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没有办法加强城墙外的防御,只能在城墙内多动些脑筋。
    看着县尉程唯远过来,林缚喊他过来,说道:“四座城门较单薄一些,很容易给撞开……”
    “我也有想过这个问题,”程唯远说道,“是不是填土从里面将城门完全封堵起来?”
    “这个不是最好的方法,”林缚说道,将自己封死在城里,对单纯的弱兵守城来说,颇为有利,但是他过来,除了要守住阳信外,也希望尽可能的牵制住东虏南线主力往山东东部转进,自然不能将自己完全封死在城里,失去主动出击的机动能力,林缚捡了一块青砖碎块,在城墙砖画图样给程唯远看,“你看这样,能不能组织人手在四座城门内侧,各砌一座平行于城门的厚砖墙,封住进城的街道,但在两侧都要留下供兵马通过的窄口子,以两马并行通过为限。这样的话,即使城门从外面给撞破,有这面墙挡着,敌兵也无法很快的涌进来,给我们打反击提供条件,当然,两边也要清出空场来堆放封堵城门洞的砖石泥土……”
    林续与程唯远说了许多城中能够加强来提高防御的地方,这会儿西南角的哨钟敲响了三声,他与敖沧海、程唯远走到城墙垛子口,靠近城下的虏骑没有什么异动。
    西侧约三四里外有一道矮坡,矮坡倒是不高,但是足以将城头的视野挡住,形成死角。这是对阳信守城最不利的地方,站在城头根本看不清敌兵在矮坡后做什么部署。
    林缚也使周同率三百晋中精骑出击侦察过两回,确认东虏主力还没有过来。
    那矮坡上分散着四五拨骑兵,也有百十余人。他们只负责监视阳信,阳信不出兵,他们便下马来,任马将雪拱开,啃食坡地里的青麦苗。这时候就看见他们一起骑上马聚拢到坡顶,似乎在矮坡那面发生了什么,林缚他们在城头却无法看到。
    林缚蹙眉盯着那边,在矮坡挡不住的两侧有大量敌骑出来,程唯远说道:“会不会是虏兵攻城主力过来了?”
    “不会,”林缚摇了摇头,“东虏不应该再有抢攻阳信的念头,其主力没有经过体整,不会仓促赶来——”
    “骑兵也不会行军赶来,所形成的阵列,仍然是防备山坡背侧……”敖沧海判断道。
    “是济南突围的守军,”林缚这时候隐约听见风中传来兵戈相击的声音,当即立断的吩咐敖沧海道,“你派人将周校尉快喊过来,要晋中兵做好出击的准备,你也下去做好出城接应的准备……”
    程唯远倒有些担心,看城外的哨骑,这时候都往西城聚拢,明显是防备城中守军出城接应。再说也不清楚从济南突围来的兵马有多少,追击的虏骑有多少,城中能调动的机动部队,只有周同率领的三百骑兵与敖沧海率领的两百甲卒,要是这五百人在城外一不小心折损光了,这守城就艰难了。
    程唯远想劝林缚慎重一些,但看到他眉头坚毅的凝视着那道山坡,想到林缚要是慎重、只为自己考虑的人,也不会从三百多里外的津海驰援守阳信,便克制住没有吭声。
    第42章  五虎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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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面的山坡虽然不高,但是缓伸开来有七八里长,将东面的视野完全挡住。
    站在河堤上的步仁闲看不到阳信城,也无法确认江东左军就会在阳信城里接应他们,看着荒野追击的虏骑数量连续两天来不减反增,心里滋生出些绝望。
    他们在济河县给虏骑伏击时,济河县紧闭城门,就怕开城门让他们进去时,给虏骑借机夺了城,步仁闲恨不得将济河县的守军将领抓住砍十七八段泄愤。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济河才一天,丧失抵挡勇气的济河知县就打开城门投降了。由于济河与阳信之间有大量的虏兵前哨,林缚率江东左军驰援阳信的消息也没有能及时传到济河县来,不然形势会稍好一些。
    便是那遇伏一战,没有能及时避入济河城里,使好不容易逃出济南城的两千余诏武军再受重挫。遇伏时,来不及调整防御阵列,就给突然出现的骑兵切割成好几块各自为战。一战便损失了五六百人,才好不容易聚拢起来。将敌骑挡在外围,又在天黑之前,奋力杀到济河边才趁夜突围,到天亮就再结阵坚守,以极缓的速度东行;昨天夜里又突围前进了几十里,算距离应该到阳信城了。
    只不过步仁闲对阳信、济河一带的地形不熟悉,无法跟本来就很粗略的地图比对,夜里行进也无法准备估算路程,加上敌骑的扰袭,除了能肯定方向不错外,对距阳信城还有多少里路,完全无法判断;眼下视线又给那道山坡挡住,步仁闲甚至怀疑是不是走错了河道,他们所处的河道不是流经阳信的朱龙河,他们已经偏离了阳信,不然不可能看不到阳信城啊。
    步仁闲跳下河堤,飞快的跑到陆敬严的身边,说道:“都尉,站在河堤上还看不到阳信城,东面有道山坡挡住眼睛,不过阳信城也不可能恰好就在那山坡背面吧?”
