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的打开那口箱子时,里面既无珠宝也无钱财,只有一些发黄的旧历,上面写着一些人的名字,一些陈年的旧事。
    此时,李恪就打开空了那口箱子。于是,与秦慕白儿时嬉游,同骑比射,花间煮酒的情景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近几年的种种经历,更是历历在目。从初识媚娘开始,二人就牢牢绑在了一起。京城,绛州,襄阳,再到分隔万里的兰州与幽州,李恪觉得,不管他与秦慕白离得是远是近,始终就如同是左手习惯了右手的存在。
    当有一天突然发现,对方不在了的时候……
    “秦慕白,你是个大骗子。”李恪拿起酒壶,缓缓的倾斜出一点弧度,让壶中的美酒涓涓落入身前葬满花瓣的泥土之中,轻声自语道,“你说祸害遗千年的,现在怎么回事?莫非……你还是个好人?”
    “别逗了。”
    “我从未遇到过比你还奸诈、还狡黠、还好色、还……”
    终于是,无言以续。
    手轻轻的颤抖了几下,酒水凌乱的洒下,落到了李恪华丽的锦衣之上。
    “怎么,你还生气了?”李恪的嘴角微然的漾起一丝轻微的弧度,居然笑了。
    “好吧,我自罚三杯!”对上酒壶,他连饮了几口。
    一阵风起,花圃间残草飞舞,落英潇潇。
    “如果有来世,你变女人吧,我娶你。”李恪依旧那样微笑着,双眼迷蒙的看着辽远的天际,自语道,“或者你变成一朵流云,我只要一抬头就可看见你;或者你变成一壶酒,一盏茶,于我穿肠而过,了无挂怀,但不分离。再或者,你与我擦肩而过却永不相识绝无瓜葛。总之,来世……你不要再当我兄弟。”
    “做你的兄弟……”李恪深深的吸气,表情凝滞许久。
    “太伤……”
    长安,卫国公府。
    客堂大厅里,李世民与李靖两人对座,品茗对弈。
    李世民左肘撑着棋盘,左手按着额角,右手拿着一枚黑色的棋子停在半空中,已经定了许久。
    李靖表情的依旧如同一潭深秋的古井,波澜不惊。他缓缓的将手掌伸到李世民握着棋子的右手下,不经意的,那颗黑子居然掉了下来。
    “咦!”李世民恍然回神,自嘲的一笑,“朕走神了。”
    李靖微然一笑,将棋子奉还给李世民,说道:“陛下好像心事很重啊。是否听到了一些风闻?”
    “不光是朕,满长安的人都听到了吧?朕居于深宫还后知后觉了。”李世民双手在膝盖上一拍,重叹一声道,“这棋,无法下了。改日吧!……是朕坏了靖兄的雅兴,稍后酒桌上先行自罚三杯。”
    李靖微笑不语。他清楚,自己赋闲许久的一个老臣,皇帝已经有近半年没登门了。今日突然驾到,定有事由。
    “陛下,不如就让老臣……去兰州吧!”李靖突然说道。
    “嗯?”李世民略微吃惊的眉眼一抬,说道,“靖兄何出此言?”
    “长安风传,说关西军主帅秦慕白已然阵亡疆场。”李靖说道,“兰州一役,事关重大,远比当年北定突厥、收复吐谷浑还要重要。老臣虽然年迈,但尚能为国效力。”
    “靖兄,有你这句话,朕心里就已经痛快不少了。”李世民站起身来,背剪起手走到堂前屋檐下,朝西北方遥望。言语之中,却是没有答应李靖的请求。
    李靖拄着拐杖站起身来,走到了李世民的身后,静静的站着。
    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良久后,李世民说道:“靖兄,你信么?”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李靖果断的答道。
    李世民双眉一皱,不置可否。
    “陛下作何感想?”李靖问道。
    “朕很迷惑。”李世民说道,“边关前线主帅阵亡,居然没有一封军报回报朝廷。仅仅是民间的一些传闻……朕,无法确信。但靖兄说得也有道理,这种事情,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那陛下就该早做打算。”李靖说道,“关西军不可一日无帅。没了秦慕白,那里的几个将军彼此都不会相服。虽说有江夏王在兰州坐镇,但他毕竟是外人,不是关西军的老宿。恐怕,一时也难以完全镇辖统率全军。”
    “靖兄,不愧是我大唐的军神啊……秦慕白是你的关门弟子,他出了事,你首先想到的仍是军国大局。”李世民颇有感触的长叹了一声,悠然叹道,“叔宝走了才没多久,现在又是慕白……朕,情何以堪哪!”
