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有人。
    他的东西也被动过。
    令朝漠是一个作风严谨的人,这严谨不仅是出现在工作上,生活上也是如此,他的书房,上到书籍,下到毛笔,每一本书,每一支笔该怎么摆就怎么摆,位置固定,只要有一丝毫的歪斜他就知道有人动过他的东西。
    因此,在看到桌上摆放的筷子的头歪了些许,他就知道这桌上的菜被人给碰了。
    他们的船如今航行在湖中央,周围都没有其他船出现,而他又有一个习惯,每天回房前都会派人在船上各处巡逻,因此可以杜绝有人偷上船的可能。
    那么,只有一个另一个可能。
    进了他房间的,便是这艘船上的人。
    他的人,不可能。
    因为他才刚跟他们分开。
    那么,就只有船上的那一群女人了。
    但她们在这些日子里也吃了不少苦头,也不像刚开始那样以为自己出身尊贵就目中无人,飞扬跋扈。
    一个个也都认清现实,安静许多。
    他们虽然是护送她们来花国,但可不是她们的下人,任不得她们打骂差遣。
    对他们而言,她们只是一个任务,只要将人顺利带回花国就行,而这途中,该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谁也不比谁高贵。
    这船上的女人,哪一个那么胆子大敢闯他的房间吃他的东西。
    令朝漠在自己的脑子里过滤了一遍,排除一个又一个,最后想到一个人。
    一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船上的人。
    想到那女人的眼睛,明亮,坚毅,还有股莫名的气势。
    这气势,他只在一个人的身上看过。
    他们,有点像。
    满身的杀气。
    这个女人,肯定不简单。
    “出来吧,床下太潮湿,对你的伤不好。”
    令朝漠坐到椅子上,声音冷冷的开口。
    时凌一藏在床底下,听到这一句话便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她小心的爬了出来,轻拍了下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看着那端坐着,连后背也直的如条直线的男人,微抿了下唇,疑惑问出声“你怎么知道我藏在床下。”
    “你觉得呢?”
    令朝漠将问题抛给她。
    时凌一想了下,仔细看了眼房间便也想明白了。
    也是她糊涂了。
    这房间,也就只有床底下能藏人。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他又是这么发现自己的?
    见令朝漠冷漠的侧脸,时凌一就知道自己问了也白问,便诚实的开口,“我肚子饿了。”
    话落,人已经来到桌前坐下。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大不了就是死。
    她有什么可怕的。
    时凌一在心里已经做好搏斗的准备,耳边却传来令朝漠那清冷的声音。
    “吃吧。”
    简单的两个字,让时凌一先是一楞,但,她也没有跟他气,因为,她真的饿坏了。
    “你叫什么?”
    时凌一夹着菜肴往嘴里塞,动作很快,腮帮子也鼓鼓的,就像是肥嘟嘟的小仓鼠,很可爱。
    “衣衣。”
    时凌一的声音有些含糊,可令朝漠还是听到了。
    但,他不信。
    “真名。”
    令朝漠薄唇吐出两字,一手夺过时凌一正夹着的肉,那神情,让时凌一有些不爽。
    她还没吃饱呢。
    “时一。”
    这,她可没撒谎。
    “十一?”
    令朝漠微微的蹙起眉头,一脸认真的问了起来,“那个时?那个一?”
    这男人,怎么吃个饭都那么麻烦?
