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临头一刀,晚霞衬着刀光,犹如天空异彩。
    一个魁伟的身躯似乎从天而降,赫赫刀光闪过,鲜血冲天四溅,让人胆战心寒的是,那刀居然把一个人自头顶到身体,一分为二。
    肝肠内脏鲜血淋漓,破碎而分流了一地,那两片躯体被刀砍开,却被大力生生分开几米,叭的掉在地上,半边躯体因为分离太快,那个人的意识都还没有剥离,两片躯体还在不断的抽动,看得人心胆皆寒。
    苦斗的龙潭庙诸人,和王勋领导的几路官兵,虽然一直互相拉锯搏斗,但是官兵毕竟占了上风。可是这个本来在连续弑杀了几个,龙潭庙土匪的官兵,被人突然一刀砍开,还是使得大家都惊呆了。
    即使王勋和萧七郎对阵,刚刚的决斗和争杀,也不像这一刻这么萧杀。大家归拢自己的人员,萧七郎站在不足百人的龙潭庙兄弟这边,个个身负重伤鲜血淋漓。王勋这边冲在前面的将士,也几乎是个个挂彩狼狈。突然的冲击让大家似乎突然清醒了一般,齐齐看了过来,只见几十条大汉纷纷从天而降,几乎个个都是奇装异服,站在刚刚那个挥刀的战神身边,看得旁边争斗的人不由都停了下来。
    领头的正是杨淮,夕阳下,他持刀站在那里恍若天神。
    左边是看去普普通通不起眼的王路,他给杨淮拿着一把长兵器,杨淮力大,居然打造的是一把九尺画戟。平时杨淮用的就是横刀,如果对阵沙场,用的就是王路手中的画戟,它重百零八斤,普通人还不能携带自如。
    而右边就是那个蜀中通金史其,他持着双刀冷冷的看着这边的官兵,一双眼神似乎充满了邪邪的恶意。凡是和他对眼的人,无不感觉莫名的凉飕飕的。
    迎着夕阳的余晖,杨淮凌烈的刀锋上,发出七彩的炫光,一滴鲜血缓缓的自刀锋滴落。
    叭!
    鲜血滴答的声音,在这已经寂静的战场恍若惊雷,更犹如平静的水面溅起了一滴雨水。
    大家都清醒了过来,看着血流成河的战场。想想刚才激烈的惨斗,许多人都不知道方才的时光,是如何的熬过来的。短短的不足两百米的石阶,几次往返的冲杀,几次搏命的坚守,大家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里其实就是屠场,刚刚进行了一场单方面的宰杀。
    龙潭庙的土匪们斗志高昂,但是出于武器和装备的问题,和官兵对敌之下,损失惨重。地下石阶倒下的,大部分都是衣衫破旧,身形消瘦的土匪们。他们哪里是什么土匪,其实大多数都是百姓而已,被李元训练了一段时间,就拿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和官兵对阵阵前。
    也倒下了不少官兵,看去这些官兵的惨状更胜龙潭庙这边,因为龙潭庙这边出手的,主要就是萧七郎和李元兄弟,大家对着官兵的时候毫不留情,自然做到出手必杀,所以看去战场的状况,倒下的官兵没有一个还活着的。
    看着这些残肢断臂,李元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这些都是和自己平时称兄道弟的人,都是对自己百般信赖的人,如今自己却没有能力保护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消失。
    李元知道萧七郎想保护这些人,可是双臂难敌众手,即使再厉害的人,面对这种混战的战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心有余而力不足,每个人都会明白这一点,可是陷入了混战的时候,大家都期待着自己的安全有人保护,都无法去回避这种场面,知道一两个人,也不可能兼顾到大家的安危。