    “陛下,老臣再一次主动请缨,前往兰州!”李靖将拐杖将旁边墙板上一放,双手抱拳,银须抖擞的正色道。
    李世民转过身来,微然一笑,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李靖的双拳,说道:“靖兄,这一次不用你出马了。”
    “陛下已有安排?”
    “不错。”李世民说道,“很久以前朕就承诺过,如果秦慕白不是噶尔钦陵的对手,朕,起倾国之兵与弃宗弄赞决一死战!”
    “陛下要御驾亲征?!”李靖惊讶道。
    “如果秦慕白阵亡的消息属实,朕一定亲征。”李世民斩钉截铁的说道。
    李靖眼中闪过一道厉芒,缓缓的点了点头,说道:“除非是陛下亲征,否则,老臣绝不肯让出这帅位!”
    “靖兄,难得你也肯说一句大实话了。”李世民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朕遍观朝野遴选天下,再敢拿起这枚帅印的,也就两个人。这两个人,今天还就都站在这里了。”
    “老臣还是拄着拐杖吧!”李靖自嘲的笑了笑,依旧拿起了拐杖。
    “朕思来想去,非但是不愿意相信秦慕白已然阵亡,而且,总觉得这其中颇有蹊跷。”李世民说道,“所以朕才特意来找靖兄,请教一二。”
    “但有何事,陛下明示便了,老臣与陛下一同相商。”李靖说道。
    “以朕对秦慕白的了解,他应该是那种一鼓作气、正兵谋胜的将帅。”李世民说道,“所谓兵不厌诈,他虽然聪明,但好像不属此道。靖兄以为呢?”
    “陛下的意思是说,秦慕白是在用诈谋?”李靖白眉深皱,冥思了半晌,摇了摇头道,“这不大可能吧?如果连这样的诈谋也敢用,那可是连天下人都一起给骗了。这其中,还包括他的至亲至爱与亲朋好友。”
    “朕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但朕有一种直觉,秦慕白,没那么容易死。”李世民淡淡的说道。心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袁天罡与李淳风的话。他们很早就曾说过,帝星不明妖星大盛,而这妖星的异彩一但绽放还就大辅于帝星。
    既然这颗妖星气数如此之盛,怎么会这么轻松的就陨落?……虽说术士之言不可轻信,但潜移默化之间,还是多少有点左右了李世民的思想。
    “就前线实情而言,我军实力大不如敌军。噶尔钦陵麾下有十五万昆仑铁骑,战力可说冠绝天下。另有十余万骑兵,也都是吐蕃的主力王师,合计超过三十万占去了吐蕃全国一半以上的兵力,实力不容小觑。”李靖若有所思的慢慢说道,“而关西军此前曾蒙受高昌之败,精锐主力损失过半。再加上战线太长兵力兵散,大非川主战场那边顶多不过十万兵马,其中至少还有过半的新兵。强弱悬殊一眼可辩。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正兵取胜显然是绝不可能的。要说,秦慕白会用上诈谋,也不一定。”
    “是啊!”李世民说道,“朕也是这么认为的。换作是朕在大非川统领三军作战,也会挖空了心思,百出奇兵以胜之。但是……如果秦慕白之死当真只是一个诈谋,那这小子未免也太大胆了!”
    “陛下……”李靖唤了一声,欲言又止。
    “嗯,靖兄有话请讲,你我之间又何须忌讳?”李世民说道。
    “老臣以为,兵者诡道奇正相辅,但凡能够克敌制胜的,便是上上之兵法。”李靖说道,“秦慕白,可以是我三个徒弟当中,学艺最不精的,也可以说是学得最精的。你要他背颂兵书中的任何一段,他多半会背不出来;要讲解史上经典战役中的精妙缺失所在,他也会吱吱唔唔难以说得头头是道。但是,他却是最善于因地制宜灵活运用的,学得最活。若要打个比方,便是侯君集习练兵法已得其肉血,苏定方得其筋骨,秦慕白,得其神髓。”
    “你的意思是说,这倒真有可能是秦慕白撒下的一个弥天大谎,是兵法之诈谋?”李世民双眉一沉,不无惊讶的问道。
    “老臣不敢断言,但,以老臣对秦慕白的了解,却又有这可能。”李靖谨慎的说道。
    “果然是知子莫若父,知徒莫若师。”李世民感叹了一句,喃喃自语道:“那他,还真就是颗名符其实的妖星了,如此大胆荒诞的诈谋,也敢来用……”
    “陛下,试想……如果连天下人都被他骗了,陛下与老臣也在此猜疑不休,那么弃宗弄赞与噶尔钦陵那边……”李靖适时的打住了话头。
    李世民恍然一悟眼中精光掠闪,“那他们,蔫有不中计之理?”
