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厅里一片沉默。
    “你知道,泰尔斯,当苏里尔死去的时候……”
    泰尔斯调匀自己的呼吸心跳,看着努恩王。
    “愤怒,疯狂,憎恨……让我不惜一切也要将沃尔顿和龙霄城的怒火播撒而下,”老国王双眼无神,像是在通过泰尔斯,看着另一个世界一样,“相比之下,获取利益乃至于征服星辰,似乎都变成了次要。”
    泰尔斯没有说话,他在此刻说什么都不合适。
    努恩王缓缓抬起眼神,望向脸色哀戚的迈尔克。
    “迈尔克,为什么你没有保护好他,保护好苏里尔?”国王的脸色十分难看:“你是白刃卫队,应该在他身边,守卫他的安全。”
    迈尔克深深地低下头。
    他的表情变得更加痛苦。
    阿莱克斯似乎很在意这个话题,只见她看看脸色悲凉的努恩王,又看看面容扭曲的迈尔克,呼吸急促起来,反倒显得她身后的小滑头不那么紧张了。
    “迈尔克……”国王的孙女委屈地低声道:“我……”
    “不是现在,小姐!”迈尔克紧闭双眼,他呼吸急促地打断了阿莱克斯。
    阿莱克斯脸色煞白地回缩了一下,她翘起嘴,微微发抖。一把捏住身后小滑头的手,后者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苏里尔王子的死,我难辞其咎,”迈尔克勋爵咬着牙关,表情难过:“陛下您当年因为宽仁而没有处罚我,只有尼寇莱象征性地关了我几天禁闭,但十二年来,那种负疚……”
    “那种负疚无日无夜,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
    努恩王默默地注视着他,久久才叹出一口气。
    “对,”老国王转动着手上的酒杯:“我没有理由责怪你。”
    “非但如此,我还加倍地相信你,提拔你为国王从事官。”
    “因为我知道,”努恩王表情灰暗,语气消沉:“你是苏里尔最信任的人,他把自己的性命、安全、家人,都毫无保留地托付给你。”
    迈尔克从事官猛地一震。
    他右拳抵胸,躬下身子,颤巍巍地道:“我将倾尽我的余生,为您,为阿莱克斯小姐,为沃尔顿家族和龙霄城效忠。”
    泰尔斯轻轻地叹气。
    那个瞬间,许多人的脸孔出现在眼前:上至凯瑟尔王、柯雅王后、亚伦德公爵、努恩王、佩菲特大公、基尔伯特和迈尔克,下到姬妮女士、王国之怒、要塞之花、老兵杰纳德、新兵威罗等等。
    看来,十二年前的事情,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
    无论星辰还是巨龙,不论勋贵还是平民。
    努恩王轻叹一声:“苏里尔,从白刃卫队开始,你在他身边很多年了吧……”
    “迈尔克,”就在此时,阿莱克斯哆嗦着嘴唇,她轻轻拉了拉迈尔克的衣角:“我觉得……”
    迈尔克尽力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他转过头安抚阿莱克斯:“请宽心,阿莱克丝小姐,很快……”
    阿莱克斯又是浑身一颤。
    泰尔斯皱起眉头。
    下一秒,阿莱克斯双眼一翻,居然整个人软倒下来!
    “咚!”
    她身后的小滑头吓了一跳,惊呼一声。
    迈尔克脸色巨变,他猛地跪倒在阿莱克斯的身旁,将她扶起:“阿莱克斯小姐!阿莱克斯小姐,您怎么了!”
    但阿莱克斯只是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四肢无意识地摆动着,浑身开始抽搐!
    泰尔斯从台阶上跳下,震惊地看着阿莱克斯的异状。
    怎么回事?
    这位小姐,有疾病在身?
    癫痫还是什么?
