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东惯用声东击西之计,从燕京传回消息,皇上投水身亡、晋王、秦王被俘,唯有鲁王下落不明。陶春那里又无半点消息,梁家、青州却在这里在内线加强封锁,形势还不够明显吗?”岳笃明说道,“鲁王必定给淮东控制在手里,然而就淮东一家之势力,根本不足以拥立鲁王,遂与梁氏媾和,图谋大计——爹爹,你要当机立断啊,要是此时不断,让淮东、梁家、顾家抢了先机,我岳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放屁,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岳冷秋厉色盯着的次子岳笃明,“事情有你想的简单,那就好办了!你这几天,不要跟宁王府的人有往来,也决不可跟外人谈论此事……”说到这里,语气缓和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顾悟尘好歹有个能带兵的儿子,你大哥死得早,你却不知长进——人心最不可测,真要闹出乱子来,这时候又怎么能断言陶春、邓愈二人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高宗庭如今在津海,若是高宗庭代淮东去游说董原,你能猜到董原会做什么选择?海虞陈家会做什么选择,陈西言、余心源会做什么选择,孟义山会做什么选择?哪一桩事你能给我一个确数?就知道断、断、断,断——断你个屁!”岳冷秋心烦意乱得连暴粗口,骇得岳笃明站在一旁不肯吭声。
    “是不是派人去找程兵部?”老家人岳安在旁边提醒道。
    岳冷秋摇了摇头,说道:“程余谦这个摇头草,不可靠!他还不晓得鲁王失踪之事,若鲁王真给淮东控制在手里,顾悟尘说不定已经去试探程余谦的口风了。我们这时候去找程余谦,岂不是让淮东晓得我们已经猜疑鲁王之事?这时候绝不能打草惊蛇了——即使要立宁王,也要有万全把握才行。我们可以先假定程余谦会选择中立,但是除程余谦之外,宁王府卫营的兵力还不如江宁水营。淮东、东阳离江宁太近了,淮东在明州府的兵马没有动静,但只要顾悟尘调东阳军进江宁,事情就很会很麻烦……”
    “总不能就任他们拥立鲁王吧!”岳笃明刚才给训得张不开口,这时候又犟着脾气的说道。程余谦、余心源、王学善、王添等人都有跟淮东媾和的退路,岳冷秋要退一步,也许不会沦落到家破族亡的地步,但下场也不会太好。权力资源总是有限的,鲁王要酬淮东、梁家、顾家的拥立之功,只能让其他人做出牺牲了。
    再说宁王还掌握着六千卫营军,真就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帝位君权而给囚禁起来渡过孤苦一生?
    岳冷秋左想也不是、右想也不是,数日来都个安稳觉都没有睡好,骤减了好几斤肉,比燕京被困还要加倍的折磨人。
    “是不是找个借口让二公子先去徽南军中,总要防备着江宁乱起来啊?”岳安说道。
    岳冷秋无奈的点点头,与次子岳笃明说道:“你这两天不要出宅子,要去徽南,我也要找个由头,总不能真单纯就避难,让人看轻我们岳家……你自己也要争气。”
    这会儿,门官拿了两封拜帖进来通报:“盐铁使张大人以及宁王府的刘大人过来探病,正在门厅等候呢!”
    “……”岳冷秋一惊,将张晏、刘直的拜帖接过来,他疑心宁王府已经知道了什么风声,但张晏、刘直进来,他能跟他们说什么?但是拒之门外不见面,也怕引起宁王府的疑心,说道,“请他们过来……”他这边立即躺到床上去,眨眼间的工夫,由一个烦躁不安的老人变成一个病容满面、憔悴不堪的病夫。
    张晏、刘直过来,也是为拥立新帝之事而来。
    燕京失陷都有一个月了,燕胡伪诏也称皇上投水而亡,不管燕胡是不是假传消息,在江宁拥立宁王为新帝也是当然之举,即便将来皇上逃到江宁来,大不了封为太上皇就是,这才是当务之急。
    然而张协献城投降,张希同便给夺去宁王府长史一职,给软禁起来。江宁的言官犹不满意,众情汹汹,要追责到岳冷秋的头上;顾悟尘等人自然是在背后推波助澜。
    宁王就藩江宁之后,多方受张希同的制肘,对张希同本没有好感,将要登位,将张希同当成落水狗一脚踢开正合他的心意;宁王却无法将岳冷秋一脚踢开。
    岳冷秋便称病躲在宅子不出来,又指使人放言称即使皇上在北地不幸遇难,江宁也要过了孝期才能议拥立之事,更何况皇上生死不明?便硬生生的将议立事给拖下来。
    岳冷秋也是想着以退为进,从张协投敌的干系里脱身出来,没想到鲁王竟有给淮东控制的可能,拖到这时也是骑虎难下,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张晏、刘直走进来卧室里来,看到岳冷秋脸焦黄、脸颊也瘦陷下去,不像是装病,只当他是惶恐给张协投敌事牵累所致。
    虽然岳冷秋不想谈什么,但也要做做样子,让老家人岳安与次子岳笃明先退出去。
    张晏坐到岳冷秋的榻前,说道:“岳公啊,殿下对你的忠心是清楚的,也是受张协那狗贼牵累。我在别人面前,也挨到殿下训斥——这都是做做样子啊,可不能当真听到心里去。这北地一糟糊涂,三五年内是无法收拾了,但两湖、江西、两浙也不安稳啊,比起别人,岳公才是中流砥柱,你可要撑住啊!”
