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汉没俩钱,没好家境,没好工作,娶个样样比自己强的妻子,原本名声就不太好,再加言行妄动,总让旁观者怀疑他另有所图,不仅此于图妻子的个人挣钱能耐,主要目标还是谋她的婚前财产,及她娘家的权势庇荫。
    假若他安守本份,努力向上,积极进取,跻身上流,哪怕借妻家的权势,改变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摆脱艰辛和拮据的困境,他好,妻也好,娘家婆家都好,倒也不失自尊自爱。
    这样的底层有志有为青年,才是上层女人委身下嫁的初衷,因为没人喜欢吃糠咽菜,食素不食荤,甘愿一辈子住破烂房,每天逛菜市场,穿地摊货,这也是下层人舍命打拼,想摆脱的生活状况。
    衰狗也想有肉吃,恶俗的生活环境,教会谢汉许多见不得光的招术,他用下三滥的手段,收拾上层的袁秋华,见她忍让退避充当软柿子,认为她敦厚心软好欺负,他穷小鬼装大佬,散金赠财,救世主似的接济家人,无止境地付出;见她当牛作马奴仆一样任劳任怨,他土包子烧钱摆阔,包养父母到终老,代养侄女到长大,代亲人谋利,替朋友出头,往往一掷千金,且不求回报;他独断专行,日常不尊重,凡事不商量,似乎对她越坏,她越情深意重,见她不怨不怒,还贱兮兮地痴迷,认为上流人士有什么了不起,品位不见得比我高啊!他游手好闲,吃喝嫖赌,不见她奋进反击,由着他为非作歹,认为女文青就是女神经,闯过世面又怎样,还不是为了儿女舍弃整个世界?兜兜转转都是儿女,窝在家里,忙于灶前,团团圆圆只有儿女;他勾搭偷情,背叛出卖,不见她拔腿走人,只是忍辱留下来,继续维持和平友好,认为她真是欠虐待的贱骨头。
    但谢汉坐井观天,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多么广大无边,是多么斑斓缤纷,他的个人认为,只是自以为是的傻蛙瞎话,习惯了黑暗与阴郁,柔和的暖阳已经刺伤了他的双眼,看不见妻子画地为牢的同时,背地里在筹措越狱,只等时机一到,就携子远走高飞。
    这些言行妄动,这些个人认为,就已证明他头脑简单。袁秋华的婚前个人财产,若是他值得信任,不会挥霍买面子,情愿脚踏实地过细水长流的日子,也足够一家四口的生活,过得安稳无忧,若是他值得托付,她就不会隐瞒,拿给他作投资本钱,她再找关系拉点建筑工程,或者把他介绍给小李子,承包些工程项目,不说大树底下好荫凉,赚个盆满钵满,至少大河水涨,溢至小河,分支流量,也足够他步入成功人士之列。她为了试探他是不是可造之才,曾经拿出三万元供他承建村民之私房,可他穷人窄见大钱,见人炫耀,见亲撒钱,狐朋狗友要求请客,花天酒地,三亲六眷开口借钱,来者不拒。他一掷千金上瘾,买面子上瘾,被人拍马屁上瘾,最后这三万元,不仅没用在建房上,且挪用房主预付的定金,且将妻子当提款机,要求她再三捐赠,妻子不答应,他就整天暴跳如雷,怒气冲天,对待妻儿像仇敌,非打即骂,“你这贱人,钱不给我用,未必要拿去养野汉子?找打的贱货!欠揍的贱货!不打不骂不成妇人!”
    谢汉自卑又自大,对自家的房产不争取,在兴家立业上不争气,在家庭生活中不作为,对妻儿不呵护不关爱,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好吃懒做,活成大包袱,让袁秋华受了精神内伤,婆家是无底洞,自私又自利,让袁秋华大伤财产元气。他打得袁秋华鼻青脸肿,他吓得儿女惶恐不安,不仅是她言不听计不从,吃喝拉撒不再伺候,且娘家亲人,新朋旧友,更是将他当成过街老鼠,齐声喊打,每次见面都责问她,“他这样活,你也要忍?他如此待你,你也要忍?”
    面对面时,对待谢汉也虚以蛇委,只不过上层人喜怒不流于目,表现情感的形式,不像乡野莽夫那样直接粗鲁鄙陋,多半含蓄隐约,拐弯抹角,表面客气,却不重视不关照,反而对立威慑,吊高来卖,场面应付,却能帮而不帮,反而添乱,制造麻烦。谁都知道,袁秋华卧薪尝胆的背后,在筹集背水一战,一旦条件成熟,她扬起捍卫的巴掌,谢汉必定举手投降,谁也想到,袁秋华亦正亦邪,才智之高,达到让人畏惧的地步,不管何人何事,真惹急了她,忍无可忍则无须再忍,照样有狠招儿对付。他们问及此事都说,“需要我帮忙的时候,鄙人乐意效劳!”
