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冲只看虞云仙的表情,就知这位根本就没把他的话当真。有心解释,可他最后还是无奈摇头,收起了念头。
    一件仙元阶位的含象甲,至少可使虞云仙的战力,激增两倍以上。而嬴月儿若结合嬴小小的拟化之能,也是超越于嬴弃疾之上的伪镇国。
    便是他自己,危急之时,亦可驾驭‘邪皇’甲投入,拦住一个汤神昊绝无问题。
    通过四海镖局左氏兄弟,厚职重金聘请的左天苍,亦在北上赶来的途中。
    可这些事情,除非是一件件事实摆在虞云仙的面前,否则他这仙姨是不会信的。
    心忖此事六日之后自见分晓,嬴冲也就没再废话,转而做起了自己的正事。
    这所谓的‘正事’,就是对武阳城敲骨吸髓。
    即然武阳嬴氏不愿他入城,嬴冲也不强求,只是以宛右镇守使的身份,要求城中三个折冲都尉府军力出城,归入他的麾下。另要求武阳郡守,支援他粮草军械,还有军饷墨石等等。必须在两个时辰之内,将这些物资,都尽数送到他军中。
    这些事,本就在他权责之内。统军平叛,总不可能两手空空去驱策大军。
    不过那位武阳郡守,可能是心怀结好之意,不但欣然从命,将武库之中一千五百具五星墨甲,全数送到了他的手中。更还有府库中,一万四千具四星墨甲,三十四万两黄金,数以万计的墨石,四十七万石精粮等等,都由五千府军,两万临时征召的民夫一起,护送出城。
    似恨不得将郡城府库所有的东西都全数搬出来,送到安国府军中似的。
    这使那嬴弃疾气到脸色铁青,却无可奈何。只因平叛军的军资,原本就该有武阳诸郡县承当,除非是武阳嬴当场掀起叛旗,否则难有借口阻止。
    嬴冲则不禁大笑出声,欣然接纳。重点不在于这些墨甲钱粮,而是只由此事,就可看出如今的武阳郡守,与嬴氏之间的不合。
    想想也不觉意外,治下世阀私引贼寇入郡肆掠,但凡有些骨气的父母官,都不可能忍受。且这一任的武阳郡守,年纪都不到四十五,原本是前程广阔。可因之前郡东诸县的接连失陷,这次不被朝廷问罪就已不错,就更别谈前程。
    换成是任何人,也要将武阳嬴恨之入骨。那郡守奈何不得嬴氏,就干脆鼎力支助嬴冲,让嬴弃疾嬴元度恶心。
    可见这位也是聪明人,知晓武阳嬴氏族军被重创之后,急求恢复,不会再什么守规矩。那府库中的墨甲,于其事后被武阳嬴侵吞夺占,倒不如提前送到他的军中。
    接下来也果如嬴冲所料,他的大军才刚至武阳城外不久,武阳郡各地豪族世家之人就已纷纷赶至。
    ——之前来的只是使者,如今却都是家主与长老之流,身份尊贵。
    目的或是为恭贺,或是为遣送自家弟子投军,或是援以钱粮,无一例外,都有与安国府修好之意。
    不到半日,嬴冲的‘金冠玄鸟旗’下,就聚集了武阳三十七个世家,近百余位衣冠楚楚的士人,神色皆恭敬肃穆,仿佛朝拜君王,
    且不但是这些世阀,便是那武阳嬴氏,仍留在城外的几位长老,也纷纷赶至。在嬴冲的坐前,上演着哭庭的戏码。
    “——你这竖子,今日你擅攻友军,致使我武阳族军折损惨重,该当何罪?”
    “老朽且斗胆问侄孙一句,我嬴氏子弟何辜,令国公大人做出这样灭绝人伦之事,残杀血亲?”
    “故国公大人,你就睁开眼看看啊!看看你这孩儿,将我们武阳嬴氏,逼到什么样的地步?”
    “今日我嬴氏一族,有至少四千家戴孝,无论国公大人你有什么样的怨气,这时也该解了吧?不知何时才肯将其余我族中子弟放归?”
    “昔年神通侄儿呕心沥血,煞费苦心,才使我族成为大秦十六门阀之一。可这才几年?他九泉之下有灵,见国公大人如此,必定不能瞑目!”
    听着这些人或哀嚎或哭泣或义愤填膺的说着话,嬴冲面上始终平静无波。
    换成往日,他非要眉毛倒竖不可。可现在听了,却毫无反应,无非是失败者的怨吠而已,明面上再争不过,就以血缘大义相压,与嬴定并无什么不同,且更可恶一些。
    这几位并非是嬴弃疾的同党,在嬴氏族中也颇具声望,可在他看来,这几人也没比那嬴弃疾好到哪去。嬴冲对他们的痛恨,也仅在嬴弃疾之下。
    可他们毕竟是长辈,也无明显劣迹,杀是杀不得的,也无此必要。可嬴冲却必定要这几人与其血亲嫡支,都从云端中踩落,踏入深渊。让他们也体会一番,昔年他与母亲的滋味。
    尔等不是看不起母亲她的出身?那么这一辈子,也当个寒门庶族好了,在孤苦凄凉与悔不当初中度过一生。
    嬴冲没什么反应,虞云仙却是听得柳眉倒竖,当即就一声嗤笑:“尔等也知嬴神通那厮,为你们呕心沥血?那尔等又是怎么待他的妻儿?”