    “时间的时,一横的一。”
    时凌一没好气的瞥了令朝漠一眼,冷声开口。
    而得到满意的答复,令朝漠也将吃的还给时一。
    看着面前吃相说不上文雅,甚至有点粗俗的时一,令朝漠想起自己那时候站在船上看到她的情景。
    那时候的她,借着木头飘浮着,摸样很狼狈。
    可是,在看到她的一刻,他的心里,有种很强烈的念头,她,不能死。
    他不知道那感觉从何而来,但,他还是选择不听周围人的劝阻自己跳下湖将人救起。
    那时候,她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只是,她的嘴里,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但,声音太小,他听得不是很清楚。
    在将人救上船后,发现她中了毒,身上又有伤,毕竟男女有别,就吩咐船里性子比较好的,心眼也不坏的清清照顾,而她,也是发现时一的人。
    船上,有大夫跟着。
    毕竟,路途远,女人娇气,难免有些不适。
    而这次,刚好派上用场。
    虽然她的毒还未清,但,伤口已经包扎好。
    也算是她幸运吧,吐了不少水出来,竟无形中也替她解了致命的毒。
    否则的话,那时候他救起来的也只会是一具尸体了。
    “是你救了我吧,谢谢。”
    时凌一知道,若那时候没有这男人,自己也不会坐在这里,她也不会那么不知好歹。
    令朝漠神色淡然的接了她的谢,本来就是他救的人。
    见他对人的感谢就这样的态度,时凌一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一想到自己现在就在对方的船上,有些事情是要说清楚的。
    “我不是楚国的人。”
    令朝漠听到这句,微挑了下眉,俊美刚毅的脸看着时凌一,示意她说下去。
    “令大人,虽然很感激你救了我,但是,待船到岸,就让我离开吧。”虽然这不像是坐马车,中途下车也不行,但是,她可以等船靠岸后再想别的办法离开。
    她想走。
    那怎么可能。
    “我救了你。”
    令朝漠眼眸微深,声音微沉的开口。
    时凌一闻言,有些莫名的点了下头,星眸里闪过抹不解,这她知道呀,她不也道谢了。
    “你想走。”
    “令大人,我说过我不是楚国的人,为何不可以离开?”
    时凌一蹙起秀眉,虽然不悦却也强忍着。
    令朝漠看着因为怒气而染上红晕的脸,这比她昏迷的时候苍白的脸色好看多了。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身,近一米八的身高,一身迫人的气势,心理稍微弱了些的人就承受不住败下阵来。
    但时凌一,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妥协。
    “我救了你。”
    令朝漠两手按在桌子的两角,一双锐利的凤眸望着时凌一,一字一字无比认真的开口。
    “我已经谢过了。”
    时凌一的声音也沉了下来,这男人,难道不肯放她走?
    “你的感谢,就这样?”
    令朝漠的话,让时凌一有些生气了,她怒极反笑,清越的声音冷冷的在房间里响起,“令大人,您希望在下如何报答。”她算是看出来,他对自己感谢的方式不满意。
    那他又想做什么,得到什么?
    若是想让她以身相许的话,她不介意直接动手将人杀了。
    反正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可知,这艘商船里不能有外人存在。”
    令朝漠这话,让时凌一有些莫名。
    “你也应该了解到,船舱里的那些女人都是楚国的皇选了出来进贡给花国。”
    时凌一眼眸微深,突然有些明白令朝漠想跟自己说什么,虽然她不是楚国人,但她却出现在前往花国的船上。
    再一想到船上那些女人各有特色,或柔,或媚的脸,他,该不会也想将自己送进去吧?
    若是那样,她现在就动手吧。
    就算死,她也不要被当成礼物送给别人。
    那对她,比死还要受折磨。
    “做我的侍女。”
    在时凌一的脑子里闪过很多不好念头的时候,令朝漠那低沉醇厚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侍女?
    时凌一望向令朝漠,眼里尽是疑惑,“为什么?”她不明白?
    “船一靠岸,朝廷就会派人来接人,你可懂。”
    他只负责将人从楚国带到花国,而一到达花国,那么,她们的命运如何也跟自己无关。
    他也不担心她们攀上高枝后反过来找自己责难,他能那么做,也是因为他有足够的底气,更何况,她们能不能活着,还很难说。
    但这些,令朝漠不打算跟时凌一说,因为没那必要。
    从第一眼他就看出时凌一跟其他女人不一样。
    他久经沙场,哪怕现在在朝廷里为官,但他跟摄政王也多年,看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这女人,有血的味道。
    就算藏的深,可是,这样的味道,很容易吸引同样的人。
    或许她自己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人,会自己找到跟他的同类人,这是一种本能。
    外面的夜,一片漆黑,湖面上也是风平浪静。
    但此刻,船舱里唯一亮起的房间里,却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搏斗。
    时凌一听明白了,也懂了。
    以她现在的身体,经不起长途跋涉,也需要一些时日休养。
    做他的侍女,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清的。
    “我不会伺候人。”
    “看出来了。”
    令朝漠点点头,他救她的时候就发现了,也因此更加好奇了。
    “我只做侍女,其他的,我不会做。”
    就算做人侍女,也仅此而已,若令朝漠有别的念头,那就别怪她不气了。
    话落,也不等令朝漠开口,起身便朝船门口走去。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令朝漠的唇角,在半隐半现的烛火下轻轻的勾起。
    回到船舱后,时凌一又如离开时一般悄无声息的回到自己的床上躺下。
    躺在床上的时凌一这会却无法入睡。
    她如今离他,越来越远了。
    而他,也不知道怎么样?