    “老臣对朝廷、对殿下忠心耿耿,但也没脸再留在江宁,张大人、刘大人,你们代我去跟宁王请求,让我去徽南,宁可死在奢家的刀下,让天下人晓得我的忠心,也比坐在江宁受这冤枉气强!”岳冷秋撑着身子,胸口就难免闷气,这段话说得断断续续,倒是平添的几份可怜。
    岳冷秋要去徽南?张晏心里一凛,不管岳冷秋是不是以退为进,这时候自然不能让他离开江宁去徽南。再说了,邓愈已经是徽南制置使了,让岳冷秋去徽南,拿什么官位安慰他?即使邓愈愿意,这一切也不合规矩。
    “岳公就不要说气话了,”张晏劝道,“江宁这局面,怎么离得了你这个中流砥柱呢?”
    这会儿工夫,老家人岳安走进来,禀道:“陈西言陈阁老过来探望老爷……”
    岳冷秋、张晏、刘直三人皆是不解:陈西言这深更半夜的跑到岳府来做什么?
    陈西言这段时间虽然也很活跃,但都是联络吴党内部人士,拥立之事,向来都是由余心源出面。余心源不过来拜访,偏偏到江宁后不大在外人面前露脸的陈西言这么晚跑过来探访,怎么叫岳冷秋不多想?
    不管怎么说,岳冷秋还没有架子将陈西言挡在门外不见,假装挣扎着坐起来,让次子代他亲自到门口去迎接陈西言进来。
    陈西言倒是早知道张晏、刘直也在这里,他须发皆白,但身子还硬朗,看到岳冷秋坐在病榻前,说道:“张大人、刘大人在这里再好不过——岳公这场病一病近月,我带了一剂良方过来给你……”
    岳冷秋心里一惊,他诈病一事自然瞒不过陈西言这只老狐狸——但听陈西言的话,似乎对鲁王之事有所察觉。岳冷秋心里想:难道淮东已经做通吴党的工作了?
    “都劳陈阁老费心了,我这病哪有良方可医啊?”岳冷秋打趣的苦笑道。
    “我带了一个人过来,岳公见过就知能不能医!”陈西言说道。
    “……”岳冷秋越发肯定陈西言给淮东收买了,但是也无计可施,总不能这时候就撕破脸,只能硬着头皮见淮东派来的人。
    张晏、刘直心里疑惑不解,不知道陈西言带了谁来见岳冷秋还不避开他们。
    林续文大热天裹在布氅里,进了岳府才解下来,身上就闷出一身臭汗,走进岳冷秋的卧室。
    “林大人!”刘直骇得瞠木结舌!张晏、岳冷秋与林续文没怎么见过面,印象不深,但刘直在津海跟林续文处了一段时间,自然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林续文选择这个时机秘密抵达江宁,刘直当即就将吓出一身冷汗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林…林…林大人,怎么就回江宁了?”
    所谓的林大人,有三人最出名,而且这三人都出自一族,权势薰天!
    第一个是崇州伯、淮东制置使林缚,眼前这人自然不是林缚。
    第二人是东阳知府兼督兵备事林庭立,林庭立快有六十岁了,眼前这人才四十岁出头,自然不会是林庭立。
    第三人就是都津海漕运使兼知河间府兼督兵备事林续文。
    张晏认出林续文来,也是陡然吓了一身冷汗。
    岳冷秋心想果然是淮东来人,但看到林续文不避刘直、张晏的站出来,暗道:难道淮东军已经护送鲁王到江宁城外了吗?
    第89章  劝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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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振兴之志未尝,而于津海潮河受辱投水,今燕冀残糜,尽陷敌手,东南平而复叛,荆、川、湖、赣,流匪肆虐,山河破碎,乱事难靖,此诚国事危难之秋也。哀先帝之亡,悲山河破碎之痛,臣缚夙夜难寐,忖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宁王贤德天下广知……”
    岳冷秋手颤巍巍的接过林续文递来的劝进表,读到这边募然一惊,猛的从床榻下跳起来,抓林续文的手臂,急问道:“淮东竟然要立宁王!为什么淮东要拥立宁王?”
