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喜鹊儿子几个,孙子一群,依风俗习惯从事,她理所应当和崽媳一起生活,就是谢汉一家出外开店了,她也该跟其他崽媳一起生活,这才符合前传后教的老规矩。
    俗话说,婿是半边子,女是半个儿,可她岳母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越住越心疼,越疼越庇护,不是亲生疼过亲生,非要和二女婿组合成一家人,其他崽媳怕她哭闹寻死,撒野放泼,气死不能言,拿她没奈何,只得随她的便。
    这种非正常状态的怪异生活方式,已经有人议论,笼鞋拖袜惹是非,女婿傻,脚踏门槛手叉腰,岳母也不乖,呵呵,泥鳅黄蟮钻臭沟,呆子傻子拢一堆。还有人歪讲,女儿遇人不淑,所嫁非人,母亲却是形影不离,不舍不弃,岳母没有岳母样,妻子连娘家都不回,丈夫却长住不走,留下陪老娘作伴,女婿没有女婿样。更有人笑话,嫂嫂偷叔叔是乱搞,公公偷儿媳是扒灰,岳母偷女婿是绊皮,俩人臭味相投,要不得,抱成一团,看不得,整个没正形,见不得。嘻嘻,俩人年龄相差不过十几岁哈。
    村人的非论,谢家子孙要么痴呆愚傻真不知道,要么顾全体面假装不知道。正经不正经,有没有正形,不是旁人怎么去说,是当事人在生活中么样在做。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只要做了,天上神明知,地面人也知。但知又怎样?事不关已,高高挂起,顶多闲谈说是非,亨口舌之乐。论起惩戒,只不过是秋凉被推下水渠洗个冷水澡,提起整治,无非是太岁头上动土,母老虎被拔了门牙。尊贵如族长,位重如乡绅,市委书记的哥哥谢清源都睁只眼闭只眼,卑微乡民又能咋样?闲谈也得背地里,是怕惹火烧身呢。
    宫喜鹊和舒志强共同生活,男女同居,像母子,像姐弟,像夫妻,像主仆,哪种关系看起来都像,发生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关了门的事在人为,谁都好奇,谁都猜测,谁都不肯定,谁都要言说。
    事实胜于雄辩,身教大于言传,人正不怕影子歪。真实情况在当事人做得如何,而非旁人说得怎样。为人未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有道则行,重事轻言,术业有专攻,立功立德,自然名高。不惧流言,内心坦荡,不气馁,不在意,态度宽和,一笑了之。无道则辞,重言轻事,鹦鹉学舌会说话,管什么用?它还是只小鸟!心里有鬼,才辩解,才争吵,想以“言说”对“言说”,将“不好的形象”从旁人嘴舌抹掉。
    宫喜鹊说:算八字查年庚,夫妻情意不周全,时不改运不移,天注家人这样散,厨房有菜无人炒,夫没妻家无主,衣衫要换无人洗,子没娘不如草,街檐壁下靠房门,背驼腰躬象个鬼,鼓眼突睛象雷神,好似活鬼勾阴魂。唉,不晓得几遭孽哎,我不能不管呵!
    谢清风说:舒家的子孙,有妻有娘,你心疼他们遭孽,要管要照顾,难道说谢家没爹没娘的孙子,就不遭孽吗?孤苦伶仃的谢碧桃,你为啥不管不照顾呢!
    宫喜鹊说:照顾谢碧桃,袁秋华不是包办了么?十个指头,不可缺一,手心手背都是肉哩,有她代替我管啊!外孙我不管,就没人管咧!
    谢清源说:百年之后,你是谢门宫老孺人啊!大嫂子,你都活到这把年纪,这等人情世故也不懂吗?你女儿才是舒门谢老孺人嘛。
    宫喜鹊说:我女儿的事,我也不能代管么?
    谢清怡说:你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太宽,要不然,你女儿也不会有家不能回,在外头吃流浪的苦!
    宫喜鹊说:天下父母,哪有故意祸害儿女的?难道我不惟愿她过好日子?
    谢清源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家有事,你指点她,找舒姓家族,找地方干部,帮忙解决,才是将她往正道上引啊!
    宫喜鹊说:是死是活,娘家都不能管吗?
    谢清怡说:娘家是门亲,上门是做客,亲戚走三代。娘家不是政府,不是法院,何必包办和解决所有事呢,况且也解决不了,只看见你帮倒忙!
