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台遍地都有,上面的白蜡烛堆得跟山一样,但就是没有一个点起来的。
    正常之中,又伴随着说不出来的不正常。
    这种景象以前华荣月最多也只在鬼片里面见到过,现在就一次性看了个齐全。中年富商一直在后面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既然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为什么葬礼还是按照正常来进行的?”
    走廊上的人渐渐的也多了起来,门口就站了一个多比,拐了一个弯后就可以看得见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了,霍庄的院子足够大,即使是个厢房前临时搭的灵堂,也大的像以前华荣月家前面的那个露天烧烤棚子一样,绕一圈得走个五六来分钟,等到了这个地方,人就更加的多了起来。
    ——仿佛一瞬间,这里竟然变得格外的热闹了起来。
    这种场景及其的奇怪,就在最前面那个弯之前,他们这群人还走过了几乎空无一人,黑漆漆的走廊,然后转了个弯,四周忽然就人来人往,周围还能听的见人们隐约的说话声,一片的和谐之意。
    这种对比把刚刚过来的一群人都给整蒙了。
    像华荣月一行人和他们前面的那兄弟俩,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愣了半天。
    在棚子前面还有着丫鬟小厮们站着,看见人来了,就立即走过来去招待新来的人。这一幕场景甚至跟白天的景象没有什么不同。
    就连华荣月这种只见过一次都搞清楚流程了。
    这副场景按理来说正常的不得了,而且也终于算是有了点人气,而且大家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虽然在黑暗之中看的不太清楚,但隐约是有白天曾经见过的人。
    这样的情况下,跟在华荣月身后的人仿佛都变得稍微安稳了一点。华荣月问刘海男,“刚刚你这边来过了吗?”
    刘海男颇有些傻眼,“没来这边,这么多人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些人大晚上的都来这里干嘛?”跟在华荣月身后的那个年纪小点的男生说,这个小弟弟看着也挺阳光灿烂的样子,可是他那个屋子里面就他一个人爬出来了,那张笑起来挺阳光灿烂的小脸下面,也不知道都藏了些什么。
    “这群人原来都在这里啊!”他笑着说:“早知道咱们早点过来就好了,这边这么多人,肯定有人知道这里正在干什么呢。”
    “……说不定,这霍庄自己的习惯就是在晚上举行葬礼?”中年富商站在一边喃喃的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侥幸心理的,因为他真的希望这边的一切都只是正常情况。
    “那你们过去问一问?”斗笠男站在一旁,懒洋洋的开口道。
    然而他这话一出口,瞬间刚才说话的两个人都不吱声了。
    开玩笑……再“正常”的地方,现在他们也不敢过去啊。
    他们在这边站的时间太长了,不小心就堵住了后面人进来的路,华荣月听见身后有人说:“让一下。”转过头去,就又跟一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来了个对脸。
    这人眉毛低低的垂了下来,一副说不出的愁苦模样,耳朵大大的,抬头看了前面堵着的人一秒,又看了眼那边的兄弟两个人,低下头,继续小声的嘀咕了一句,“怎么今天新来的小屁孩这么多?”
    他也只嘀咕了这么一句,在前面的人让过去之后,就低头愁眉苦脸的走了过去,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一个丫鬟来到了他的身边,他看了眼那长得水灵灵的姑娘,低头又叹了一口气,声音大的他们这边都听得见。
    “这大半夜的叹气叹的那么大声干嘛?”华荣月在后面抱着肩道,“多不吉利啊。”
    前面那个人明明都已经走出老远了,却忽然在华荣月说完这句话后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华荣月身边的人都流出了冷汗。
    那人明显已经听见他们说话了,可是这个距离也未免太远了一些,对方是怎么听见的呢?