    林续文秘密抵达江宁,张晏、刘直就又惊又疑,岳冷秋莫明其妙的一喊,差点将他们的胆都吓破了,心里骇然:难道岳冷秋要废掉宁王?
    林续文听了岳冷秋的失言,暗感侥幸:岳冷秋果然早有所察觉。再看张晏、刘直等人的神色,就知道这边还没有什么动作,当真是好险,赶早了一步,不然淮东就被动了。
    林续文看着岳冷秋抓他胳膊的手,既然事情还没有脱离掌握,一切自然是依计行事,笑道:“宁王贤良明德,在江宁摄政治理东南有方,先帝虽无传位遗诏,但淮东与江宁诸公都晓得,先帝在生前是确定宁王继位以定朝纲的——燕冀失陷,各地乱事频起,虽知江宁有守孝之议,但为大局计,淮东以为应早日拥宁王为帝,主持朝纲。宁王不许,你我做臣子的,应该劝进……”
    岳冷秋见张晏、刘直二人脸色惊惶,知道他们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他一时也迷糊起来:鲁王到底在不在淮东手里?要是在,淮东为什么突然派林续文秘密进江宁上劝进表;要是不在,为何不是顾悟尘上劝进表,偏要林续文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过来?
    岳冷秋脸带迟疑的说道:“淮东能以国事为先,老夫甚为佩服,老夫也认为宁王殿下贤良明德,堪当鼎定朝纲、中兴我朝的重任……”
    听岳冷秋表态,张晏稍稍放心,但岳冷秋刚才的举动不得不让他多留一个心眼,说道:“先帝杳无音信,宁王连月来茶饭不思,夙夜嗟叹;今日知先帝之亡,更会伤心欲绝,恐怕不会答应我们的劝进……”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陈西言说道,“宁王有孝心,是臣民表率,但是此际,我们做臣子应劝宁王以国事为先,以免节外生枝……”
    陈西言这么说定是暗指鲁王之事,而淮东又表明拥立宁王的态度,岳冷秋决定将话挑明了说,直接问林续文:“昨天陶春从清河传来信报,我还没有来得及进禀宁王,清河信报提及先帝投水及晋王、秦王被俘之事,单单梁太后、鲁王从南路突围,音信全无。有人称太后与鲁王逃进了山东地界,林大人你在津海督战,可有耳闻?”
    后知后觉的张晏、刘直这时候才知道所有的问题出在哪里。
    梁太后、鲁王往南路突围,要么进入梁家控制的区域里,要么就进入青州控制的区域里,在崇观帝几个侄王里,鲁王比宁王的地位差不太多了。青州是东阳林顾系控制的地盘,要是林顾与梁家联合起来拥立鲁王为帝,这局面就棘手了……
    难怪岳冷秋看到林缚的劝进表诧异淮东会拥立宁王!
    “太后及鲁王确在青州,甚至还有先帝遗诏在身。淮东以为先帝遗诏已难辨真假,但先帝生前遗愿,立宁王在江宁继位的心思是明确的,国难当头,当以国事安靖为先,遂仓促拟就劝进表,要我带来面呈宁王!”林续文说道。
    岳冷秋、张晏、刘直都是在官场浸淫了半辈子,林续文话说得简单,但背后的凶险,他们全然能理解——梁太后及鲁王实际控制在顾嗣元的手里,顾悟尘想要做拥立大臣,然而仅靠顾家想拥立鲁王,力有未逮,遂将淮东与梁家都拉上来,顾家父子却没有想到林缚转身会将他们卖了个干净
    岳冷秋、张晏、刘直三人心里骇然:林缚的心好狠!
