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配一声令下,左右军士听了,一个个便如狼似虎般的冲了上去,绊马索一拉,便把奔马给绊倒在地。然后抓的抓手,按的按腿,不一会儿,便把那几个骑士给捆缚了起来。当先一个骑士,却是个年轻人,肩头被几只手臂死死按住,犹自不服,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叫道:“奴!知我是谁乎,胆敢如此?”
    众卒士听了,虽然不曾松手,但手中力道却无形中弱了些。审配听见这年轻人兀自叫嚣,怒气更盛,几步冲至其跟前,俯身拾起地上的马鞭,便是一鞭抽了过去,骂道:“你便是大公子,街市之中纵马狂奔,也须军法从事!”
    那年轻人被这一鞭抽来,脸上便是一条血印浮现,身上也是火辣辣的痛。他自小锦衣玉食,何曾吃过这等苦头,心中忿然,却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这人如此凶狠,再与之争执,必定要吃苦头。于是只把头低了,一声不吭,以免被人看了去。
    审配见自己一鞭下去,这年轻人便服服帖帖,心中怒火稍去,于是便把马鞭掷于地上,对左右道:“押回府衙,好生看管。待我回府之后审之。”
    说完便先命军士押解这几人先行撤离,自己却是现场劝抚起怨声载道的百姓来。处理完之后,审配匆匆回府,命左右把人犯给带了上来,然后便问那为首的年轻人:“汝是何人?”
    那年轻人看了审配一眼,目带惧色,对道:“小子姓许,家中排行第五,家父讳攸,正在大将军帐前效力也。”
    审配一听是许攸之子,心中便甚是不快。许攸与他同殿为臣,但其却一直仗着是主公老臣,喜欢摆资历不说,还向来口无遮拦,甚是得罪了不少人。偏偏其还不知道收敛,却又性甚贪,爱好田产钱财。往日里门里就是乌烟瘴气,如今还纵容家中子弟肆意胡为,那还得了?
    瞬间审配就打定主意,许五郎不能轻饶了过去,须让他吃顿苦头,才会让他知道律法、规矩是什么。他阿父不教,吾来教!
    于是审配便道:“拖了下去,抽打二十鞭,罚为隶臣!”
    许五郎听完,不由大惊,双眼圆瞪,先是不可置信,后来许是想发怒,又强抑了下去,垂首讨饶:“别驾,小子知错了,还望看在家父的脸面上,且饶过小子一回。”
    隶臣是汉代有期徒刑的一种,虽然很轻,但干的也是杂役下人的活计。这时候门阀已经成型,士族与普通人都有了天壤之别,更别说是操持贱业的奴仆了。许五郎乃许攸嫡子,从小娇惯,飞扬跋扈,索性他还有些底线,也有个好爹,所以平日里惹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被许攸给遮抚了下去。此番纵马飞奔,撞上审配巡城,他自认倒霉,被审配打二十鞭他都能忍,但是罚为隶臣,却是他万万不能应允的。
    这不但让他父亲许攸丢脸,也会让他在城中一干世家子弟中丢尽脸面。只要想想到时他被人指派着到处跑腿,还要去田间与农夫一起劳动,然后旁边又有一干世家子在围观嘻笑,他就觉得若是如此不如死了算了。
    许五郎苦苦哀求,审配哪里肯应。见许五郎还在痴缠不休,便厉声道:“左右何在,与我拖了下去!”
    许五郎被抓,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许府。许攸不在,其妻许夫人在家听了,不由大惊,于是忙传家中管事,命他去审配府上求情。不一会,管事回禀,说审府人闭门不见。许夫人一颗心不由便揪了起来,想起自家爱子会吃苦,会受惊,竟然便不能自已,哀哀哭了起来。毕竟是一家主母,哭了一会,便止了哀声,对管事道:“且持了我的信件,去往大公子府上一行。”
    那管事便依言又去了袁谭府上。袁谭也听了府中下人汇报审配抓了许五郎的事。许五郎与几个世家子成天在一起,总会闹出些事情来。搅得城中不得安宁。如今被审配撞见,治一治他等也好。于是也不以为意。正在书房闲坐,忽然亲随来报,说许府管事持了许夫人的信件在府门外求见。
    袁谭听了,便知是来求情的,本不欲见,忽然又转念一想,便对那亲随道:“你且把信收了拿来予我。”
    亲随听了,躬身一礼便出门去了。袁谭静坐椅上,一时之间不禁思绪纷飞。他乃袁绍嫡长子,本来继承其父基业理所应当。但是其父袁绍偏爱三弟袁尚,且当年袁绍出奔洛阳之后在关东起兵反董,结果惹恼了董卓,把仍在洛阳的袁氏满门给杀了个干干净净。袁绍每每想起,便是泣泪不休。因心中有愧,袁绍于是便欲以长子袁谭嗣其嫡兄袁基之后。这么一个消息传开后,无数人因之动了心思。
    袁绍本来也是一片好心,想让因为自己而惨死的兄长有个后人祭拜。结果反而让下面人心浮动。一派人巴不得袁谭出继袁基,一派人却死保袁谭,两帮人因为继承人的问题争了个不可开交。袁绍为之也是头疼得紧。本来他三子皆已成年,早早就要立下继承人才是。结果却一直迟而不决到如今。也怪不得人曹操说袁绍见事迟。
    袁谭自然是不甘心这基业就让老三袁尚得了去。不过父亲麾下重臣审配、逢纪偏偏又与他关系不太融洽。着实是让人头疼。不过今日这事,倒是一个机会。若能救得许家五郎,那向来在立嗣之事上保持中立的许攸,却须得承自己这个人情了。
    正思间,那亲随便取了信来,袁谭拆开一看,果然如此,于是便对亲随道:“你且去知会许氏管事一声,就说此事我知晓了。”
    许家管事得了信,便匆匆回府汇报去了。袁谭又坐了会,便提笔写了封信,正欲命人送至审配府上,忽而又转念一想,审正南素来不讲情面,此事还须吾亲去,才能办得妥当。
    于是便命更衣,传了车驾,出府一路往审配府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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