    小滑头吓得直打哆嗦。
    迈尔克脸色煞白,他把阿莱克斯抱在怀里,抬起头看向国王,语气急促:“陛下!小姐她……我们得赶紧把……”
    “是啊,”但努恩王似乎还沉浸在过往中,眼神飘忽,充耳不闻地继续道:“我记得你们是最亲密的朋友和弟兄,无论在战场上,还是在宴会上……”
    “陛下!”迈尔克看着阿莱克斯的异状,心中无比焦急,不由得高声提醒
    脸色已经白得不成人样的阿莱克斯睁开眼睛,看着迈尔克,目光中是无尽的惊恐。
    她举着颤抖的双手,痛苦地抓挠着迈尔克的衣襟,就像一个即将溺死的人在抓救命的稻草。
    泰尔斯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几秒后才惶然反应过来。
    而努恩王只是眼神涣散地盯着远处。
    阿莱克斯的嘴巴一抽一抽,脸上冷汗淋漓,表情无比痛苦。
    只见阿莱克斯张大嘴巴,在空气中大口大口地吸气,却仿佛窒息一样,唯发出意味不明的气管堵塞声:“哈啊……”
    在她身边看着这一切的小滑头把双手捂上自己的嘴巴,不住后退,惊恐万状。
    “不,不……”迈尔克慌乱地抱着阿莱克斯,看着她仿佛受尽痛苦折磨的样子,眼中尽是恐惧:“阿莱克斯小姐……”
    从事官不再理会努恩王的反应,他一把抱起阿莱克斯,猛地回过头,对着小滑头怒吼道:“别愣着!去把医生叫过来!”
    小滑头吓了一大跳,惊魂未定,下意识地转身。
    但泰尔斯比她反应更快。
    星辰的王子咬紧牙关,他拔起脚步就往大厅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叫道:
    “有人吗!救命!需要医生……”
    但一声更加寒冷、更加可怕的话语,把泰尔斯求救的话生生堵在嘴边:
    “别费心了。”
    “提炼自蔓蓝草的剧毒,发作剧烈而迅速。”
    “一分钟内就能见效——从六百年前安伦佐公国的‘美艳大公’,到十二年前你们星辰的王储,都死于这种毒药。”
    泰尔斯猛地一震!
    他生生止住了脚步,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迈尔克勋爵也惊恐地抬起头,用最最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台阶之上。
    那里,努恩王睁开冰冷的眸子。
    他盯着迈尔克和自己不断抽搐的孙女,仿佛在发出最恶毒的诅咒一般,低沉地道:
    “她已经死了。”
    仿佛为了印证老国王的话,下一秒,迈尔克怀里的阿莱克斯猛地后仰,几乎要把颈骨折断!
    她瞪着惊恐的眼睛,看着迈尔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然后,阿莱克斯·沃尔顿,沃尔顿家族最后的直系血脉——缓缓地闭上眼睛,身体渐渐软了下来,不再抽搐。
    她的手垂落在半空,来回晃荡,头颅歪向一边,正好朝向小滑头。
    小滑头看着阿莱克斯的表情,吓得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泰尔斯无意识地后退一步,呼吸加速。
    为什么。
    不可能。
    怎么会。
    泰尔斯完全不能接受现在的情况,他把眼睛睁到最大,目光死死地定在阿莱克斯的身上,在好几秒后,再转向脸色灰沉黯淡的努恩王。
    尤其是……努恩王正在摩挲着的,右手小指上的那枚戒指。
    属于毒药皇帝,属于凯瑟尔·卡洛瑟六世的——“凯旋”。
    以及努恩王手边的那个酒杯。
    “是你,”泰尔斯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惊惶地看着努恩王:“是你下的毒?”
    “哼,当然,”努恩王低落而沉闷地哼了一声:“还有,别忘了,你才是那个递给她酒杯的人。”
    迈尔克勋爵浑身一震,他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看向怀里的小女孩。
    泰尔斯几乎要把自己的拳头捏响了。
    递给她酒杯?
    他咬着牙齿,死死瞪着努恩王,感觉胸里有一股奇异的情绪在发酵。
    “混蛋!”泰尔斯咬牙切齿地盯着努恩王。
    但国王只是毫不在意地撇撇嘴,重新看向迈尔克。
    几秒后,表情僵硬,似乎大脑正在一片空白中的迈尔克,终于伸出猛烈抖动着的右手,放到阿莱克斯的鼻子下。
    然后,像是碰到了最灼热的火焰一样,迈尔克一阵瑟缩,猛地抽回右手。
    “咚!”
    抱着阿莱克斯的迈尔克,猛地跪倒下来。
    从事官抬起头,看着努恩王,眼里尽是绝望和哀求。
    “不,不,不……”迈尔克猛烈地摇着头,扭曲着脸庞,不敢相信地看着怀里不再动弹的女孩。
    他慌张而惶恐地抬头看看国王陛下,又看看怀里似乎在沉睡的阿莱克斯小姐。
    那个瞬间,迈尔克恐惧的脸上布满了不知所措的无助。
    泰尔斯愣愣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阿莱克斯。
    坐在泰尔斯脚边的小滑头似乎被吓傻了,她只是木然地看着阿莱克斯的遗体,时不时瑟缩一下。
    迈尔克的脸庞渐渐开始扭曲。
    “求求您,陛下……”他跪在地上,变了声调的话语从他的嗓子里冒出来,仿佛哮喘病人一样,混杂着喘气和停顿。
    泪水从迈尔克的两颊滑落,滴上阿莱克斯的脸,随之而来的是他苦苦哀求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
    泰尔斯捏紧拳头,低下头,猛地呼出一口气。
    只见迈尔克带着哭腔,对国王撕心裂肺地高声道:“为什么!”
