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时候,在兰梅城的西边,流水湍急的河边上,一老一少,身上背着血水流淌的麻袋,将麻袋放在了一只竹筏上,上面放着一只箱子,附有君茹的书信的酒盏哎箱子里面的最上方。
    女子蹲下身,洗净了手,下河推了一下竹筏,竹筏顺着湍流急转而下,不多会儿时间就消失不见了。
    柳之海叹了口气,抹去脸上的血痕,对身边的女子说,“女儿,这件事算是我们柳家对君家做的最对的一件事了。”
    柳清清没有理会,目光一直缩在那游荡而去的竹筏,心中激荡着。对于仇恨和过往,都在她的记忆里,形成一连串的问好,随着一个人的死去,那些问好就变成了一缕烟尘,随风而逝了。
    “女儿,咱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哎……”
    “爹,你的仇恨为何需要我来偿还?”柳清清突然说。
    柳之海愣了一下,埋着头,不知如何回答。
    自己当年隐瞒了不是太监的身份,进了宫,依旧娶妻生子,可不想,事情败露,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家人都被温懿发现。温懿在那个时候还是清醒的,所以他不惜被皇帝杀头的危险将这件事隐瞒了下来,保护好了他的唯一一个女儿柳清清,将他继续放在皇帝身边。
    那个时候,温懿还是想着做好一名王爷,而不是一心要杀皇帝篡权夺位的温懿。
    时隔多年,温懿找到他,柳之海自然要为温懿赴汤蹈火,不惜暗中一个又一个做着违心的事情,杀害忠良,残害重臣,当最后事情败露,温熙玄查明了此事,他甘愿被推出去当靶子,可却不想,温懿还是将他保了下来。
    柳之海一直以为,温懿在利用他,可现在看来,他是真的需要他。
    温懿也向来如此。
    他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带着怀疑,带着怨念,导致温懿不知道如何用真心去接受,所以他去破坏,去伤害。亦如此时此刻已经残缺不全的君茹。
    柳清清深吸一口气,洗干净了脸上最后一点血痕,偏头瞧着自己年迈的老父亲,“爹,我想离开这里,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君茹。”
    柳之海浑身一震,想到温懿对待女人的残忍,想到自己的女儿是自己这一辈最珍重的人,他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扯了一下的疼了起来。柳之海沉默了,无法回答他女儿的请求,可又不想看着自己的女儿走君茹的老路。
    “我,我如何做呢?我们现在都在温懿的监视之下,就算是这个兰梅城都走不出去啊。”
    “我会想办法,我会亲手葬了君茹,并且找到刘珠儿。”
    柳之海微微蹙眉,想到那日亲自放君茹进来的事情一定是柳清清所为,可就算是他亲眼所见也不能说出半个字。
    “女儿,刘珠儿她,她……哎,王爷是不会放过任何人的。”
    “爹,你与温懿之间的事情我不清楚,更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温懿不能做一个好皇帝,更不会爱戴他的百姓,在他这里只有杀戮,嗜血的他一心想着要如何争夺天下,可在他的世界里却从来没有如何安抚百姓民心和如何保卫国家百姓。这样的人不配成为皇帝,我更不会辅佐这样的人,我柳清清也绝对不会嫁给这样的人。
    我知道,父亲一直看不上女人走出房门,可刘珠儿却反其道而行之,甚至做的如此的好,不惜叫江湖乃至整个天下的人都想要救她走。难道父亲就没有想过这里面的原因吗?或许从前大家都以为刘珠儿是因为刘家的关系仰仗殿下的身份才会如此,可自从君茹冒着被温懿亲手杀死的危险也来这里救她,我就知道,刘珠儿值得女儿为她付出。”
    柳清清一直被温懿关押在漠北的一个小院子,她看到的听到的皆是漠北人对中原人的想法和看法,作为一个局外人,她更懂得中原人需要怎么样的生活和领导者。
    所以,当她回来面对温懿这样人,就知道自己站错了队伍。
    “女儿,你,你真的想走?”柳之海皱着眉头问道。
    “是,父亲,我柳清清一生都在别人的控制中生活,我也想拥有自己的目标和生活。”
    柳之海看着面前滚滚流动的河水,深吸一口,说道,“好,为父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只能成全你,你,你走,我会想办法。”
    柳清清瞧着柳之海脸上的愁容和不舍,心底亦是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隔日。