    “……”陆敬严挣扎着要坐起来,只是胸口、侧肋还留在肉里的箭头牵扯着痛得厉害,在济河县遇伏时,他的背脊给敌将一锤重击坠下马来,下半身也已经完全失去知觉,能熬到这里也只是吊了一口命,这时候感觉精神好了些,他感觉离阳信不远了,他有气无力的看着挡住他的视线的河堤,吩咐身边耿泉山、陈定邦等将领,说道,“我要是撑不到阳信,你们要放下架子,至少在战时要听从林缚的安排,等熬到虏贼退去,督帅会出面安排你们出路的……”
    步仁闲听着都尉在那里安排后事,心头一酸,泪珠子忍不住掉了下来。
    “哭什么哭,没有半点出息!都尉命大福大,你哭着屁!”耿泉山抬脚要踢步仁闲,他心头也忍不住悲伤,拔出刀将河堤上支出来的一块冻土砍断,狠狠的立誓道,“我只要还活着有一口气,非将赵金龙这畜生砍尸万段不断!”
    “赵金龙怕是也降了东虏,”陆敬严有气无力的说道,“说什么报不报仇的,这世道先要活下来才是正理。我现在还恨当初没有劝督帅留在东闽,害东闽军给朝廷拆得四分五裂……”陆敬严浑浊的眼睛看着河堤,看不到河堤背后的景象,他在想:林缚会是第二个督帅吗?要是他在督帅的位置上,会任楚党将东闽军拆散吗?
    陆敬严知道自己看不到那一天的到来了,他看了看河堤,垂死之际仍忍不住想笑:林缚当真是用兵的鬼才,除督帅外,还未曾看到有一人能用兵与他比肩的。
    林缚派信使到济南报捷时,山东诸郡司在提督府里也组织了庆功宴来鼓舞守军士气,鲁王府也有人出席。
    鲁王府管事太监左堂贵跟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的阉臣,因为林缚率军进济南就攻下左官儿寨,因此跟他结下仇怨,庆功宴上对报捷信使百般刁难,说沧南大捷只是江东左军虚报军功,暴风雪夜步骑焉能夜行百里将虏骑引到沧南去?
    这两个阉臣在席间大肆拿暴风雪跑过骑兵、还夜行百里之事质疑沧南大捷的真实性,林缚所派信使在宴席闭口不答,两个阉臣太监自然是得意洋洋。
    陆敬严心里对这个也是有些疑问,他倒没有怀疑林缚虚报军功,但是在荒无人烟的燕冀平原,夜间行军就很困难,又何况是暴风雪天气?林缚用兵必有别人想不明白的巧妙之处。
    倒是私下里,林缚派来的信使将暴风雪夜行的细节告诉给陆敬严及诏武镇诸将听。
    荒野难行,但是事先就选好流向是往沧南去的河道,夜里沿着冰封的河道前进,比单纯在坑坑洼洼的荒野上行进要容易得多,即不容易迷失方向,军队也不容易走散。
    也就是说,沧南大捷完全是叶济那颜掉入林缚早就设定好的陷阱里去了。
    江东左军第一营借冰封河道前进,叶济那颜看不破其中的秘密,虽麾下有东虏战力最强的王帐精锐,但在荒野狂追,到沧南后活马也跑成死马、活人也跑成死人了,给实力还较弱小的江东左军全歼就不再是意外之事。
    用兵之道在于审时度势,强与弱、难与易都是相对之论,“强敌不展开,即不能谓之强”,这其中的巧妙焉是两个自以为读了几本兵书的阉臣太监能识破的?