    只怪她那师妹太笨,嫁给了嬴神通那蠢货,有这样的奇葩族人。
    那几位嬴氏长老,有几人面色微红,略显愧疚,可也有人不服抗辩:“这又是何说法?我等并无对不住神通侄儿的地方。向葵儿此女,本就是出身商人贱户,不该入我嬴氏门庭。且嫁入我族之后,更偏袒旁门支系,贪墨银钱,不守妇道,死有其因!至于国公大人,昔年武脉有损,也确实无力继承那神甲,将安国公爵位让于他堂弟嬴定,使我族得以繁茂,岂非天经地义?”
    听得这句,虞云仙顿时气得一阵倒仰,眼内杀机深沉,恨不得当即就斩了这几人。就连旁边同来的几位嬴氏族人,也都是看不下去,神情尴尬不已。
    嬴冲淡淡看了这位一眼,认得此人名唤嬴不弃。当年嬴弃疾炮制谣言,挑动族人,意图逼迫向葵儿放权,此人是第一个响应的。
    为人未必有坏心,可就这份‘糊涂’,让人深通恶绝。
    拉住了按捺不住的虞云仙,嬴冲直接冷笑出声。
    “来人!将这人拉出去,诸军阵前剖腹挖心。本公要看看他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
    这句话道出之后,立时就有几位力士奉命行走,强行将嬴不弃拖离此间。
    而嬴冲座前诸人,则都是为之一寂,面面相觑。不但是嬴氏诸人面色大变,神情惶然惊悸,错愕无比。那在场的诸多士人,也同样面色怪异,不曾想到这位安国公的手段,如此的极端。一言不合,就施以极刑,
    几乎当即就有一位名为嬴忌的嬴氏长老站出质问:“敢问国公大人,我这族弟到底犯了什么过错,要受这剖腹挖心之刑?国公大人您若不说出个道理,恐难使人心服。”
    此言让在场嬴氏族人,都精神微振之余,又觉心中悲凉。
    换在武阳嬴氏全盛之时,又何需质问?只需上书弹劾嬴冲草菅人命,擅杀士卒,就必可使嬴冲丢官弃职,失去安国公爵位之外所有一切。
    那时给这位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行事。
    嬴冲则依然淡淡笑着:“在本公中军咆哮无礼,且于众人眼前辱及本公之母,轻蔑我安国嬴氏。本公如今,已视其族为血仇。这个理由,不知可够?”
    闻得此言,嬴忌也无言以对。当世重孝,而嬴不弃方才言语,确实轻辱了其母向葵儿。
    嬴冲之举,虽有知法犯法之嫌,杀人更为重罪。可在朝廷论罪之时,却在可恕之列。只需天圣帝一道中旨,就可使嬴冲免罪,可视为弘扬孝道之举,便是当朝诸公,也无奈其何。
    更何况在此之外,这位还加上了一个‘中军咆哮无礼’的罪名。
    至于那轻蔑安国嬴氏,视其族为血仇,也算是名正言顺。世阀最重声誉,先秦遗风,也勇于私斗,往往因一言之辱,就互为血仇,举族攻杀不休。
    尽管这被大秦律法严禁,可民间风气却仍是崇尚。嬴冲做出这样的姿态出来,在场这么多的士族也说不得什么。即便向朝廷告发弹劾了,那些审案之官,亦会从轻处置。
    嬴忌不禁暗暗叹息,心想到底谁说的这位是废物草包?此子对于朝廷律法,世家间的规矩,都分明是了如指掌。
    “尔等无需再聒噪!”
    嬴冲已经懒得与这些人废话:“要想本公放过武阳嬴氏,也不是不可。本公的条件简单,嬴氏族老嬴弃疾修行血元大法,等同邪魔。尔等身为其同族,不该大义灭亲?当年你们对我母亲做的事情,也原样对他做一次就可。此外嬴元度,以及当年逼死我母的罪魁祸首,亦需全数除族!如此,本公便可罢手不究。”
    听到前一句,嬴氏诸人都面现喜色。可当听到嬴冲几个条件之后,却都是面色苍白,眼现难色。
    嬴冲只看他们的神情,就知道结果。当即冷笑,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侍卫,将这些人轰赶了出去。
    他今日只是看在祖父嬴定的面上,给这些人一次机会,可在最后,使武阳嬴氏保存些元气。可对方既没打算珍惜,那么他也不会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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