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苒之又一次刺向他眼睛的时候,他居然震碎了布条,跳出院子,用四只脚往山上跑去。
    苏苒之刚追两步,惦记着那两位书生,又回了小庙。
    推开庙门,苏苒之立刻察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她看向墙角包裹在梵文布条内的两个书生,往过走去。
    两人听从她的吩咐,纵然被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还是不敢吭声。
    要知道,在苏苒之出去后,他们已经听到好几波脚步声了……
    两人简直都被吓惨了。
    直到苏苒之猛地揭开他们脑袋上的布条。
    “……啊啊啊啊不要杀我!”
    “我也不想死啊!”
    苏苒之没好气的把布条扔下去,盖在他们脑袋上,松了口气,道:“是我,没事了。”
    她守在门口,半边脸完全隐没在黑暗中,静静等待黎明降临。
    苏苒之不知道该怎么从幻境中出去,但她得先努力保命,这样才有机会再次见到秦无。
    第144章
    国字脸书生在被苏苒之将梵文布条盖在脸上的时候, 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悄悄看了一眼苏苒之的背影,但依然不敢动、不敢开口。
    这会儿分明才六月底,夜里却连蝉鸣都没, 死寂的让人心里发慌。
    国字脸书生不确定面前的苏苒之到底是真是假, 他作为一个普通书生, 只能尽力缩小存在感才保全自己。
    苏苒之现在也没空叙旧, 或者安慰两位书生。
    她刚刚与那防御力惊人的东西搏斗了少说有一个时辰, 出了一身汗。
    那浑身漆黑的‘人’力气极大, 一番打斗下来,苏苒之胳膊不眠会有些疼痛。
    趁着天色渐明,她靠在空荡荡的供桌前小憩着。
    明日还不知道会有怎么样的光景,养精蓄锐才是头等大事。
    大概过了有两个时辰的功夫, 窗外还是黑漆漆一片。
    苏苒之已经休息足了,这会儿小心翼翼的从被那东西戳破的窗户处往外看。
    半圆的月亮依然高悬在天际, 偶尔有云层飘动, 会遮住些许月光。
    苏苒之一颗心沉了下去, 她没忘记, 大约四个时辰前, 她出门时, 月亮也在同样的位置, 分毫不差。
    她不知道时间是不是静止的, 但很显然, 黑暗中的危险还没褪去。
    她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下去。
    苏苒之走到两位书生面前,开门见山道:“两位先生,想活下去的话,把你们对落神岭的所有事情,尽数告知于我。”
    尽管大家身处不同时空, 她也会尽力保护这两人。
    两位书生不傻,他俩都是挑灯夜读过的,知道黑夜一般会持续多久。
    像现在这样……已经完全超出现实标准了。
    胆小书生捂着同伴的嘴,还用梵文布条死死裹住他。
    随即,他昂起脖子,对苏苒之说:“你、你、你要杀、杀我,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能清楚的从苏苒之眼睛中映出两位书生缩在墙角的轮廓。
    国字脸书生从布条中挣扎出来,看着这样的苏苒之,他大概能确定这位就是刚刚叮嘱他们‘天不亮不要出声’的少侠。
    他壮着胆子说:“少侠莫怪,方才您走了后,屋子里有三波脚步声传来,我同窗才会有如此说法。”
    原来,苏苒之刚出去没多久,两人就听到门被推开,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两人都很怕。
    毕竟苏苒之跟外面那东西打斗的声音还清晰入耳,可想而知,这会儿进来的,一定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他们俩只能听从苏苒之的话,紧紧裹在梵文布条下,一动也不敢动。
    两人几日没洗澡,这会儿又蜷缩在一起,还将头也蒙在其中,味道很是不好。
    再加上极度紧张,每人额头、鼻尖都冒出了细细的汗。
    他们听着那脚步声走到之前他们坐着的窗边,然后‘锃’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割碎。
    国字脸书生和同伴心如擂鼓的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稳稳的站在他们面前。
    两人眼睛都忍不住闭紧了,极度恐惧之下,手也控制不住的发颤。
    好在盖在他们头顶的梵文布条突然热了一下,然后那脚步声又渐行渐远,最后推开门出去了。
    第二波脚步声来临的时候,屋外的打斗声已经停止。
    而且这脚步声跟苏苒之的很像,轻巧、不急不缓,直直停到他们俩面前。
    “没事了,我把长甲犬打走了。”那声音跟苏苒之的也很像,却充满了诱惑力,“你们出来吧,安全了。”
    两人没敢动,更不敢吭声。
    甚至顿生出一种天地间只余自己二人的悲戚。
    国字脸书生说:“是因为这神布一直都很烫,我们才不敢出来。”
    他们没听到第二个东西是怎么走的,好像一声不吭的消失了一样。
    至于最后一波脚步声,就是苏苒之过来,把蒙在他们头顶的布条拉扯开,然后自己坐过去守着门。
    苏苒之重复着他的话:“长甲犬?”