    “为什么?”
    努恩王似乎刚刚从寂静的沉思状态中恢复过来,他静静地看着颤抖流泪的迈尔克,从牙齿间咬出一句话:
    “拜恩·迈尔克。”
    “难道你不该对此心知肚明吗?”
    迈尔克猛地一震。
    “如果不是摩拉尔的死,我也不会去重新梳理沃尔顿的血脉,”努恩王闭上眼睛,痛苦地道:“皓月神殿的主祭,也不会发现,她根本不是沃尔顿的血脉。”
    迈尔克睁着无可置信的眼睛,发着抖瞪着努恩王。
    泰尔斯长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迈尔克和他怀里的小女孩。
    血脉?
    不是沃尔顿的血脉?
    那岂不是说,传承六百年的沃尔顿家族……
    “而这也让我想起很多,”努恩王冷冷地道:“苏里尔喜欢狩猎,但他从来不会带女人去——哪怕是他的妻子。”
    “说吧,”老国王低沉地道:“十二年前的那场刺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迈尔克听着国王的话,恍若未觉,他下意识地紧紧抱紧怀里的小女孩,在啜泣中,眼泪不断地落下。
    努恩王似乎耗光了所有耐心,他面貌狰狞,如可怕的狮子一样咆哮:“说!”
    紧张的小滑头被这声咆哮吓得“哇”地一声后缩。
    泰尔斯努力理清着眼前的境况,他用力呼出一口气,走到小滑头身边,把她拉起来。
    小滑头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样,紧紧地抓着泰尔斯的手臂,满面惊恐地从眼镜后看着眼前可怕的一切。
    迈尔克在哭泣中,眼里满是绝望和凄凉,只见他看着怀里的女孩,似哭非笑地哼了一声。
    “十二年前……苏里尔,他之所以带着阿黛尔夫人出城……是因为……”
    他在喘气中混杂着话语,像是一个将死之人留着最后的遗言。
    “因为什么?”努恩王紧紧地盯着他。
    “因为,”迈尔克痛苦地把手抚上阿莱克斯的的头发:“因为苏里尔他发现了……”
    “发现了什么?”国王的声音冰寒入骨。
    迈尔克的脸上充满了痛苦的纠结,似乎在被此生最大的梦魇折磨着:
    “他发现了……我们……”
    “我和……阿黛尔的事情。”
    泰尔斯震惊地看着这个板寸头的战士。
    小滑头扯着泰尔斯的手臂,躲在星辰王子的身后,死死咬着牙,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
    “对……”迈尔克绝望地悲号着:“阿莱克斯……她是……”
    “我的女儿……”
    “当啷!”努恩王再也忍受不住,他用饱含着恨火的力道,将酒杯怒掷于地,铁制的酒杯在地上叮当作响,伴随着从事官的啜泣。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努力理解眼前的情境。
    大厅里只剩下迈尔克的悲泣,以及老国王粗重的喘息声。
    “哈哈哼哈……”压抑沉闷的笑声从努恩王的嗓子里发出,其中透着一股悲凉:“你?苏里尔最得力的属下?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弟兄?”
    “就这样,用背叛和欺骗,来回报他的信任!”
    国王的声音震荡在大厅里。
    跪在地上的迈尔克啜泣着,猛地抬起头。
    “不!”他像是被侵犯了最大的尊严一样,含着涕泪吼出声,“我没有背叛他!没有背叛苏里尔!”
    泰尔斯脸色难看地旁观着眼前的景象,只觉得心里发苦。
    “我……”迈尔克看着怀里的女孩,低声啜泣着:
    “苏里尔殿下他……苏里尔是个好弟兄,而我愿意为他付出生命!”他低吼道:“我们在白刃卫队里,从卡斯兰的手底下一路磨成最强悍的战士!”
    “我们在三十八哨望地,他折着一只手,爬着为我挡下致命的锤击!”
    “我母亲病重,我妹妹到龙霄城来找我的的时候,是他亲自派遣出医生,救了我母亲的性命!”
