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队,跟我走。”我叫道。
    如果以前说t5狠狠地训我们是为了让我们在战场上能活下来的话,那么当孟光出事了,而他们却不闻不问,只想到怎么消灭我们的话,那他们还是一个合格的军人吗?
    我们不顾命的冲了出去,根本没有顾及到什么战术动作,子弹打在身子,一种钻痛的感觉。不知那些家伙是不是放我们一马,只是打中我们肉多皮厚的地方。
    我们很快地“牺牲”了,但是这样做却是值得的。
    37号从包里拿出一条绳子,然后打了个固定点后把绳子抛了下去,然后我就顺着绳子滑下去。
    孟光一动也不动地趴在被砸开的一个雪坑里。
    “听得见我说话么?”
    “唔。”
    “哪里感觉不舒服。”
    “右手,右腿,痛死我了。刚才咔的一声,好像断了一样。”孟光的身子不动,只看到嘴巴一张一合地说道。
    “不会真的是骨折了吧?”我暗道马上在他的右腿上摸了起来。
    “啊,你不能轻点啊。”
    我摸到了一个肿地,看来这家伙还真的有运气,右小腿给骨折了,但是是什么程度我就不知了,但愿没有断。而他的右上胳膊肘儿好像也骨折了。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孟光也被抬上战地救护车,说是战地救护车,也只不过是大一号的猛士军车罢了。看着孟光被担上车的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他眼中一种痛苦,那种痛不是因为身体上的原因。而是他知道自己现在受伤了,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在t5这里实行淘汰制地的地方,他的命运只有一种,被退回原部队。
    那是一种绝望的眼神。
    我们同命相连,我们同甘共苦。
    看到孟光的事情,一种悲愤在我们的心里渐渐升起。我死死地盯着鬼见愁的双眼,而他也感觉到一双目光在盯着他,当他回过头时,我们就盯上了。就像两头恶狼互盯着。当身边的人觉得不对劲时,谁也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代表着我们这些在他们眼中没用的家伙。
    他代表着t5。
    两个阵营第一次直接地对着了。
    “在战场上,士兵们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活下去,才能杀敌,才能保家,才能卫国,才能为战友报仇。”
    我们对持了三分钟后,鬼见愁说了这句话后便走了。
    第三天再看到孟光的时候,他的右手右腿都打上了夹板,床上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我们进屋的时候,他仿佛没有听到声音。看到他那样子,我们心里不由地一阵心痛。这么久了,都已经习惯了彼此,不管再苦再累的时候,都一起撑下来了。可一旦面对现实的制度时,一切都又是白废。
    兵们没有说什么,都上面去拍了拍他的肩。也许这一别,都不知何年何月。没有人会嘲笑他,他是因我们而失去的。孟光呆呆地坐在那里,好一半天才有反应,笑道:
    “好啊,终于要离开这个阎王窝了,老子回去享福了,你们就留在这里受罪吧,如果混好了,就不要来找我啊。哈哈。”
    “呵呵”
    “哈哈”
    ……
    兵们一阵笑声,但是那笑声却有点苦涩。
    “今天向你们道个别,明天我就走了,有空到c团来找我玩啊。报我的大名,没有人不知道的。呵呵。”
    “又吹了。25号你们团是你的大还是你们团长大啊?”
    “一样的有名就可以了。以后回去给别人可以吹了,老子当年从七层楼上摔下来都没有啥鸟事。我说啊,做人嘛,要多积阴德啊。唉,你们啊,以后要好好注意了,走路不要踩坏花花草草啊。”孟光笑道。
    一时之间,那个平时喜欢说笑的25号又回来了。
    ……
    “出去走走。”看到孟光说笑完了以后,我对他说道。
    他点了下头。从新兵连到这里,他和我的关系很好,放在社会上来说,可以说是算是兄弟的那种吧。其实大多时候我们的性格迥然不同,他好动,我喜静,但是在许多方面我们能想到同一点,用t5的话说就是有战斗默契。
    “对不起。”我说道。
    “你没有发烧吧,说什么对不起呢?”
    “如果你没有掩护我们的话,也不会这样。”我说道。
    外面气温很低,黄昏的落日余下一片红,西边的天空飘着几朵云彩。一直以为只有夏天,黄昏的云彩才会变得五颜六色的。地上的雪还是厚厚的,但是一条条被踩出来的小路上面早已有一层冰泥,不穿防滑鞋踩上去滑滑。
    “你不是在说废话么。也许明天会下雪。”孟光夹着拐杖看着天边最后一缕阳光说道。在新疆这里,没有人能知道明天的天气,就像一个人永远不会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事一样的。
    “呵呵。”
    “知道我为什么参军么?”