    三人当然不会认为林缚是以大局为重,在他们看来,鲁王给顾氏父子抓在手里,拥立鲁王的好处自然是给顾氏父子占了大头,而淮东与梁家只能跟着分怀羹——对淮东来说,得到的好处,也许不会差,但要冒很大风险,毕竟拥立宁王的人不是吃素的。反过来,淮东把顾氏父子卖了个干净,坚定的拥立宁王,一样有拥立之功,所要承担的风险反而降低了。没有淮东的支持,顾氏父子与梁家就算有遗诏在手里,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
    想到这里,岳冷秋心思大定,朝陈西言作揖道:“我与张大人、刘大人去见宁王殿下,是不是麻烦陈阁老领着林大人去请程兵部……”
    程余谦就是一个墙头草,恰恰他又掌握着江宁城内外主要守军。淮东的态度明确,说服程余谦就简单了,只要将程余谦拉过来,拥立宁王为帝的大局就确定下来了。
    “好,我们分头行事,我与林大人去请程兵部!在宁王府汇合!”陈西言兴奋的说道。
    陈西言当然兴奋了,他本来已经打定心思退居幕后了,没想到林续文带着林缚的劝进表会第一个找上他——他就从一个给遗忘到庙堂之外的老人,一下子给林缚这封劝进表给带进江宁政局的中心舞台上来。
    顾悟尘失势甚至给逐出江宁都是有可能的,真正有资格追逐相位的也就那么几人。
    除尚书左右仆射为首辅、次相外,还有黄门侍郎、尚书左右丞等副相之设,一朝通常可设四到六个相位。虽说以首辅、次相最为重要,但副相的权柄仍然要比六部尚书重。
    林续文带着林缚的劝进表过来,有拥立之功,又有守津海之功,虽然无望首辅、次相,但副相少不了他一个。
    程余谦、岳冷秋、程余谦、王添、王学善、余心源等都是新相的候选人。
    虽说为拥立一事,大家媾和到一起,等立帝之事尘埃落定,以往看淮东不顺眼的、视淮东为敌的,依旧会恢复原样——在政/治上,决定彼此关系的永远是利益。
    除拥立新帝外,淮东还要考虑宁王登位以后的局面。
    程余谦能力太差,让他做首辅的位子,只会将局势搞得越来越踏糕,不符合的利益。
    岳冷秋与淮东之间的仇怨最深,而岳冷秋此时心机深沉、野心也大,让他做首辅,淮东以后会头疼得要叫娘。
    虽说陈西言与淮东也不投合,早年在曲家事上就结下很深的仇怨,但陈西言这人有一桩好,就是对元氏比其他人都要忠心——陈西言代表吴党,吴党作为地方势力的代表,手里掌握的武备却又是最弱的,从这种特性出发,吴党也将天然的希望江宁政权能够彻底稳定下来。江宁政权越稳定,淮东才能赢得更多的发展时间跟空间,陈西言做首辅才是最符合淮东利益的。林缚在劝进表里,直接将这点挑明了。
    陈西言对元氏忠心不假,但他的功利心也重,突然间有望相位,叫他如何不兴奋?
    当然,陈西言也是有资格做首辅的,要不是当年给林缚摆了一道,他已经进京顶替陈伯信为相了。
    岳冷秋这时候也没有争首辅的心思,政/治无非是妥协,比起淮东联合梁家、顾家父子拥立鲁王,眼前的局面比想象中要好得太多。
    首辅的位子先让陈西言占着,陈西言将有七十岁了,也没有几天好折腾。
    程余谦本也不是会节外生枝的人,他以江宁兵部尚书位拥立新帝登基,不管拥立谁,都少不了他的好处,他也是最不想节外生枝的人。
    程余谦虽然品性不算好,也没有太多做事的魄力,但做官做到这一步,人不会愚蠢,淮东的态度明确下来,他再迟疑不决,拥立之功就没有他的份了。
    岳冷秋与张晏、刘直三人到宁王府将事情的曲直跟宁王解释清楚,陈西言、程余谦及林续文随后就过来了。
    宁王元鉴武也是一身冷汗,在此之前虽说他心里很焦急,但没有想过会有别人来跟他争帝位,更没有想到在青州已经酝酿了这么大的危机。
    林续文将林缚的劝进表从怀里掏出来献上,宁王等不得刘直帮他拿过来,一箭步离开蟠龙雕花椅,将本该呈给他一人看、实际却先给陈西言、岳冷、张晏、刘直、程余谦等人先看过的劝进表接过来,激动得手都在打颤!
    “林家是朝廷的忠臣,大忠臣,大大的忠臣,孤没有看错林家……”宁王嗓音因激动变得又细又尖,跟刘直说话声音似的,让人听上去滑稽可笑,这时候站在堂上的却没有人笑他,或为一朝天子,或为阶下囚,只是这一线之差,换了谁知道真相残酷如此,都难以心情平静的。
    按说淮东上劝进表,宁王要借口自己才德欠缺而坚决的推辞掉,待诸臣三番四次的上劝进表之后,他才勉强其难的接受进劝,授意其他人准备登基的事情。
    只是事情到这一步还有变数,一向都讲究礼制的陈西言,也认为当前最紧要的是将大义名份先定下来,也不管宁王根本就没有谦让的意思,与程余谦、岳冷秋、张晏、刘直等人一并走到堂前跪下来劝进:“国事危急、山河破碎,家不可以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殿下惘天下臣民之苦,早登大宝,鼎定朝纲……”
    第90章  劝进(二)
    (第二更来了,兄弟们再努力一点点,今天的红票很有希望破一万二啊!)
    八月初六的清晨,江宁城里下了细雨,给江宁酷热的暑夏天气带来一丝凉意。
    顾悟尘不动声色的起床,到书房写了几个大字,但心里仍有按捺不住的烦躁,青州那边已经拖得太久了——崇观帝生死不明,这边最多也只能拖四十九天的孝期,等正式拥立了宁王为帝传昭天下,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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