    两位书生都颔首,道:“是,第二个……是这么说的。”
    苏苒之没再说话,面上表情不变,心底却泛起惊涛骇浪。
    因为她想起了传闻中的‘唱歌犬’,便是用独特手法将三岁幼儿的皮剥下来,再锅底灰为其止血,能活下来的话,最后将狗毛沾上去,被人带着在街头卖艺唱歌。
    真正的狗哪会唱歌?
    百姓们看了稀奇,便会赏些银钱,那些卖杂耍的也就能赚到钱。
    但根据苏苒之幼时看过的通史记载,自从一千多年前发现有人做如此行当赚钱,皇帝便下令彻查,再也不许街头出现这种荒唐之事。
    毕竟,在那样残酷的下,一百来位小孩子才能活一位,而且寿命很短。
    那些糟蹋小孩子的人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在各地知府、县令彻查之后,‘唱歌犬’便由此销声匿迹。
    谁曾想,那些用腌臜手段炮制小孩子的人,居然跟修行之人勾结,炼制出这种力大无穷,除了眼睛没有什么破绽的‘长甲犬’。
    眼睛……
    苏苒之突然想到刚刚那股窥伺感的来源了,的确是来自‘长甲犬’的眼睛。
    ——难道是‘长甲犬’的主人在暗中观察她?
    如果她当时用了三昧真火,是不是立刻就会派人来杀她?
    作为修行中人,苏苒之一向很看重冥冥中的直觉,能帮助她趋利避害。
    苏苒之说:“关于落神岭的传闻,还请二位先生尽数告知于我。”
    国字脸书生已经比较信赖苏苒之了,毕竟这梵文布条碰到她的时候完全没发过烫。
    他说:“此处原本跟恭天府一个名,叫恭天岭。自从三年前此地突然出现两座断裂的石碑后,便叫其落神岭。附近村民说,晚上经常能听到山中有鼓乐之声,很好听。如果走近一点,还能被其中仙女看上,召为夫婿。不过,那些被招了夫婿汉子,从来都没回来过。”
    对于耕种之家来说,适龄男人就是最大劳动力。
    他们的消失对一个家庭来说,可以称得上是灭顶之灾。后来眼看附近消失的人越来越多,皇帝便不准百姓随意接近这座庞大的山岭。
    “三年前,我们三人正好因为考贡试,来过此地一次。当时官道也是修在山边的,我们先路过了一个小村。那会儿他和另一个消失的同窗喜欢看人下棋。看了一场对弈后,我们又赶路半天,最后在路边歇息。等走到京都内,才知道陛下已经下令不许进山了……”
    至于他们三人为什么能安然无恙的穿过落神岭,便不得而知了。
    眼看国字脸书生说完了,苏苒之才问:“观棋?”
    “是,那个村子当初就在进山的路口。好像是一个人在自己跟自己下棋,桌上还摆了一个茶壶……”
    国字脸书生对下棋兴趣不大,有些记不清了。
    旁边的书生补充道:“他当初问我们可能看懂,又问了白子和黑子哪方能赢,我和另一位同窗蒙对了。”
    他们显然也懂一点行情,不敢在此说同窗的名字。
    苏苒之听着他们俩的话,感觉线索好像串起来了一部分。
    但现在要离开这幻境……
    不等苏苒之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鼓乐的声音,紧接着有不少脚步声也在靠近。
    “我怎么闻到了生人的气味?”
    “好像是有诶,怎么回事?”
    “这都几年了,怎么还有人误入咱们山岭,送他们回去好艰难的。”
    外面声音叽叽喳喳的,苏苒之握紧了钝剑,思量自己要是真打不过,只能用三昧真火了。
    庙门被外面的人不费吹灰之力推开,三位漂亮的姑娘出现在门口。
    “两男一女。”
    “的确是生人。”
    “哎,你们跟我们来吧,最近咱们神女要举办‘涤墨节’,只能留你们两日再送走了。”
    三人一人一句,看似像人,但眼珠却是不转的,一看就是死人。
    她们见苏苒之三人不曾动,道:“快点,我们没空跟你们磨蹭,我们都得去打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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