    “我们在白山陷入重围的时候,我和他背靠着背,那些尖耳朵的箭穿透了我的左肩和他的右肩,我们咒骂着彼此的运气,背靠着背边打边退,坚持到卡斯兰来援……”
    “我还记得自己回老家结婚那天,那个混蛋,”迈尔克在满脸的泪水中笑道,“苏里尔带着白刃卫队的弟兄们,不打一声招呼,就拉着满满的黑麦酒和烤肉,举着黑底红龙旗和云中龙枪旗来到我们的村子……”
    “当地的伯爵和骑士们都来了,村长脸上的表情比他儿子成为收税官时还夸张,母亲很开心,她终于觉得自己的儿子有出息了……”
    “苏里尔……”
    “我一直把他当作最亲密的兄弟、战友、殿下!”
    迈尔克满面泪水地怒嚎道:“我永远不会背叛他!”
    努恩王猛然起立,须发怒张!
    “狗屁!”
    泰尔斯感觉手上一紧,身后的小滑头又开始瑟瑟发抖了。
    他只能尽力抓握住小滑头的手,安抚她。
    “你背着我的儿子,那个你本该效忠的人,”努恩王双目冒火,语带急怒,高声道:“和他的妻子偷情,甚至还生下了你的种!”
    “你玷污了沃尔顿的尊严和血脉……你觉得这不是背叛?”
    “你从来就没有把他当作你卫队里的弟兄,你该用生命和荣誉为之效忠的人!”
    “背叛者!”
    跪在地上的迈尔克听着国王的话,看着怀里的阿莱克斯——他的女儿,流着泪悲愤地咆哮:“啊!”
    “不!”他痛苦地闭上眼。
    泰尔斯咬着牙,皱着眉看着这对君臣的对质,只觉得心里一阵悲哀。
    “不是这样的!”
    “阿黛尔,她是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迈尔克趴倒在地,他捏着右拳,凄然地捶打着地面:“她根本就不该嫁到龙霄城……不该遇到苏里尔!”
    “就应该遇到你么?”努恩王的言语间饱藏着可怕的情绪:“无耻的背叛者?”
    “阿黛尔……阿黛尔……那是,那是一个错误!”迈尔克颤抖着牙齿,抚摸着女儿的脸庞,表情数变,仿佛通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无论是我和她,还是苏里尔和她……都是错误!”
    “她根本不该离开康玛斯,离开藤蔓城,离开她所珍爱的花草和蓝天,她只属于那里!”
    “至于苏里尔,他是个好弟兄,好战士,但他从来不怎么看重女人……从妓nv到战后俘获的女人,或者城堡里的女仆和贵族的女眷,对他而言都没有区别……”迈尔克把自己的脸抵上阿莱克斯的脸,哭着道:
    “苏里尔的世界里只有酒和战斗,政治和胜利,所在乎的人只有战士、朋友和敌人……”
    “他们新婚的那一晚,苏里尔喝得酩酊大醉,我值守在他们的卧室外……”
    “那声音,那声音就像qiang暴……阿黛尔的反抗和啜泣……我猜,苏里尔把那当成了另一场战斗后的庆祝……”
    “第二天一早,苏里尔就去打猎了……留下我看守着阿黛尔,她的表情,那不是一个新婚妻子应该有的表情……”泰尔斯脸色难看地听着迈尔克凄凉而痛苦的倾诉:“终于有一天,我见到阿黛尔想要用剪刀切开自己的手腕……”
    “我告诉了苏里尔,想劝他对妻子好一些……但是苏里尔认为她侮辱了龙枪家族……每一次,他只会怒气冲冲地拿起皮鞭,要给她一些‘教训’……”
    “那时我就站在门口,捏着拳头……听着苏里尔的咆哮和阿黛尔的惨叫……心里比苏里尔还要愤怒,比阿黛尔还要痛苦……”
    迈尔克紧紧抱着阿莱克斯,他闭着眼睛,眼泪像是止不住的洪水,从两侧脸颊涌出。
    “从那以后,阿黛尔不止一次想要自杀,我也不止一次阻止过她,但我都瞒着苏里尔,因为我不想阿黛尔再被他伤害了……”
    “阿黛尔她,她就像一朵被蹂躏过后惨遭抛弃的花,苏里尔对待女人的态度,比最刻板的北地人还要可怕,兴致来了,他就强迫她,没有兴致,他就对她不闻不问,漠不关心……”
    泰尔斯深深闭上眼,重重叹气。
    “阿黛尔……她太孤独了,太可怜了,”迈尔克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眼里一片凄迷:“她跋涉了千山万水来到这里,而苏里尔,苏里尔不懂珍惜她,只把她当作木偶和棋子,与康玛斯联姻的筹码……”