    这些龙潭庙的兄弟,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官兵的对手,可是没有人后退半步,因为身后就是龙潭庙的大门。在那门的后面,就是龙潭庙的老少妇孺,都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他们为了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宁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没有后退半步。
    李元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苦斗之后浑身几乎虚脱,可是还没待他双腿软下,身子已经被一个人扶住了。侧头一看过去,居然是自己二弟罗烔。
    罗烔显然也不好受,但是他显然过来的比较晚。两兄弟对视间,似乎有着劫后余生的感觉,双眼对视都以湿润。看向罗烔的眼神,李元多了几分询问。
    罗烔虽然不知道后来的战况,但是他相信孙先生孙轻衣,看着这边的惨状和大哥的询问。罗烔沙哑的道:“大哥放心,一切都在孙先生掌握中,何况好像刚刚涪陵那边的官兵,居然一起临阵反戈了!”罗烔自然搞不懂,罗烔显然也是很惨,右臂被刀砍了一条大约五寸长大口,鲜血淋漓血肉翻卷深可见骨。可是他丝毫不以为意,紧紧的把着李元的手。
    “李大哥安心,龙潭庙此刻安矣!”萧七郎含笑看着杨淮,那是一种真正的欣慰,虽然只有几十个人,但是后面的官兵没有过来,加上萧七郎早就和组织保持着行动的联系,隐隐猜到一切都已经按计划进行了。
    两个人看到杨淮的到来,萧七郎居然如此镇静,便知道这些人肯定就是萧七郎说的帮手,心里不由也有些激动起来,终于要结束了吗?
    杨淮的下马威使得大家都先后住手,李元两兄弟不由寻找三弟石佳,看到他正拄着半截砍刀,扶着一个受伤的兄弟,心里不由都松了口气。都一起看向萧七郎,见他正紧紧盯着王勋。
    他虽然也和王勋两败俱伤,但是他浑身上下看起来,似乎比王勋还要惨烈。身上鲜血淋漓不说,衣袍破碎不下于十道伤口,当然这还只是看到的明伤。为了不断穿插拯救,身边一个个被官兵砍倒下去的兄弟,他显然被王勋乘机压制的很死。
    萧七郎的身手并不差,但是为了别人的安危,他显然被王勋打击的够呛。
    王勋可是地狱门这些年难得的人才,一直在渝州军中隐忍多年,初始还希望能够回到地狱门,得到门内很好的提升。但是在经历了官场和军营之旅之后,王勋隐隐便改变了主意。
    因为如果凭着自己的努力,还有在地狱门的一身所学的修为,王勋相信自己,能够在这乱世里闯出一片天来。即使自己不能回到门内任职,那自己就做地狱门的外门弟子,想必门中掌权的人物,看到自己的努力和成绩,一定也会同意自己的决定。
    地狱门每年都会收取一批弟子,每三年都会派遣弟子入世,负责的就都是地狱门的外门弟子。这些外门弟子充斥各个层面,负责门内的生存,交涉,和对外界的联系。周奕的冥河坛虽然说是地狱门内门主坛之一,但也是和外界接触较多的分坛。
    王勋自然也知道,如今地狱门的各大太上长老,基本上都几十年不出,就是门主也多时未见。所以门中不少人都蠢蠢欲动,有人公开到俗世来干涉,更有各种欲望的人,利用自己手中的资源,在外面做各种自己需要和想要的事情。
    就像周奕,不然他也不敢公然把自己儿子安插到渝州。王逸陪伴这周起,也是自己蜕变,和认清这个社会的几年。王勋没有埋怨周奕对自己的安排,如今反而感激周奕当初的决定,因为王勋似乎已经看到了机会。
    蜀中建国以来,几乎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战争,就是有也是局部。孟昶对民生的发展,使得蜀中确实太平了许多年,也使得很多人忘记了战争。虽然太平了二三十年,但是看到现状的王勋相信,这种太平只是表面的。
    征服龙潭庙,将是自己腾飞的第一步,自己就能做到渝州的马步军都指挥使,完全统帅一州的军马。对于渝州官场的道道,王勋早已摸透了其中的奥秘。要想飞升高枝,眼光停留在渝州,是一点作用也没有的。王勋托人在京城锦官城,已经联系了可靠的人物,那里将会是自己的。
