对十三道:“四哥还有事情跟你商量。”又叮嘱殊兰:“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叫太医来看看,不能忍着。”
    殊兰应了是。
    看着十三被胤禛带走,殊兰才舒了一口气,掀起帘子进去在看的时候,兰红娘俩竟然正睡的昏天暗地,小格格连梦里都在笑……
    她自己也有些犯困,怜年就侍候了她依着靠枕在隔间的床上歇觉,又放下了床帐,吴嬷嬷在跟前守着,怜年便带了小丫头给兰红在第一进院子收拾住的屋子。
    吉文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跟怜年撞了个满怀,怜年皱眉道:“你怎么也蝎蝎螫螫起来了?”
    吉文大急:“李侧福晋要抓着喜丫打!”
    怜年吓了一跳:“好好的这是怎么回事?”
    殊兰已经醒了,吴嬷嬷扶着她从屋子里出来,站在门口问:“怎么了?”
    吉文尽量放缓了声音:“…不知道怎么回事…李侧福晋要抓着喜丫打。”
    殊兰沉下了脸,转身向里走:“侍候我换衣裳。”吴嬷嬷一边走一边劝她:“定是那边设的陷阱,主子过去了,万一被伤着怎么办?还是老奴过去。”殊兰摇了摇头:“既然是想设计我的,别人去了哪里能起到作用?就算救下了喜丫也要费很多功夫,那时候板子都打完了,救跟不救没有区别,我总要去会会她们。”要让她们知道,轻易设计她是要付出代价的,就是她身边的一花一草,她不允许,谁伤了都要要自损。
    兰红也醒了,但毕竟是外人并不好插手,坐在炕上抿着头发叮嘱道:“你还有身孕,万事都要小心,别着了谁的黑道,实在要是拦不住,你让丫头来叫我,我是外人就是用鞭子抽了谁,四哥也拿我没办法。”
    兰红其实跟十三很像,有时候实心眼的有些呆。
    殊兰抿嘴笑了笑。
    殊兰进了品芍院的时候,喜丫已经被两个婆子按住打了几板子,却倔强的一声不吭,李氏看见殊兰来了,越发叫嚣起来:“把这个贱婢狠狠的打!”
    李氏其实一直是一个很嚣张的人,能忍这么久才找她麻烦,已经很不容易。
    殊兰嘴角一直噙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夜晚盛开的夜来香,带着神秘和黑暗,她越走脚步越快,直挺挺的就要撞上李氏,她出人意料的举动到是吓到了李氏,李氏下意识的去推,殊兰顺势就软在了地上。
    怜年和吉文适时的尖叫起来,快手快脚的扶起了殊兰,用身子护住,吴嬷嬷挡住了那两个打板子的婆子:“如今西侧福晋都被惊吓了,你们还敢在打人,就不怕主子爷治罪?”
    院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哪里还有人管什么打不打板子,她们也不敢在动作,吴嬷嬷示意两个小丫头扶了喜丫回去,自己又挤到了殊兰跟前呵斥周围的丫头:“还不赶紧去叫太医!”
    品芍院里的尖叫声,额尔瑾怎么能听不见,她嘴角噙着笑意跟钮钴禄说话:“都这么一会了,咱们也该去看看了。”
    钮钴禄笑着起身伸手扶住额尔瑾:“这后院里没了福晋就是不行,片刻都不得安宁。”
    吴嬷嬷坚持让人抬了春凳来抬着殊兰回芳华园,正好遇上了额尔瑾和钮钴禄,额尔瑾看见躺在春凳上的殊兰,心里跳了一下,快步走了过去,担忧的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怜年白着一张脸道:“李侧福晋推了我们主子一下,我们主子才晕了过去。”
    吴嬷嬷恭敬的道:“我们主子还是要赶紧抬回去安置。”
    额尔瑾连连道:“嬷嬷说的是,她身子要紧。”又对身旁的小丫头道:“去给爷说一声。”
    她随着众人去了芳华院,不一会胤禛就到了,他带着太医冷着脸大步走了进来,对屋子里的谁都没有好脸色,盯着太医给殊兰把了脉:“怎么样?”
    太医沉吟了一会道:“侧福晋这是受了震荡,动了胎气所以晕了过去,所幸侧福晋身子底子好,奴才给侧福晋开个方子,好好养几日就无碍了。”
    罗账里的殊兰睫毛微微颤抖,很多人都不知道,按压对应的穴位,可以制造出相应的脉象。
    胤禛提着的心略放下去了些,那一次殊兰意外流产,去了半条命,如今已经四个多月的孩子要是真的出个什么事,他真有些不敢想。吴嬷嬷跟着太医拿药煎药,胤禛转身出了屋子在外间坐下,额尔瑾带着钮钴禄氏也跟着出来,兰红坐在里面陪着殊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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