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呢,娘娘也说了,慕容公子可以随意,南宫公子只能立刻做选择哦,如果要去,现在就接下请帖,如果不去,现在就不要接,可是之后可没有反悔的机会哦。”
    所有目光集中在了苏威的身上,尤其是长孙家父子和南宫夫人的眼光,简直能把苏威撕成几块。
    华裳眨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温柔地笑着,举着的一双手上是那张粉红色画着芙蓉的纸笺:“南宫公子?要接吗?”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眼睛都盯着那个脸色苍白的紫衣少年,他脸上那种骄傲的,致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冷难测的气息已经不复存在,英俊而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落下,漆黑的眸子里是有些麻木的茫然。
    一张薄薄的纸笺,在苏威眼中,仿佛有千斤之重。
    那是一个可以一步登天的机会,不是他一个人,而是带着整个李家族一起,可是若是接下,那么要接下的就还有长孙家的怨恨和江湖上的指指点点,苏威很明白这一点。
    林子陌看着苏威滚动了一下的喉结,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就在他叹气的瞬间,苏威伸出了手,声音颤抖:“苏威,接帖。”
    “傲儿!”南宫夫人惊叫道。
    “苏威!你!你……”慕容秋水一声怒吼,一个箭步就窜到了苏威面前,一直温柔如水飘逸如风的少年现在却是愤怒的野兽一般,那双漂亮的杏眼竟已经气得发红。
    那是他妹妹的婚约啊,苏威这么做对一个女孩子的名声……
    “秋水。”低低的声音,仿佛海风呜咽的叹息,一声就让慕容秋水停住了动作。
    “先生……”慕容秋水猛然回眸,只见张韶卿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不甘地看向慕容云飞,“父亲!”
    慕容云飞只是死死地盯着一脸要杀要剐随你的苏威,没有发脾气,没有说话,就连一个愤怒的表情都没有。
    “傲儿!傲儿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这么乱来呢?!还不快把请帖还回去!”南宫夫人尖叫着捶打着苏威的肩膀,“看你父亲回去不剥了你的皮!”
    “长孙家主。”苏威突然转向慕容云飞,笑了笑,笑得林子陌都不由自主想到了视死如归四个字,“苏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可是苏威,想为自己活一次,想用自己的方式,去证明自己。所以,请长孙家主理解,如果长孙家主要责罚,苏威愿一己承担。”说着,一撩袍边,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哈哈哈哈,一己承担吗?”女子疯狂的笑声突然从人群外传来,“那我要你死!苏威!你去不去死?”
    众人回头,就看见慕容夫人和一个带着帽帷的娇小女子站在门前。现在已经初春,虽然还不暖和但是也有了暖意,可这个娇小的女子穿着皮裘还轻轻打着颤。慕容夫人的身子也僵直着不住颤抖,谁也分不清她们两个到底是谁扶着谁。
    “娘!”慕容秋水不由动容,飞快地掠了过去扶住了慕容夫人,“娘你注意身子……”
    “长孙家主,孩子不懂事是我管教不周,是我管教不周!你们有什么怒气都冲我来!都冲我来!傲儿他年纪小不懂事!”南宫夫人惊叫着,挡在苏威身前。
    周围的世家子弟们,一个个低着头,时不时抬头瞄一眼,想看却不敢看。两大世家一大门派的闹剧啊,这样的闹剧一辈子能碰上一回,啧啧……但是若是被这滔天怒火波及,可是谁都承受不起的……
    只有林子陌和华裳还神情自若的站着,前者仿佛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后者却是浅笑盈然,作为一个始作俑者毫不变色。就凭这一点就够所有人感叹太极宫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养出来的都是这种妖怪。
    这个看起来小姑娘一样的女子脸虽然是小姑娘模样,可那凹凸有致到令人艳羡的身材绝对不是一个小姑娘可以有的;她的身法,就算是在场不乏从小就被称为神童的人,也都赞叹不已……而且这样的人居然在太极宫里还是屈居伽罗使之下,那真正的伽罗使,又是怎样的一个怪物?那个娘娘,又是怎样一个妖精?
    “都闹够了吧。”慕容云飞突然开口,语气却很淡,“慕容秋水,带你母亲和你妹妹去后厅。来人,带南宫夫人回房间休息。南宫公子,你也起来吧,后面的事情不是我和你说就能说出什么结果的,我之后会找你父亲谈妥。
    至于你…”目光转向一边巧笑嫣兮的华裳,他忽然凑近了一步用只有两三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冷道,“你们家娘娘很缺戏看吗?听说京城第一名角都是在太极宫门下,还不够取悦你们娘娘吗?非要千里迢迢跑过来拿我们两家寻开心吗?