    那大哥的脸长得简直跟开玩笑似的,但是周围的人瞬间再也不敢放松一丝警惕,因为刚刚过去的大哥告诉了他们,这地方有些长得像开玩笑的人,武功一样惊人。
    直到那个看起来简直跟化了妆才出门的苦瓜脸大哥又叹了口气,把头又转了回去之后,跟在华荣月身后的那群人才松了口气。
    刚才他们吓得简直呼吸都要停了。
    “我去,吓我一跳,刚才那个人是怎么回事?怎么离得那么远都能听得见?”旁边的那个刘海男跟他的朋友在对方离得足够远后终于小声的交流了起来,这次俩人的声音都压得特别特别小,简直跟做贼一样。
    “这谁知道啊,刚才不是这位大哥突然间说话,才把那个人给引过来的吗。”刘海男他朋友听见他的话后看了眼斗笠男,有些不满的小声嘀咕了一句。
    刘海男听见后有点心虚的看向了斗笠男,他害怕斗笠男听见他朋友的话,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位斗笠男大哥之前跟他不认识,是个完完全全看不明白的人,却发现斗笠男一直在看着刚才那两个人离去的方向。
    华荣月依旧是带头的那个人,她也没管自己身后的那群人跟没跟上自己,快步的走了过去,几步就追上了前面那个哭丧脸。
    那一瞬间她脚下动作旁边人也愣是没有看见,好像只是看她往前踏了几步而已,整个人就忽然“飘”过去了,瞬间就出现在了那个八字眉的身边。
    刚才的那个八字眉似乎是察觉到背后有一阵风过来,还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猛地吓了一跳。
    他那两撇八字眉差点都被吓飞了,表情跟刚刚华荣月这边的人看见他转头时有过之而不及。
    估计他在看见华荣月那大斗笠的时候,心中的画外音就是“我去!这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华荣月特别淡定的走过去,来到了他的旁边,亲切的就像哥俩好一样,她走过去,说的格外正大光明,“这位兄台,我们第一次来,有很多事都不太懂,您看能不能给我们讲一讲……”
    八字眉目瞪口呆了半天,然后忽然结结巴巴的说:“你,你先回去找个丫鬟或者小厮带你们进去,不然你们进不去的……”
    “哦。”华荣月特别淡定的应了一声,然后又跟幽灵一样的回到了还在原地等着他们的那群人身边,“咱们快点找个小厮,然后才能进去。”
    在原地等着她的那些人刚才她怎么飘过去的也没看清楚,这会她怎么飘回来的也没看懂……反正眨眼间的时间,人家就已经来了一个来回,然后淡定的站在他们旁边,告诉他们叫个人进去。
    于是这边的人就也跟着沉默了好几秒,原本以为最安全最靠谱的也不过就是身边的这个斗笠大哥了,可是这种时候他们才忽然发现,斗笠哥跟这边奇形怪状的人们也没什么不一样的,人家最起码还能让他们看见一张脸呢……
    华荣月刚才直接追上了那个愁眉苦脸的男人,倒也有自己的理由,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找个人问问人情况也好。
    而且她莫名的觉得这个苦瓜脸看起来还挺喜庆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搞笑感。
    跟这里貌美如花的丫鬟们来说,她更愿意听这个在第一眼见面就偷偷提醒他们,“这里不是他们这些‘新人’该来的地方”的苦瓜脸说话。
    第291章 悲哭
    从进门到现在,周围除了没有点灯外,一切看起来还都算是正常的,华荣月和身后这群人摸黑到了里面客人们来拜访死者的地方。
    各处铺着的都是红色的毯子,把红色毯子掀开后,下面就是白色的毯子。
    主人在客人来之前先铺一层红毯子来意思一下,客人则要亲自把红毯子掀开,露出白色的毯子来,代表对主人家的尊敬。
    这是个听起来挺正常的习俗,此时看起来瘆得慌。
    华荣月用眼睛看了眼面目全非的女人,白天她记得男宾和女宾都是分开来坐的,然而此时此刻却没有人管这种事。
    她看着那个女人背着她男票就大大咧咧的坐在那里,个头是别人的一点五倍,周围的人愣是没有一个偏头看她的,就像她是个特别正常的小姑娘似的。
    不过再看周围这“其乐融融”的场景,这里比那个女人更奇怪的也不止一个两个。
    那个八字眉就在她的旁边坐着,自打华荣月刚刚又追上他之后,他就一直坐在华荣月的旁边,貌似并不敢乱动的样子,华荣月看着那边摆着一个巨大的布帘,后面隐约的出现了一个棺材的样子。
    尸体莫非让他们给搬到这里来了吗?华荣月原本也想看看,但是……放着棺材的那个地方也挂着好几道红布帘子,她想去看也看不见,就只能在这里待着。
    八字眉坐在华荣月的旁边,一副很怂的样子,特别小声的问华荣月,“你想知道什么?”
    “霍家……是有什么奇怪的习俗吗?为什么大半夜的来送葬啊?”华荣月传音给八字眉道,“而且还故意把客人们都给放倒了,也太不礼貌了吧?”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吗?”八字眉颇有些惊讶的看了华荣月一眼,他紧接着意识到了华荣月是用传音来跟他说的,瞬间就更严肃了起来。
    他看了华荣月一会后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人让我们今晚来这里,要给我们一些东西而已,如果你想知道些别的事的话,就去问问其他人吧。”
    华荣月看着他的眼睛,就知道他肯定还知道些什么。
    “东西?要给你们什么东西?”华荣月问。
    “药。”八字眉只蹦出了这么一个字。
    华荣月坐在他的旁边朝着四周扫视了一圈,他们特意挑了一个稍微空一点的角落里面坐,目前这里除了他们这边的人和八字眉外,只剩下了坐在他们对面的一对十分恩爱的夫妻。
    男人女人穿着打扮看起来都算是比较有身份的那一种,女人似乎是有些不安,男人还时不时的小声安慰着她。
    华荣月就隔着一个方桌对着对面的两个人问道,“你们俩来这干嘛啊?我看尊夫人有点不习惯这里,不如带夫人出去走走?”