    谢清辉说: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管得人受不了,人就会跑。
    宫喜鹊说:跑?我倒要看她,能跑到几时?有本事,这辈子都不要回家!回来,看我不打断她的狗腿!
    谢清怡说:这话我信,你的心,是出了名的又狠又硬嘛。你活着,会打断她的腿,可她等你死了,再回家,你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宫喜鹊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纳闷,她那糊涂脑壳,咋一下子开窍了?这馊主意,原来是你教她的!宁毁十座庙,不破一门婚,你缺不缺德呀?
    谢清源说:帮外鬼欺负亲生,你才缺德呢。
    谢清怡说:虎毒不食子哦,你所作所为,已经不能被称为母亲了,甚至不配做人了,说你是畜牲,都侮辱畜牲,简直是禽兽不如!
    宫喜鹊说:我怎么禽兽不如了?仗着你老婆娘家有权有势,你就欺负我这孤寡老人!
    谢清怡说:我家王曼君的大哥,是县委常委不假,但刑不尊夫夫,礼不卑庶人,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谢清风说:你咋算孤寡?没爹没娘是孤,没夫没子是寡,你自称孤寡,是想子孙死光光,还是想蒙骗乡亲?当五保户,领救济,吃低保,由政府养老!
    宫喜鹊说:我不需政府养老,有舒志强养我的老呢。
    谢清源说:俗话说,鳏夫房顶炊烟少,寡妇门前是非多。你晓得自己是寡妇,还有脸把一个单身汉留在屋里同吃同住?日夜相陪,出入成双,成何体统?
    舒志强说:你说的是人话吗?人说得出你这种话吗?
    谢清源说:人做得出你这种事吗?畜生!不得了啊,你哪里还是人唷?是猪狗啊!
    宫喜鹊说:你俩无礼!我都是六十几岁的人了呀!他是我的女婿啊!我生的孩子,年龄都比他大啊!怎能污蔑我!
    谢清怡说:古人曰,三岁不同床,七岁不同席,八岁不同房。受授不亲,只论男女,不讲年纪。你是岳母,可你也是女人,也是寡妇,还得谨遵妇道,还得慎守门户。
    谢清源说:即使是你生的孩子,长大成人后,母子之间,还不得露身相见,同睡同浴哩。
    宫喜鹊说:你们侮辱我!岳母和女婿同吃,同住,又犯哪条王法?
    谢清怡说:你只讲亲戚,不论孤男寡女,那我说个典故。一寡妇申请改嫁,状纸只写一句,“豆蔻年华,丧偶孀寡,翁尚壮,叔已大,礼谓‘瓜田李下’,当改嫁,不当改嫁?”县令提笔就批准,当改嫁。
    宫喜鹊说:我年过花甲,儿孙满堂,你要我改嫁?
    谢清源说:你女儿离家出走,失踪几年,你女婿可以另娶嘛,只要他申请再娶,县长也会批准。
    宫喜鹊说:他究竟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们?你们为啥要撵他走?
    谢清风说:咋叫撵他走?他在这,没户口,没房屋,没田地,没家族,根本就不是本地人,原是亲戚,本是外戚。俗话说,走亲戚,亲戚之间,只限于经常走动,礼尚往来罢了。
    宫喜鹊说:常言道,逢有急难,投亲靠友。
    谢清源说:投靠只限一时,不允一世,外戚乱家,则更不容许。
    谢清怡说:他做过什么,他心里清楚。你为什么要留,你心里更明白。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迟走不如早走,恶走不如善走,甭给脸不要脸!
    舒志强说:我不走,我也不另娶,嘉嫒是我老婆,我要在这等她回来,她生是我的活人,死是我的死人。
    谢清怡说:这是谢姓家族的地盘,你要等,回你姓舒的地面去等。
    宫喜鹊说:地盘?像你们这样想,城里人是不是要将农民工赶回农村?
    谢清源说:朋友来了,有美酒,若是那豺狼来了,有猎枪。
    舒志强说:单身汉子不象人,大家把我当贼防,老鼠过街齐喊打,黄鹰落地齐喝赶。
    谢清怡说:在舒家做人多好,何必来谢家做狗?巧言令色,鲜矣仁!
    舒志强说:谢天谢地,谢佛祖保佑,幸亏我岳母有一副金子般的菩萨心肠哦,待我比亲娘还要亲咧!
    谢清源说:对菩萨要敬奉,不能剥金刮粉,否则必受佛祖的惩罚。
    木鱼脑袋不开窍,日夜敲打也空忙。忠言逆耳,置之度外,我行我素,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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