    认真想来,林缚也应该早就担心过济南失守后东闽军的突围问题,不然不会让信使将雪夜行军的秘密详细的告诉他们。他们这两天能在两倍敌骑的追击下还保持较完整建制往东突围,便是借助济水与朱龙河的冰封河道的便利地形,夜间突围不用担心走散、走失方向,能较为快速的前进。
    陆敬严深深后悔因为自己一时的自负,在济南时没有理会林缚的殷勤。他知道林缚当时是积极想联络他的,只是恨林缚是楚党一员,没有搭理。楚党误天下,但也不是楚党里就没有识大体、有能力的官员,自己如此意气用事,难道就不是给党争蒙蔽了眼睛?不然,无论是跟江东左军同守济南,还是一起往燕南穿插,都不会是今天的局面:随自己留济南的东闽诏武军精锐六千余人,如今就剩下千余人。
    世间没有后悔药可买,陆敬严将诸将喊了又吩咐了几句,觉得身体上的力气要用尽了。
    这时候,东南方向挟在风声里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锣鼓声,隐约还有人群的齐呼大喊,这锣鼓声传来太突兀,左堂贵跌跌撞撞的从后面走过来,问道:“这是什么声音,是不是前面还有伏兵?”这几天左堂贵下巴瘦尖了,随军而行,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受一点伤。跟左堂贵过来的是个瘦小个子的小男孩,相貌出奇的清秀,旁人不知道,陆敬严却知道她是鲁王元鉴澄唯一留下来的幼女,今年才十二岁的小郡主元嫣,随军逃亡只能女扮男装。
    元嫣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将看无治的陆敬严,想要去看看他的伤口,又怕太唐突了,只是小心翼翼的跟着左堂贵的身后。这些天,她当真是吓坏了。
    陆敬严鄙视的看了左堂贵一眼,这个自以为读过几本兵书就大肆纸上谈兵的阉臣,这时候连山坡那边就是阳信城还想不到吗?
    他们就给两千虏骑一直咬着追到这里,东虏还需要再设什么伏兵?
    东闽诏武军校尉耿泉山站到河堤上哈哈大叫:“都尉,前面就是阳信城了。江东左军果然如都尉所料及时驰援阳信,林都监一定是在阳信城头看到外围哨骑的异常动静,判断出我们在这里,召集人敲锣鼓,等我们回信……”
    “儿郎们,谁还走得动,拿起刀枪来,冲过去就能看到阳信城,还有最后一程,不要给老子装熊泄了气!”陈定邦抓起步战用的戟刀,带着百余还有余勇的精锐冒着两侧敌骑的袭射沿河道往前突进,只要使守阳信的江东左军知道他们的存在,江东左军派兵出城,就能缓解他们这边的突围压力。
    步仁闲也高兴得大叫,只要进了阳信城,就能找到郎中给都尉疗伤,眼睛兴奋的看着东南方向,过了片晌,才发觉握着的都尉的手已是冰凉,惊回头看见都尉已经闭上了眼睛,放声大哭起来……
    陆敬严的死没有使这一支诏武镇残军彻底的崩溃,反而激起将卒拼命突围的武勇,两侧河堤以及河道里的步卒主要分成三路奋力往东突进。敌骑夹击来,总有无数步卒浑忘生死的反冲进敌骑突击阵列里,即使给践踏得筋骨断裂也要持刀斩断马脚,将敌骑冲击阵列搅乱。当他们沿河道绕过那道不高的山坡,阳信城以及从城中出战的江东左军甲卒以及晋中骑兵便展现在他们面前……
    陆敬严的亲卫步仁闲抱着陆敬严的尸体随着大队往前行,前面就是与阳信护城濠相通的汊口,有江东左军出城接应,他们就能迅速从那里接近阳信城,摆脱敌骑的纠缠。
    背心一痛,步仁闲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上河堤的虏兵骑在马背上正拿着一张弓弦还在振荡的骑弓眼神冰冷的看着自己,这么看来,他从人群空隙里射来的一箭射中到自己?步仁闲就觉得脚下一软,连着陆敬严的尸体一起跌倒在冰面上……
    第43章 入城抬棺
    林缚看着抬进城来的陆敬严的尸体,脸颊瘦陷,那钢针似的胡渣子也随着生命的流失软塌下来,发青的眼窝子深深的陷进去,仿佛安详的睡上,只是再无半点的生机。
    林缚将陆敬严破烂不堪的衣甲仔细的理了理,才返身走到诸将卒面前,将腰间的佩刀拔出来,顶膝一折两截,说道:“我林缚在此断刀立誓,遇叛将誓杀之!有生之年,与之不共戴天!”一字一句斩金截铁,将断刀掷插入土,又吼道:“陆都尉守土杀敌、为国捐躯,江东左军诸将卒都有了,听我军令,向陆都尉、向英勇奋战的邵武友军将卒,致礼!”