    现在满意了,可以回去报告你们娘娘了吧?慢走,我慕容就不送了。”
    华裳笑着躬了身,眨着眼睛笑道:“长孙家主真会说笑话呢,娘娘不过是看重两大世家,不想表现得好像自己专断独权一样,给了两位公子一点选择的余地,有什么不好吗?
    不过啊,华裳暂时还不能走,因为这里还有最后一份请帖,娘娘特意交代了,就算是别的人都请不到,这个人也一定要请到呢。”
    她的手里,确实还有最后一封粉红色的纸笺没有发出去。
    “嗯,这个人的名字,还真是美好呢。”
    柔软的素锦被子和软绫被单贴在身上,舒服得让人想要融化在床里,云雾一般的烟罗纱帐轻轻飘扬,把窗外春日的阳光氤氲成一片温暖朦胧的明亮。窗子是打开的,屋里没有宿醉后令人胸闷的酒气,一切污浊的气味都被窗外涌入的清新空气一扫而去。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享受着那含着些许冷冽的初春气息,虽然昨晚喝的量并没有让她尽兴地大醉一场,但是身体还是不可避免的在第二天稍稍有些迟钝虚弱的感觉,睡梦中不知何时伸出被子的左臂已经被春寒浸得冰凉,稍稍有些麻木。
    她静静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受控制的手,忽然觉得莫名的心慌。
    这里是伽罗使者专有的琉璃殿。客堂,寝宫,膳厅,浴室,花园,武场,小厨房,一应具全,仆从在她精简后还有二十人。而这二十个人都是知道她的性子的,没有她的吩咐,绝对不会在她眼前乱晃,所以平时的琉璃殿,有她的地方都是绝对的安静。
    不知为何,现在的这种安静让她有种莫名的压迫感,不喜欢,很不喜欢。
    “婉卿?”嘶哑的声音弱弱出口,她愣了一下,烦躁地清了清嗓子,“婉卿?婉婉?婉婉?婉……”
    就在她几乎要炸毛的时候,一个人忽然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一只手修长漂亮的手指将她发凉的手勾入掌心,抵着她后背的胸腔微微震动着发出好听的轻笑。
    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摩擦,他珠圆玉润的声音好听之极:“小主,小主,婉婉在,婉卿在这里,婉婉刚才在小厨房看着下人给小主做早膳,来的时候顺手把窗户都关了所以来晚了,让小主着急了。”
    平静下来,她眼中的倦意又深深弥漫开,打了个哈欠,转过头看着眼前男人漂亮的脸,一笑道:“来,上来陪我睡一会儿。”
    “小主换药的时间到了,先换药好不好?”他哄小孩一样询问着,“换完了再睡?”
    漫不经心地又打了个哈欠,她“嗯”了一声。他拍拍手,两个低着头的侍从立刻端着木盘走了进来,把木盘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后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毫不遮掩地随意将里衣一脱,她甩麻袋一样把自己一甩趴在了床上。他拿起木盘里的剪刀,熟捻地剪断了缠在她身上的纱布,小心翼翼地掀了起来。
    很瘦,她本来看起来就纤巧,脱了衣服从背后看更是显瘦;因为趴着的时候双臂姿势的缘故肩胛骨高高耸立着,隐隐约约能看出轮廓的两排肋条骨之间一节一节的脊椎骨勾画出的一条凹痕。
    这样瘦小的身体,却分布着漂亮结实的肌肉线条,让人不会有病态的感觉,身侧似乎还能看见胸前柔软被压迫后露出的一点柔软浑圆的轮廓,带了几分香艳的味道。
    只是那背上五六处伤口让人看的触目惊心。
    已经处理过的伤口,不是很深也不过是皮外伤,但是那样狰狞难看的伤口占据着她小小的身体总让人看着心颤,伤口有新也有旧,每一条似乎都诉说着当时发生了什么。
    “先处理背上的再说腿上的。”她嘟哝了一声。
    伽罗使总是独来独往的任务,就算有随从相伴也不能出手,任务的要求极为严苛,不但要完成要求的目的甚至每次都还有令人匪夷所思的要求。棘手的敌人永远在面前,没有精力去对身后发生的事做太多的顾忌,所以她的后背永远是她的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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