    当然,如果可以征服龙潭庙,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既可以暂时安抚愤怒的周奕,到时候又可以和地狱门门内交差。王勋不相信,这么个小小的地方,会阻碍自己前进的道路。当然,吞下龙潭庙这个软柿子,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自己可以在军方异军突起,引得锦官城的大佬们对自己的注意,使得那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人,在关键的时候筹码更重。王勋为了这件事情,可是策划了许久,也期待了许久。
    这边的激斗斩杀,王勋还是有些把握,他严令官兵听命,绝不允许心慈手软。他想杀一儆百,何况他也相信周奕的能力。作为地狱门目前仅有的几个坛主,还是地狱门当代的长老之一,王勋知道江湖上现在不会有许多人,会是周奕的对手。
    即使现在看到突然出现的杨淮,他也只是稍微一愣,便马上挥手示意,身后的几路剩余的将士,便隐隐把大家包围,慢慢的想围了过来。
    杨淮大手一挥,身后四十多个兄弟劲弩对准了王勋。看着这几十把劲弩对着了王勋,饶是官兵这边还有一些弓箭手,但是大家也不敢妄动了。
    渝州的弓箭手本来带出来的就有限,何况为了拖住龙潭庙的视线,反倒是在后墙那边,何达领导的官兵里面,弓箭手会比较的多一点。这一时间,杨淮几十个人控制了场面。
    “各位官兵兄弟,请看看这石阶上的尸体,他们以前是你们的战友和兄弟,还有的就是这龙潭庙的老百姓!”杨淮冷冷的盯着王勋,一眼可以看出来他的身份。便也不管王勋的脸色,继续道:“谁都有兄弟父母,谁都有家人朋友,可是,这一刻,他们舍弃大家而去!你们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杨淮真气十足,站在石阶边一块石头上,格外显眼起来:“谁愿意战争,谁愿意厮杀!没有人愿意,你们看看你们的主将,你们问问他,你们为了谁而战,为什么要来杀害这些无辜的百姓,为什么会让你们这些战友同胞,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这里?”
    王勋看着杨淮不断的诱导和鼓动,隐隐的猜出了杨淮想做什么,但是他对自己身边的队伍还是比较了解的,何况身边几个牙将都是自己培养和亲近的将士,他正欲说话,却见到萧七郎朝杨淮走了过去。
    “兄弟们,我们要生存,大家的家人也都要生活,住在渝州的官老爷们,天天锦衣玉食,可是他们看不到这里百姓的疾苦,和别处老百姓的无助,他们只会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想去享受什么。大家知道老百姓被贪官污吏逼死多少,在蜀中老百姓又饿死了多少!”金史其马上站了出来忆苦思甜,加强本来已经有些默认的官兵的心态刺激。他地道的蜀中方言,霎时间无疑大大刺激了官兵的视觉神经。
    “妖言惑众的一群刁民!”王勋挥动已经没有了布片的旗杆,朝着这边乱吼,可是眼神回身看去,让他吃惊的是,身后的官兵居然还真是议论起来。他回过头去想找出人来,却看到大家看到自己回头,便都闭上了嘴巴。
    “你们看看,看看哈,你们的领将被某家说到重点,已经是恼羞成怒了,不管他如何目中无人和自欺欺人,当着这么多人,却对大家说不出个理由来!”伶牙俐齿的金史其马上接口又道:“他为了自己升官发财,对大家欺瞒不说,还不顾大家的死活,让你们来送命和做刽子手!最重要的是,让你们杀死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几乎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啊!”