    阳信知县张晋贤睁眼看着悲壮的场面,眼睛给浊泪模糊了,这一刻他完全不再担心阳信会不会失陷的问题,林缚号称暨阳坚璧,是他有着刚烈如铁骨的不屈性子以及关键时刻能使全军将卒都跟随着他浑忘生死、英勇作战的奇异魅力,这是那些平庸的官员、将领身上绝看不到的品质。
    张晋贤吩咐人将城门楼子上的那具楠木棺抬下来,给邵武镇守、轻车都尉陆敬严将军装殓尸身。这具楠木棺本是他效仿古人抬棺上战场以铭死志而抬上城门楼的,林缚率江东左军驰援阳信,张晋贤便回县衙主持城中秩序,楠木棺也没有抬下城门楼,此时却有幸来装殓这么一员骁勇之雄将。
    陆敬严的尸身装入棺木,张晋贤、程唯远在城中找了两处打通的大宅给邵武残军当驻营地休整,陆敬严的尸身也要停棺那里,等战后朝廷再给处置。
    陆敬严身前的护卫们要过来抬棺,林缚拉住一人,一手托起棺木底角,移到自己的肩上,亲自给陆敬严抬棺。
    耿泉山、陈定邦等邵武残军将领也接过棺木的底角,给都尉抬棺,陆敬严左臂给砍断、身中数箭的亲卫营指挥楚峥也挣扎着伤残之躯从简易担架上站起来,让人在旁边搀持将棺木的底角移到自己的肩上,往临时驻营走去……
    周同、敖沧海及江东左军、晋中军的将卒站在城墙上下,目送着林缚亲自抬棺送陆敬严的尸身去邵武残军的临时驻营,静默无声,心里都想:若能得大人亲自抬棺的殊荣,便是立时战死在这阳信城头也是值得的。
    鲁王弟、镇国将军元鉴海、鲁王府管事内侍左堂贵、副管事内侍叶游人等人狼狈不堪的站在一旁,这时候也没有人来搭理他们,换作平时,他们早发脾气了,只是给城中悲壮的气氛压制住,也知道这里不是他们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邵武残军仓皇逃入阳信城中,却在这一刻千余残兵败将身上似透出一股子钢铁意志来,打开城门放他们出去,也毫不怀疑他们能将城外围城的虏兵杀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元嫣坐在一匹小牡马的马背上,仿佛给眼前的悲凉、雄壮摄去了心魂,一路仓皇、惊恐,进城来的这一刻,所有的仓皇、惊恐就像海潮似的退去,这难道仅仅是因为进了城?不是的,这一刻,城墙上下、长街两侧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在队伍最前列抬棺的那个胡子叔叔身子,仿佛他才是这座城池的信心来源,仿佛只要有他在,阳信就是一座攻不破的铁城,他那穿着青色寒甲的坚定背影,看了也使人出奇的安心。
    仿佛是灵魂烙印一般,这一刻的情景以及莫名悲凉而雄壮的气氛,就刻在元嫣稚嫩的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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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缚抬棺到邵武残军临时驻营,请托阳信县尉程唯远悉心安顿邵武军残部,要耿泉山、陈定邦诸将先安心休整两天,虏兵两天之内完成不了攻城准备。
    林缚与阳信知县张晋贤还要去安顿鲁王府的逃难人群,虽然心里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些宗室子弟,但他此时是大越朝之臣,要是不悉心安顿宗室子弟,战后会留下让人攻击的口舌。眼下也要压下其他的矛盾,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守城事上来。
    要是鲁王府的人敢扯守城的后脚,林缚也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鲁王元鉴澄以及王府左右长史等官员在内城给攻破时,没来得及逃出来,悉遭杀害,鲁王府逃难人群以鲁王弟、镇国将军元鉴海为首,包括左堂贵、叶游人等内侍阉臣以及众多的王府侍卫,差不多有七八十人逃出来,阳信知县张晋贤在城东头安排了一座大宅子给鲁王府人暂时安置。
    林缚与张晋贤在长街上追上鲁王府的队伍,走到前头,抱拳跟坐在马背上的元鉴海说道:“镇国将军,别来无羡!”