    我摇了摇头。
    “小的时候,我们家很穷,那时我们住在郊区,在那个城市来说,或者用点通俗的话来说,那是个贫民窝。上学的时候,和同年纪的人相比,我比他们又矮又瘦,于是经常会受到欺负。我还记得,当时常欺负我的是一个大胖子,嗯,在我们班上他最霸道。这个日子一直到我小学的结束。呵呵,不怕你笑,那时我的性格真的,真的很自卑。常常幻想自己就是动画片里的超人,能把那个大胖子打得屁滚尿流的。”
    “我初二的那年,我遇见了她。她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一个很文静的女孩子。我们也是同桌,可是那时我的成绩并不好,她还是很用心地给我辅导功课,时间长了以后班上有许多学生嘲笑我们。我本来以为换了一个新环境就没有人知道我以前的过去,结果初二的那一年,那个胖子也转到我们学校来上学了。于是从那时起,那个胖子又开始没事找事的找我麻烦。有好几次我都被他揍得个像个熊猫一样。很多人就知道我好欺负了,于是常常让我买这买那的,帮他们跑腿。”
    “看到她眼中的目光,本来我想拒绝他们,但是没有那个胆量。有一次,我拒绝了一个班上的男同学要我跑腿的要求,那天下午放学,被几个男同学拦在巷子里,我知道,要挨打了。这时她路过那里,看到那个男同学在打我,于是跑过来就拉架。我不知道一个平时不多说一句话的女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当她被推倒在地的时候,那一刻,一种屈辱燃烧起来。打我可以,但是打她不可以。你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还架。呵呵。”
    孟光的眼神看着天边,好像回到当年那个小城那个小巷里。
    “我像一个疯子一样,又抓又咬的,真的,就像一个疯子一样,完全不知道疼痛,我狠狠地咬住那个主谋的大腿,从那上面生生的咬了一块肉下来。”
    孟光的表情平淡而严肃,好像那些事不关他的事一样。
    “我还记得那个家伙撕声大叫的样子,好像我把他的命给拿了一样,其他三个都傻眼了,而我居然从边上的水沟里捡了一条木棍趁他们发呆的时候,狠狠地向他们的身上打去。他们跑了,像野狗一样的四散而跑。而那一次,我也有一个星期没有去上课。当我再出现在学校里时,所有的人看到我的眼神都变了,远远地,不敢走在我的面前。除了她,好像之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那时我就知道,拳头,才是老大。于是我就成了一个很有名的小混混,或者说是流氓。”
    “还好那时我的底子不错,升学考试的时候,居然还考了个重点高中,还是和她同一个学校。在新的学校我并没有重新开始,什么改邪归正,还是一往如前的打架,甚至逃课,学习成绩都成了垫底的了。唯一的成绩是成了学校的恶人。但是我和她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哪怕我们还是同桌。”
    孟光的表情沉沉的,好像并不觉得那是一件值得怀念的事。
    “直到有一天,她对我说:知道为什么现在我不理你么?是因为,以前你是个好人,而现在你太我失望了。那就是像一阵惊雷在我脑海里响起。于是从那一记刻起,我决定要好好地学习。因为她是我们的全年级第一名。”
    “后来,后来,再后来,我们,嗯,那个谈恋爱了。嗯,那个不算是早恋吧,只是她说,如果要追她的话,那上大学以后再说吧。虽然她没有答应我,但是对我的态度好多了。我们常常在一起讨论问题,每次考试以后我都会急着想知道她的分数,看看和她之间相差在哪里。呵呵,这算不算谈恋爱啊?”
    这个我怎么知道呢?好像我也没有谈过恋爱啊。最多也是单相思。
    “知道么?我们一起去拿通知书的时候,我们是考的同一所学校。那一刻,我觉得幸福一下子变得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了,因为她就在我面前,我激动之余就亲了她一口。嘿嘿,她脸红红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头低低的,我才发现失态了。幸福的时候,就是那个时候。”
    孟光看着天空升起的一颗星星,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往事之中。仿佛那些事就在他的面前,就像刚刚发生过一样。
    “有人说,幸福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大一不久这事就让她父母知道了。那时我也才知道,原来他们家是军人世家,他父亲当场就拒绝了我,原因很简单,他的女儿不能嫁给一个暴发户的儿子,只能嫁给军人。于是我毅然地从军了。哪怕是父亲当时极力反对。”
    怒发冲冠谁人恨,一展气慨为红颜。
    我能明白当时孟光的感受。这世上有种力量能给人无尽的能量,不论坚苦,不论生老,不论病痛,不论距离,它都能给你无尽的力量,想起她时,那是一种暖暖的感觉,一种柔柔的温暖在心田荡漾。而那种力量,我们称之为爱。就像当年我一样,而孟光的幸运在于,他知道他的她喜欢他。而我呢?而我呢?能说什么呢?
    西伯利亚经过这里的冷空气,让我不禁哆嗦,我曾在这空气中吸呼过。冷空气过向你在的方向,有一天的早上或者什么时候,冷空气抵达到你那里时,你可知道我们呼吸着同一股空气。如果清冷的空气吹过你的脸庞时,可曾知道,在风中我印的唇印刚才划过你的脸庞。那无尽的思念怎么敢告诉你呢?