    天空之上又暴起了大雨,雨水落下,拍打在地面上,捡起的雨珠子飞溅在身上,染湿了身上白色衣裙。柳清清站在湍急的河流之上,手里拿着细小的伞柄,回头瞧着年迈的父亲手中牵着绳索,背后站着几个他从前的就像是,几个人的年纪在加在一起足有四百岁的他们顶着狂风暴雨,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豆蔻年华的女子身上。
    “父亲,叔伯们,你们保重,倘若我柳清清回来的那一日,得见你们,你们会看到今日的做法是如何的值得,等我。”
    柳清清扔下了手里的油纸伞,纵身跃下。
    湍急的河流之内拍打着滔天巨浪,几个高浪滚过,柳清清的身影顷刻间被淹没在了河水之内。柳之海死死的攥着手中的绳索,与对岸的那一株高树缠绕着,雨水沉闷的拍下,河水滚动,河浪滔天,绳索飞速的被卷着,对面的树木随着大风的吹动而左右摇晃,几个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一条细细的绳索另一端,借助双方的拉锯式将柳清清运送到河流的对岸。
    半个时辰之后,对岸之上,终于见到了柳清清的身影,她死死的抓着手里的绳索,举着手中红色手绢对着对岸的几个人挥手。
    柳之海的脸上早已经分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瞧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出现,高呼一声,可不想,背后的衣领子被人提起,跟着整个人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双眼沉重的眨了几下,再也发不出声响了。
    柳清清站在河岸之上,扶着身边的树枝,瞧着对岸的温懿一身怒火,他就像隐藏在一从茂密树林之下的黑豹子,对着远处的猎物虎视眈眈。
    两人对视着,愤怒之火在彼此之间喷射。
    听着跟前的树木发出清脆的轻声,大雨已经冲断了前边的木栈,树木的树根裸露在外面,现在不走只怕是辜负了柳之海和几位老臣的新血了。柳清清扔了手里的手绢,提着裙角,转头没入了暴雨之中。
    温懿的咆哮声在不远处传来,穿过爆裂的雨声,惊的柳清清浑身一颤,她撕碎了绊人的裙角,一路奔着前方的泥泞跑了起来。
    大雨整整下了一整日,当柳清清终于找到一处可以遮挡的地方才停下脚步,缩着身子藏在一群流民之中,躲过了温懿的手下的追杀。
    看着天空之上的闷雷和劈亮天空的闪电,她挤着一个全身上伤痕的乞丐睡了过去。
    两日后。
    刘珠儿才与君都从集市上回来,她牵着君都的手慢慢的走回来的时候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全身,大穿着粗气坐在门口的木墩子上,无奈的摇头叹息。
    “姐姐,吃,吃药。”
    君都端着药碗,一面的紧张瞧着她。
    刘珠儿笑着将药碗接过,仰头喝下。苦涩入口,她裂了一下嘴巴,看着君茹瞧着自己憨憨的笑自己也笑的前仰后合。
    “姐姐,姐姐,信!”
    君茹从屋里拿出一封封好的书信,瞧了一眼,摆摆手,她暂时还不想看。知道左右最近一定是找到了她,不过担心突然来访会遭到她的反感,总是在她和君都离家之后将书信放在屋里就走,现在已经是她收到了这几日的第七封书信了。
    君都听得她不想看,将书信折好塞进了刘珠儿平常用的背包里面。
    刘珠儿将目光收回,想了一下,说道,“看!”
    依旧是怪异的语调,机械发出来的声音听上去没有任何感情,亦如现在她的心情一样。
    君都将书信又拿了出来,递给她,挨着她的身边坐下,笑着,“识字,我,识字。”
    刘珠儿点点头,拆开书信,看到了左右那熟悉的字,可书信之上只有寥寥几字,“珠儿,殿下撤兵,在寻你,你一切是否安好,我找到你好几日了,我知晓你不想见我,我会一直躲着避而不见。我找到了林慕阳的消息,他被困在宫内的额地牢。”
    刘珠儿心中一跳,想到失踪了这么久的林慕阳终于有了消息,焦急的将余下的几封书信迅速的拆开,从第一封开始,分别是问候刘珠儿现状,之后是说明现在的形式,最后告诉她关于温熙玄的消息,甚至提到了赵凌菲,找到林慕阳的消息是在第五封书信开始的。
    现在已经确定了林慕阳就在宫内的地牢,并不是关押,而是被温懿设下的机关扣住了。几次闯入都险些伤了自己,左右不得不退出来,现在正在与温熙玄商议下一步如何救出林慕阳,叫刘珠儿不必担忧,更加不会将她的行踪告诉任何人。
    “写,信……”刘珠儿按下轮椅上的文字,机械的声音发出,君都跑进去拿了纸笔出来。
    “写信,姐姐写信,嘿嘿……”
    刘珠儿想了一阵儿,提笔,给左右写了第一封回信。
    君都直接将书信送到了左右在京都的总舵那间卖西域古董的铺子。
    瞧见君茹憨憨的笑,左右多看了他两眼,拆开书信,匆匆一览,眉头紧锁,问道,“人在何处?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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