    “诚然如此。”李靖呵呵的笑,又摇了摇头,“但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测。实情如何,还是得要等到兰州的军报到了,方能定论。”
    “嗯……”李世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意味深长的道,“那朕,就再等等。看兰州那边,究竟会给朕一个什么样的消息。”
    李靖默然无语,一双略显浑浊的老眼之中,却隐隐闪着异样的光芒,心中暗忖道:那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必然是……足以震惊天下的!
    第437章 神佛之力
    仅仅只有八万斤五指神雷,这远远达不到秦慕白的需求。休说是八万斤威力平平的黑火药,就算是八万斤优质的tnt,也未必够。
    对方,可是三十万大军啊!
    站在幻月谷的谷顶,秦慕白往下俯视谷底。云雾缭绕,若非极好的晴天绝计看不到谷底;看算看见了,也是人车如蚁。
    的确是一处,打伏击的绝佳地点。
    可是,以噶尔钦陵这些老牌兵家的经验与常识,岂能想不到此处容易中伏?到时只须稍加排查,埋伏就要暴露,他苦心孤诣经营了这许久的军事计划,就要泡汤。
    到时候,可就真的一切都完了!
    “怎么办?”
    这三个字,在秦慕白的脑海里斗然升起。强大的压迫感与威机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机关算尽,终于是疏露了一层……秦慕白没有料到,铁谷只能提供这么一点炸药。也是怪自己,这两年来缺少了对铁谷的关注。
    秦拾在离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拿一把斧子砍树,准备在谷顶搭一个小茅屋,也好遮阳避雨。
    “噗噗”的砍凿声络绎传来,随即就是哗哗的树木倾倒的地声音。
    秦慕白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看,看到秦拾正砍翻了一颗碗口粗的小扬树,正用斧子削除枝叶,并将枝叶铺到早已搭好的小茅屋屋顶上。
    蓦然的心中一动,秦慕白急忙朝那边走去。
    “秦拾,你停一停!”秦慕白唤道。
    “怎么了,主人?”秦拾停下手,纳闷的道。
    “把斧子给我。”秦慕白伸出手。
    秦拾茫然不解的把斧子给他,嘴里还在念叨,“此等粗活,待小人来干就是了,主人不必亲自动手……”
    秦慕白没有理会他,拿着斧头走到了刚刚被砍翻的那颗小柳树树桩边,看看斧头,又看看新砍出的斧痕,突然放声哈哈的大笑:“有了!有办法了!”
    “主人,怎么了?”秦拾惊讶的道。
    “秦拾,你真是一员福将啊,哈哈!!我有办法了!——去,你快下山,将鲁有海叫来,就告诉他说,我有埋炸药的办法了!”秦慕白激动的说道。
    秦拾惊讶不已。一直以来,他可是很少看到他的主人,像现在这样的激动。于是连忙应诺,马上动身跑下山去。
    “噶尔钦陵!”秦慕白紧紧握着那把斧头,目露精光一字一沉道,“纵然你的军队天下无敌,那也敌不过自然之力!就让我,给你来一次轰轰烈烈的——天葬!”
    西域,高昌王城之外。
    薛仁贵与阿史那?血莲统率汉回五万铁骑,布阵而立。
    王城之上遍插白巾降旗,城门缓缓打开。高昌新王麴智盛,光|裸着上身,五花大绑的自缚走出,孤身一人走到了大军阵前。
    没人说话。
    可是唐军将士,无不对他怒目而视,无穷的怒火在疯狂的蔓延,连战马都感受到了这强烈的杀气,焦躁不安的刨着蹄子打起响鼻。
    血莲暗暗惊诧:怎么唐军一踏入了高昌地面,就个个情绪激动焦躁不安,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对待眼前这个自缚出城请降的高昌王,他们几乎能生啖其肉!
    麴智盛根本不敢抬眼去看眼前的薛仁贵等一众唐军将士,早已报定必定之心的他,走到阵前就双膝往地上一跪,摆出了一副引颈就戮的架式。
    “杀了他!!!”
    “剥皮抽筋!五马分尸!”
    “那都太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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