    “胡说八道!”王勋虽然精明,但是被几十把劲弩对着,虽然想分辨,但是总是慢了半拍,而且他表情一激动,自然更让人怀疑。
    “某家有胡说八道吗!你们大家现在就问问你们的领将,看看他敢不敢回答你们,他是不是为了自己升官,说领着你们来立功,说这些龙潭庙的土匪不值一提,你们也看到了,他们却是打不过你们,因为他们根本就是一堆老百姓。而他让你们屠杀了一堆老百姓,然后回去自己冒领功劳!”金史其快速的插话,当真是唾沫乱飞。
    他也不管王勋双眼冒火,站在杨淮的右前方,指手划脚的对着王勋就是一阵乱说:“凡是一个有良知和良心的人,都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情!龙潭庙领导这些百姓的李大哥,当天也是和大家一样,都在蜀中军营,就是受不了上级的欺压,和悲怜老百姓的痛苦,才在这龙潭庙一带,号召和带领一帮老百姓生活,逃避贪官污吏的剥削,却被你们领将当土匪宰杀,你们忍心,你愿意吗!”
    “哥!,,爸,,,二叔,,,!”突然边上一阵哀嚎,却是龙潭庙这边有人,看着自己亲人倒在自己身边,听到金史其的蛊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们本来就是老百姓,在李元和萧七郎后来的鼓励下,才顽强了起来。
    “不愿意!”听到这边的哀嚎,忽然官兵里面冒出一声清脆的声音,大家都吓了一跳,看过去,果然是一个穿着衣甲的蜀军伍长,年纪尚未及冠。
    王勋恨不得劈了这个士卒,恶狠狠的盯着他,谁知道更让他心惊肉跳的是,接着又有几个人发出声音说不愿意。虽然声音感觉稀稀拉拉的,但是似乎在官兵里引起不小的动静,毕竟这些官兵彼此都是见过的,也都是有良心的。
    “看看,你们说实话,你们的领将想杀人灭口了!”金史其看王勋骇然的目光,似乎猜出王勋心里的想法,抢先便又乱吼出来。
    王勋身边几个本来想杀鸡骇猴的牙将,立时停住了脚步,看着王勋一脸尴尬。
    “辛苦了七郎!”杨淮看着要噬人一般的王勋,笑着朝萧七郎说道:“让你们受苦了,某家和战士们来晚了!”
    “正好啊!杨将军,及时雨啊!龙潭庙虽然损失惨重,但是兄弟们心甘情愿的付出,七郎也终于不负重托,率众兄弟保留了这处根据地!”萧七郎此刻无比的放松,看着罗烔一起看过来,眼眶中居然有些湿润了。
    李元把着罗烔,也慢慢走了过来,萧七郎出手如电,在罗烔手臂伤口附近一阵点击,顿时便止住了那伤口的流血。过来给杨淮低声解释两个人,两个人听说杨淮就是萧七郎所说的人,不由都激动和期盼了起来。
    萧七郎看了罗烔一眼,连忙又朝杨淮说道:“后方本来攻击龙潭庙的官兵,在涪陵的同志的带领下,已经控制了涪陵的官兵。孙先生和他们联系上,有孙先生的号召,想必没有什么问题,此处就待将军主持大局!”
    “无妨!此处的官兵拖延,必然使得渝州的同志进展顺利,咱们的任务就是牵制住这支渝州官兵,想必此时的渝州城,也已在我方控制之中!”杨淮一脸喜气道:“建立渝州根据地,发展渝州地方,七郎当是第一功臣!”
    “有人过来了!”看到一支官兵从侧面清溪边的山间快速过来,这边有官兵马上便嚷了起来,领头的正是王勋刚刚派过去的刘彪,还有涪陵县尉林清栋。
    王勋心头燃起最后一丝希望,可是还不待刘彪率人过来,便看到一个人居然从龙潭庙的大门上掠过,足下轻点落在了石阶边的石头上,而这个人正是孙先生孙轻衣。虽然光着双臂,甚至双臂上血痕未消。
    让人骇然的是,他手里居然拎着两个首级,怒目圆睁,正是周奕和孟逯,鲜血犹未干!看着那狰狞的首级,大家都看呆了!
    王勋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他感觉心口一凉,胸见一股热血几乎喷了出来。
    无言以对,唯见夕阳染红天空,五彩的天空闪现缤纷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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