    袁秋华终于离家出走,并起诉离婚。在起诉书中,陈述理由是性恪不合,无感情基础,不适合共同生活,婚姻没法继续下去。她主动提出,自己净身出户,不带走谢家一针一线,儿子归谢汉一人抚养,自己一次性付给抚养费八万元。
    但谢汉不愿离婚,抱着四岁大的儿子,牵着十二岁大的侄女,追到袁家,争吵哭闹,寻死觅活,下跪求情。
    袁秋华躲到亲戚家,谢汉抱着儿子,牵着十二岁大的侄女,追到亲戚家,争吵哭闹,寻死觅活,下跪求情。
    袁秋华逃到朋友家,谢汉抱着儿子,牵着十二岁大的侄女,找到朋友家,争吵哭闹,寻死觅活,下跪求情。
    孩子是谢汉的核武器,勿儿怒目打骂,勿儿搂抱痛哭,勿儿扬言先杀妻再杀儿后自杀,自谓受不了刺激,已经神经失常,得了精神病,但分家与易居等原则问题则虚以委蛇,避重就轻,只是像个抛妇一样,哭哭啼啼。
    孩子是他最大的理由,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讲悲情故事,上演苦情戏,再好的后娘,不如亲娘,哀女腔调,怨妇说辞,自比祥林嫂,进而乞求原谅,为了孩什么要求都答应,承诺什么毛病都会改。
    孩子是他最好的借口,宁死做官的爹,不舍讨饭的娘,什么罪罚都甘愿代替孩子担当,什么苦难都能够替代孩子承受。
    袁秋华摆事实说道理,乱家不入,远是非之地,危家不居,避无妄之灾,要么孩子归我,我去打工挣钱也能抚养长大,我不会要你出一分钱的抚养费,要么孩子归你抚养,我按月出抚养费,彼此之间再嫁再娶,互不干涉,各人过各人的新生活。或者你我在城里租下店铺,做点小生意,远离婆家的干扰,拒绝谢家的压榨,可以踏踏实实过着清静的小日子,婚姻勉勉强强也能维持下去。
    她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句句有理,条条是道,听得他人点头称是。
    谢汉见支持一边倒,赌咒发誓无效,无赖劲头一起便胡搅蛮缠,在自诩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顶天立地的同时,又像泼妇一样,掐腰跳脚破口大骂,诬陷侮辱连哭带闹,眼泪鼻涕一起甩,眉毛胡子一把抓,时不时疯狗似的乱咬,还喊冤叫屈,捶胸顿足,佯装要撞墙,以死证明清白,横冲直撞,作势去跳楼,以死换妻疼子。
    他既粗鲁又蛮横,既可怜又可嫌,搞得大家除了哭笑不得,就是啼笑皆非。
    袁秋华不哭不闹,不拦不阻,冷眼旁观,听谢汉说这些不靠谱的瞎话,看谢汉做这些无理取闹的动作,真不知他底气何来?说了做不到,屡教不改,做不好还要说,自欺欺人罢了,目的只不过是骗取同情与信任而已。
    清官难判家务事,婚姻如鞋,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是否亲热,情义有无,恩怨反复,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夫妻矛盾,别人不好置评,但活蹦乱跳的孩子,毕竟无辜。
    劝和不劝离,是人之常情,生之常态,亲戚朋友们都说,算了,甭闹情绪了,没用的,日子还得过,忘掉那些不愉快,回家去吧,你忍我让,齐心合力把孩子抚养成人。
    在大家的轮番劝说下,看在孩子太小的份上,袁秋华情非得已,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暂时跟谢汉回去,凑合着搭伙过日子,继续生活下去。自然,她仍是再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虽然胸无大志,但也非溥情寡义之人,只是受婆家人影响,观念陈旧,思想落伍,视野狭窄,换个开放美好的生活环境,接触先进青年,接受文明洗礼,发现阳光明媚的另一个世界,并努力追赶潮流,也许能逐步改掉坏毛病吧。
    经此一役,谢汉也有所收敛,固然挣钱不多,至少不再开口就骂,动手就打。况且袁秋华也入乡随俗,抛弃了斯文体面,骂就对骂,针尖对麦芒,打就对打,头破对血流,彼此挂彩,不相上下,同样受伤,不分多少,吃亏都差不多。袁秋华以暴力还暴力,不再忍受,谢汉再也甭想占上风。又因为谢汉认错悔过,当众发誓,不会再打骂妻儿,大家评议起来,除了批判,就是斥责,他简直自取众谴,无地自容。
    事隔不久,袁秋华拿出打工积蓄,在城里盘下早点店,带着孩子在城里生活,还是逃出了婆家的管制所,远离了谢家的污染源。唯一不变的是,她一如既往将财产大权紧握在自已手中,谢汉要用钱,就得他做工去挣,挣多少钱,她不问,用多少钱,她不听,做什么工,她不管,只是不再给他钱。
    谢汉则在城乡两个家之间游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去留随意,来往两便。遗憾的是,他是个老实人,不会调解矛盾,无意中反而矛盾加剧。譬如,心直口快的他,在谢家看到不好,不满的事,到袁家来就讲个底子掉,什么克夫命帮夫运,什么看相算命讲风水,什么朝里无人莫做官,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乱七八糟,越来越让袁家瞧不起谢家,没文化真可怕,穷困潦倒都不找不出原因。
    同样的,他在袁家看不顺眼,呆不习惯的地方,回谢家去就止不住嘲笑,说三道四,清高不合时宜,孤傲不能变现,文章不会传世,有权不用过时作废,不为亲戚牟取暴利,孤家寡人无人敬奉,知识无用,文艺靠边,商人济世,有钱人得天下,愈发让谢家认为袁家也不过如此,门第高贵只不过是破落户,门庭冷落车马稀,才智超群只不过是瞌睡虫,褪毛凤凰不如鸡,甚至比乡民更不堪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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