    “我只是,我想方设法……我只是试着想逗她开心,试着不让她再自杀……”情绪激动的迈尔克,语无伦次地喃喃道:“从戏法,到花草,到寻找康玛斯的姑娘给她解闷,到她不想要……的晚上,尽力把苏里尔灌醉……”
    “阿黛尔很感激我,也高兴我为她做的这些事,她不再试图自杀了,也开始笑了,虽然只对我一个人……而我在家乡的妻子过世,当我不知道怎么抚养眼前五岁的克罗艾希的时候,是阿黛尔带着她……这让苏里尔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
    “我们的话变多了,她在房间里逗弄克罗艾希,我在房外傻笑……她在房间里问话,我在外面回答她……”
    努恩王脸色阴冷,却一言不发。
    “终于……那天,我们打赢了跟白精灵和自由同盟的战争,”迈尔克低声啜泣着:“凯旋回龙霄城,苏里尔和我们通宵饮酒……”
    “但那天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她……都是阿黛尔……”迈尔克紧紧贴着女儿的脸,泪水不曾止歇,右手的拳头都快捏碎了:“他们都醉倒了,我来到阿黛尔的房间外,想像平常一样,听听她的声音……但我的伤口却在那时候崩裂了,阿黛尔让我进去包扎……”
    泰尔斯眼神一黯,一段记忆从脑海里的未知之地涌起:
    咦!学霸哥哥你居然在看爱情小说!
    爱情小说什么鬼——这是一个美国社会学家写的畅销书……
    这个书名——奇怪,你怎么会看这种书?你在想什么啊?嘿嘿……
    这……你别想太多,就是一个同学问起来……
    不对,难道说……哟呵呵,你脸红什么……
    天热……
    哈哈哈!你摸什么脸啊,我骗你的!哈哈哈哈,好好笑……好了别生气嘛,给你一个元气啵……哈哈哈!还是很好笑怎么办!唉哟,别小气,来来来,给本宫科普一下嘛!
    额……这怎么科普啊,好吧,上面提到挺有趣的一点:在西方世界的情境里,爱情起源自偷情……
    卧槽?偷情?好鸡冻的说……
    举个例子吧,凯尔特神话里,兰斯洛特和桂妮薇儿的故事就是这样的:亚瑟王和王后的结合只是功能性的政治需要,从来没有什么爱情可言,真正的爱情是骑士与王后的禁忌之恋,那才是感性的、冲动的、纯真的爱情。又如《堂吉诃德》里,主角的梦想之一,就是作为骑士,跟所效忠主君的妻子也就是女主人来一场真正的爱情,而这源于中世纪特别是十字军……
    好了好了你可以闭嘴了!我还是站吾王跟小兰这一对p,土狼滚粗!百合王后滚粗!嗯,要去再看一遍……对了,这么说,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偷情吗?
    不同社会情境,不能这么类比啊姐姐!
    这块记忆碎片慢慢隐去,泰尔斯看着眼前的迈尔克,不由得深深叹息。
    迈尔克继续在地上流泪啜泣:“天知道我有多后悔……但是,但是阿黛尔……”
    “阿莱克斯出生后不久,苏里尔就开始怀疑了……很快,他就查清了真相……”从事官轻轻拨开女儿的头发,声音嘶哑:“我看得见他眼里的痛苦,还有犹豫,我真想他一剑杀了我……”
    “那天晚上,苏里尔跟我说,他愿意放我和阿黛尔走,他来收拾和掩饰……”迈尔克说到这里,悲愤地锤击着地面。
    努恩静静地听着。
    “第二天,苏里尔带着我们一起出去,是为了最终解决这件事……就是那天,刺……”
    泰尔斯感觉到身后的小滑头又开始发抖。
    “刺的第一剑并不致命,那个刺看到了阿莱克斯,没有再下第二剑……”
    “但是,但是阿黛尔……”迈尔克张开嘴,痛苦地嘶吼着:“阿黛尔不知道苏里尔的目的,她以为殿下要处决我们……所以她看到苏里尔倒下,她就……”
    “她就拿起了匕首……”
    听见这句话,努恩王犹如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无力地坐倒在台阶上。
    英雄大厅里,只余下迈尔克悲伤地号泣着。
    那一刻,看着眼前难言一幕的泰尔斯,只觉得心中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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