    哪怕他不相信自己,也跟她和离,但,她还是会忍不住的想起他。
    翌日,当阳光从太平线上升起的时候,湖面上映着阳光的热度。
    船舱里的女人们也一个个的从里头出来,梳洗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力求以最美的之态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因为,很快,她们就会到达花国。
    而一旦离开这艘船,以后,是受人膜拜,还是被践踏就都只能靠自己了。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一点,对身边的人却也更加嫉恨了。
    虽然来自同一个国家,也一起坐上这艘船,但,她们从来就不是朋友。
    从一踏进这船开始,她们就是敌人。
    哪怕表面和平共处,但私底下也是针锋相对,若非因为令朝漠,这船上还不知会少了多少人。
    女人之间,尤其是美丽女子,更是没有友谊这一说。
    时凌一是最后从船舱里出来的,她昨天很晚才睡,或者,她睡的很浅,若非清清试图靠近她,或许她会任由自己躺着,半点没有自己即将成为侍女的紧迫感。
    这天,很晴朗,湖面上更是风平浪静。
    风一吹,湖面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让人的心情不由的平静下来。
    时凌一来到船甲上,看着每一个角落都站着带刀的冷面侍卫,这守卫,很严呢。
    在这样的守卫下,又若不会游泳,根本没人逃得了,也无法逃。
    这湖那么大,四面不见船只,若真的是靠游,以女人的体力,坚持不了多久,而她还受着伤,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是谁,又为何追杀她?
    时凌一蹙着眉头,心里充满了疑惑,而这个时候,她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却也没有反应。
    因为,没有杀气。
    “衣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清清看着时凌一那张虽未沾脂粉却已经很精致美丽的脸,声音轻柔的开口。
    打算?
    “比起我,你应该更关心自己。”
    时凌一没有过朋友,也不知道如何跟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女人相处,说出的话,有些冷。
    清清也不在意她话里的生硬,因为她现在,也很害怕。
    “衣衣,我的母亲,生了三个儿子,就我一个女儿,可是,大哥懦弱,二哥自私,三哥好赌,家里已经养不起我,而我,也不能再呆在家里了。”
    她的容貌,自小就生得好,她的父亲一直希望靠她能给家里带来富贵。
    哪怕她不愿意,但是父亲的话她也要听的,毕竟,女人,在家要从父,出嫁就要从夫,这是女人的宿命。
    这,她也认了。
    只是,她从没想到自己会被自己的国家当成礼物送给其他国家。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
    看着清清娟秀清丽的脸上尽是茫然,那是对未来的路感到的恐慌。
    “我跟你说这做什么。”
    清清叹息了声将苦涩收起,重新看向时凌一的时候已经扬起笑容。
    看着她脸上强掩饰不安露出的笑容,时凌一一脸认真的开口,“没事,我会保护你的。”毕竟,她是一个好人。
    对于好人,时凌一还是愿意表现出她的善意的。
    “自不量力。”
    嘲讽的声音,满满的不屑。
    看向来人,清清皱起眉头就要反驳回去,而这时候,令朝漠走了过来,声音冰冷气势十足,“船下午就到岸,现在你们都回船舱。”
    听到这话,周围的女人们哪敢说什么。
    时凌一还没动,令朝漠已经伸出手朝时凌一一扬,开口命令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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