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姑娘一口一口把朱砂莲喂给吴指南,朱砂莲清暑解毒,有着奇效。李白又去寻来川贝母,研成粉混入水中,给吴指南服下。
    琰姑娘和李白看着吴指南身子放松下来,面色变得正常下来,都放下心来。
    李白看着琰姑娘刚才一阵忙活,脸上出着细汗,两根发丝脱离发髻,飘落下来,李白不忍地问道:“琰姐姐,不要怪我多嘴,指南兄若是真的走了怎么办?”
    “那我就陪着他。”琰姑娘认真道,“如果我有了他的孩子,就把他抚养长大,带着我们的孩子替他完成心愿,去游遍河山。”
    李白看着这个出自风尘中的女子,见识到了她身上至情至性,骨子里对爱情的忠贞与倔强,敬佩道:“娶琰姐姐,是指南兄平生一大幸事。”
    琰姑娘把发丝拢到耳后,道:“我遇见到他亦是我之幸。”琰姑娘温柔地看着吴指南,回忆起二人点滴,“堂堂的刺史公子,流恋于青楼之间,只为了博得我一笑,他用了多少法子?那日你们看他在哪儿唱歌,我本来心情不好,他知道后就故意作怪。我想疏远他,因为我们两人并不般配。那日,你带他来,其实我心里很高兴。后来他变得越来越稳重,我听说了他帮助他父亲亲自处理巴西县的疫情,我认定他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我们二人被你故意留到岷山顶,我们袒露了彼此的心意,一切都水到渠成,那日我就知道了他的病,我不在乎和他将来如何,我只想和他马上就在一起。大不了他死了,我就随他去了。”
    李白静静地听着,“我会尽我所能,让姐姐和指南兄二人长长几久久。”
    “白,”琰姑娘道,“谢谢你。”
    吴指南终于醒了过来,他起身看着琰姑娘愧疚地道:“都怪我,今天怕是不能登上万佛顶了。”他的声音虚弱无力。
    琰姑娘笑着柔声道:“没关系,我想回家了,回去吧?”
    吴指南点点头,李白扶他起来。“白,谢谢你了。”吴指南道。
    “朋友之间说什么谢。”李白扶住他,“走的了吗?”
    “可以。”吴指南动动腿道。
    三人下山,李白道:“我们在普贤寺借宿一晚吧,夜黑山路难行,指南兄还虚弱着,不安全。”
    “好。”琰姑娘和吴指南道。
    李白扣开已经闭上的寺门,出来一个小沙弥出来问:“三位施主有何贵干?”
    “夜黑山路难走,我朋友身体抱恙,恳请贵寺收留我们一宿,明日下山。”李白道。
    “无妨,寺中有专门为登山之人夜间留宿准备的厢房,我带你们前去。”
    “多谢师父。”李白双手合十行礼。
    小沙弥带他们进了寺,领着他们去了厢房,“施主就此休息,小僧回去了。”
    “多谢。”三人行礼感谢。
    小沙弥回礼离开,琰姑娘道:“夜深了,白,你也去休息吧。”她问吴指南,“良人也累了吧?”
    吴指南点点头:“白,你为我奔走求药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李白点点头:“二位去休息吧,我还不困,在寺中走一会儿,就休息了。”
    两人点点头,回了自己房中。
    李白逛着寺庙,白天逛了一圈,寺中清净,墙上挂着佛像的壁画,带着禅意。古松耸立,又添了一分古朴。
    李白忽然听闻一阵琴声,顺着琴声李白转转悠悠来到一座佛堂,有一僧人正在弹着古琴。李白不觉走了进去,那僧人闻声抬头,却不想二人再次相遇。
    李白施礼:“师父,我们有缘再见了。”
    “果有缘分。”那僧人笑道。
    “师父弹的可是梅花引?”李白问道。
    “不错。”
    “一日两遇,师父还不肯告知法号?”李白笑问。
    那僧人摇摇头:“贫僧法号何足道哉,施主称我浚即可。”
    “浚……”
    李白道:“浚师父,可否再为我弹奏一曲?”
    “善。”浚又弹了一曲高山流水,李白仔细地听着,不禁想到了吴指南,脸现愁容。一曲奏毕,浚问:“施主为何面带忧容,可有什么烦心事?”
    “我有一好友,身患重病,恐怕命不久矣,他的夫人是我另外一位好朋友,我不忍看她失去良人。”李白道。
    “一切归于尽,果熟亦当堕,
    合会必当散,有生必有死。1”浚叹道。
    “佛家常说四大皆空,这人真的能四大皆空吗?换言之,这四大皆空了,还能称作人吗?”李白道。
    “施主莫要偏执,缘起缘灭,自有定法。死亡不过是众生这一世的结束,灵魂不灭,缘自然不灭。”
    “浚师父,你相信来世吗?这人死了,不就一切成空了吗?”
    “相信。”浚答道,“人死了,总会有他留下的痕迹存在,有的人的痕迹能够被人广为人知,流传千世,这些痕迹存在,不就是这人另外的一种活着吗?怎么你说人死了就一切成空呢?”
    “你畏惧死亡吗?”
    “死亡迟早会来,有何惧哉?”
    李白笑道:“你这话倒是和我一个敬仰之人说的话差不多。他说‘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2。”
    “死亡是节日?”浚赞叹道,“你这位敬仰之人是位天人。”
    李白点点头,“多谢浚师父指点。”李白幽幽叹道:“可是生离死别,还是让人感到无助和卑微。倘若我能做些什么好了。”
    “生离死别?你看他死了,他却活在她心中,施主,你入了迷障!”浚道,“施主不必强揽责任,有些事是你我无法更改的。”
    “可我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李白苦笑。
    浚摇摇头,李白也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白道:“叨扰师父了,在下去休息了。”
    “施主气。”浚双手合十道,“未知施主名号?”
    李白笑道:“太白。”
    “恭送施主。”
    李白自去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日李白三人回到了绵州,吴指南和琰姑娘回了巴西县,李白回了昌隆,见到岑勋元丹丘二人,岑勋对李白道:“白,吐蕃入侵一事朝廷下来消息了。”
    “什么消息?”
    “剑门关刘将军,蜀州刺史李祎升官被朝廷调去,郭象和那个仆固怀恩也升了军职,跟着高仙芝将军。朝廷下令安抚回纥,叛乱者既往不咎。江油县尉也被升职,但被他辞去了。”
    都走了……李白默然点点头。
    “可是没有说你,一点儿也提起你。”
    “无妨。”李白道。
    “我也要走了。”元丹丘突然道。
    “什么时候?”李白问,岑勋并不惊讶,似乎早已经知道。
    “等你行了冠礼。”元丹丘道。
    “我也跟着他去。”岑勋低声道。
    李白沉默,脸上看不出喜悲。
    1出自《增一阿含经》卷二六《等见品》
    2出自史铁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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