    男人转头看了妻子一眼,然后低声说道,“不了,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吧。”
    “你们也是来拿药的?”华荣月问了一句。
    提到了“药”,男人似乎是微微的顿了一下,他还没开口,旁边的那个看起来蛮和善的女人反倒是先开了口,“那个药我不想吃了,吃了之后总觉得心里难受的慌。”
    男人转头继续小声的跟女人说话,“怎么能难受呢?那个药还是吃了比较好。”
    两个人谈论着所谓药的时候,华荣月就在那里安静的看着。
    对面的那个女人袖子下面有着一双鲜红的指甲,红指甲在洁白的手上,宛如周围红的白的布一样。
    女人的手轻轻的搭在男人的胸膛前,靠近心脏的地方,声音娇弱无力。
    这女人……不是咒她,总感觉得的不是吃药可以解决的病啊,华荣月默默地想。
    当然她旁边这个八字眉她也没看出来得了什么病,不过既然他和对面的女人都是为了那个“药”,那华荣月推测,这里的人,应该都是为了那个“药”才来的。
    一个大半夜,需要来到这种地方来取的药,华荣月又传音给了旁边的八字眉问,“你们以前……也经常来这种地方取药的吗?”
    她没别的意思,如果取一次药就得参加一次葬礼,那这成本有点高,古代人口毕竟也不算多。
    八字眉的眉头皱的更下垂了,他又叹了口气,小声的说:“以前倒是没有过,不过稀奇古怪的地方也挺多,有时候在一个关门了的酒楼里,有时候在郊外,有时候甚至在深山里……不过每次都是在晚上,而且也都不点灯。”
    华荣月听了以后问,“这么吓人……那你们为什么还会来这呢?”
    “因为没有办法。”八字眉叹气道,“那种药,只有他这里有。”
    什么药,这里是什么九代单传的绝世老神医吗?不点灯是因为这药需要避光吗?他那么有才能不能发明一个抗生素啊?
    华荣月嘴角抽了一下,差点就把这嘲讽脱口而出了。
    要她说,这与其说是像什么患者交流大会,不如说是邪。教大会。
    随着时间的推迟,来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过了一会,又来了一个人。这人身上穿着一件看起来略微破旧的衣服,也不知是多久没洗了,这种地方他看起来格格不入,主人家没把他轰出去已经算是非常给面子的程度。
    他脸上还蒙着一个看起来同样很破旧的面罩,粗黄布的那种,在周围扫了一圈,然后坐到了这边来,离其他人都远远的,看起来并不打算跟他们聊天。
    华荣月倒是并不在意,她从那个男人一坐下,就一直死死的盯着对方,直到对方终于忍不住,转头过来也看了眼华荣月。
    “我之前,曾经见过,你吗?”
    这人的声音很冷,里面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沙哑,像是有一层磨砂玻璃,而且跟那个面目全非的女人一模一样,都是两个字三个字蹦一下的。
    华荣月盯了人家半天,最后蹦出来一句,“我觉得你这人……我看着挺顺眼的,挺像我之前的一个朋友。”
    那个男人继续静静地看着华荣月,华荣月也丝毫不惧的默默盯着他,旁边的八字眉脑袋上冷汗都下来了。华荣月这个古里古怪的家伙他打不过,那边那个人看起来更不好惹。
    过了一会,对面那个人掀开了自己脸上那块粗黄布,给华荣月看了眼他的脸,然后用粗哑的声音说了句,“不是。”
    那人掀开面罩的时候,华荣月有点惊讶。
    本来她都想好了对面的人可能是个面目全非的人的可能了,谁知面罩下面的脸除了嘴唇的颜色太过苍白,甚至像是泛着种青紫色外,其他的部分都是正常人的样子。
    眉毛很浓,像是两笔重彩,眼睛同样十分的锐利,看向人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沙漠上的雄鹰。
    他给华荣月揭开了几秒黄布,然后又把面罩戴回去了。
    这人挺奇怪的,这个地方无论是谁,都小心的防备着其他人,但他就丝毫不害怕的把自己的面罩摘下来给华荣月看了,只为了证明他不是华荣月的那个朋友。
    过了一会,华荣月忽然听见他说:“那你,是找不到,你的,朋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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