    “你说啊,我就这样结束了?我该怎样对她说呢?如是这样,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孟光带着哭声说道。那落寂的眼神让人不住地心痛。晃然之间,我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一样,原来那种爱说爱笑,热情向上的少年中原来有这么多的心事。以前不知道他有多大,现在才知,原来他也才二十出头。却比一些同龄人活得坚定与不屈。大学毕业后只要努力的话,就能找份好的工作,运气好的话很快就能过上白领的日子,再过几年,当个什么所谓的金领也可以。在一个城市里有一个家,有车,有房。而现在却每个月拿百多块的津贴,随时都可以得到军训意外损耗率的名额。没有人能理解,也没有人会理解。
    “你怕死么?”我问道。
    第四十章:我可以为你去死
    “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去争取。没有到最后,谁知道结果呢。”
    “是啊,没有到最后,谁知道结果呢?”
    背后传来一阵声音。教士和务二实慢吞吞地从一棵树后面走了出来。
    “你们两个也太不小心了。如果是敌人的话,你们两个不早就挂了。”务二实笑道。
    “那是因为我从来不对朋友设防的嘛。”我笑道。
    “靠,这个理由真恶心。”教士说道。
    “报告!13号有事请见!”站在一间平房的面前,我大声地说道。
    “进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什么事?”鬼见愁坐在那里摆弄一个雪地车模型,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代表我13号,43号,21号。请求将25号留下,接受训练。”
    “你知道规矩么?在这里你们没有资格提出任何要求。一个右手右腿断了的人,呆在这里,有很大的机率会残废的。离开这里,他还能养好伤。所以你们的要求,我拒绝了。你回去吧。”
    “但是……”
    “出去!”鬼见愁坚定地说道。
    “是!”敬礼,后转。
    外面的风大了起来,黑乎乎天空中一点星光也没有,好像这天气要变化了。
    “我都说过了不行的。”孟光声音沮丧地说道。
    “以前我在一本介绍苏联二战的一本书看到过一个情节,一个苏军军团,在德军的炮火下受到了惨重的打击,全团只余下一个人。一个被炸断双腿,右手全断了两根手指的士兵。而就是这个士兵,在以后十二天之中,没有借助任何外力支援,在旷野与丛林中消灭了三十个德军,最后打死了一名德军少将。他能做到的,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到?”
    孟光听到这个故事时,咬了咬下嘴唇,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毅然把一副拐杖甩得老远。
    我笑了笑,转身,立正,面对那一排平房,教士和务二实把孟光护在中间。孟光把身体的重心完全依在左边身子,那种难受度绝对比双腿立正更难受。
    皱了皱下眉头后,孟光咬了下下嘴唇后,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以后的路还很长,这点痛算不了什么的。
    除了我们几个外,四周再没有别的人了。我想现在那些t5老鸟和集训队的菜鸟们在看着我们。风越来越大,风吹到脸颊上是一种如刀割的感觉。而在那时我却想到的是如果有一瓶烈酒该多好啊。早已熄灯了,别人不会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如果我从没有呆在这里的话,也许这一眼看过来,这里和野外的村庄差不多。真不明白这些t5为什么这么早的关灯,而且还振振有词地说明是为了锻炼我们的夜视能力。好在我们习惯有空就休息,可是好像这样的方法对我们不管用,除了鬼见愁想半夜让我们起来活动一下。
    风停的时候,四周响起了轻微的沙沙的声音,不一会儿那沙沙的声音变成漱漱的声音。
    下雪了。
    看不清雪有多大,但抬起头的时候一片一片的雪绒落在脸上,早已冰冷的脸庞只感觉到一点湿湿的。很多时间后我想起那种感觉,觉得那感觉就是被人亲吻着。
    孟光感觉得右腿沉沉的,涨涨的,好像有千斤一样的。身子不禁晃了晃,教士忙上前就要扶他。
    “没事。只是时间长了有点麻木而已。”
    “不知道我们四个算不算笨蛋呢?”孟光说道。
    “主啊,请怜悯你的孩子吧,看着这世间的苦难,恶魔的无耻,让惩罚那些有罪的人吧。主啊,你用雪花给予这世间纯洁,那雪花亲吻着你孩子们的脸颊,你是想告诉他们要勇敢,不怕苦难。”教士又在这那里吟唱了。
    听到教士的吟唱,我真希望鬼见愁出来让他去跑个十公里。
    “不要再说了,上帝如果是救世主的话,那还要恶人干嘛。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话,那恶人不早就死光光了。所以啊,你的主也是自私,不然他不留几个恶人,你们就会忘记他老人家。”我说道。
    “对,就是。有空的话,你让他下来一起喝喝茶。”务二实笑道。
    “让他治好我的手脚也好。”孟光说得更实在。
    “好心当成驴肝肺。”教士说道。
    “靠!”三人齐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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