    当世的宗室子弟虽然享尽人间富贵,但对地方官员无权节制,宗室子弟对地方官员即使有目中无人、居高临下的姿态,也有限得很。也许以前有旧怨,但此时是寄人篱下,元鉴海让侍卫扶他翻身下马来,跟林缚拱了拱:“林大人南征北战,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某会上奏宗人府跟朝廷,给林大人请功……”
    鬼才要为元氏立功,林缚心里恨骂道,他心里完全没有效忠朝廷的概念,要不是为了这大好河山与黎民百姓不给异族侵凌,他才懒得冒这样的凶险,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脸上还是保持笑容,看到元鉴海身后一名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少年想要下马,却没有侍卫上前去帮,便走过去,手伸到他腋下,将他抱下马来,问道:“这位是?”待看到少年粉脸涨得通红,触手的身子骨又是格外的柔软,才知道是个女孩子,忙收手道歉道:“林缚鲁莽失礼了……”
    “嫣儿是我王兄的小女,可怜我王兄、侄子都为虏贼杀害,留下她一个孤女……”想到这个,元鉴海心里也是悲呛,也没有在意林缚的失礼,毕竟元嫣还是小女孩子,兵荒马乱的,哪能能计较那么多的虚礼?
    “原来是小郡主,一路上受惊吓了。”林缚给女扮男装的元嫣拱手行礼。
    元嫣却似受惊的小鹿,躲到侍卫后,却又忍不住回头看林缚,看着他漆黑明亮的眼睛,觉得煞是好看,克制住心里的惊羞,学大人口气,娇声说道:“林大人不用多礼了……”
    林缚笑了笑,又与元鉴海说道:“阳信城被围两个多月,城中物资匮乏,所有人都按口粮供应,这些事情还要请镇国将军多担待……”
    “这是应该的。”元鉴海说道,他除了这么说,还能怎么办?阳信知县张晋贤站在一旁都没有吭声,看来阳信城此时的军政大权都在林缚掌握之内,鲁王府跟镇国将军的招牌未必好用。
    “镇国将军请先休息一下,入夜后我会在县衙召集众人商议守城之事,还要请镇国将军与鲁王府派人列席,眼下大家要同仇敌忾将大敌击退……”林缚说道。
    林缚说过这些话,就离开了,守城事务繁多,这时候多准备一些,守城时便能少死一人,他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虚礼敷衍上。
    张晋贤陪同鲁王府众人进宅子安顿,左堂贵瞥眼看着众护卫簇拥下离去的林缚的背影,没有吭声说什么。
    林缚刚进济南就将他左家的左官儿寨当成土匪窝给拔了,济南城里的诸郡司在鲁王府的压力,愣是没有给左官一个公道的说道,林缚是个嚣张跋扈的角色无疑,这时又两立绰著战功,又是楚党新宠,气焰更是要嚣张到天上去,左堂贵敢在背后诋毁他,却不敢当面抵触他,
    看着林缚离开,左堂贵挨近阳信知县张晋贤,问道:“莫非阳信城里一切都给江左军管了去?济南失守之事,张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客兵关键时候只怕是靠不住啊……”
    张晋贤看了左堂贵一眼,心里想:这时候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这时候元鉴海在前面也回过头来看着他。
    张晋贤说道:“林都监率江东左军驰援阳信,城防之事,我等都是外行,唯有依仗林都监与江东左军了……”他毕竟是山东本地的官员,不能不给鲁王府的人面子,鲁王遇害,多半是镇国将军继承鲁王爵,他一个小小的知县,态度可不敢太强硬。随便给扣个冒犯宗室的帽子,就够他受的。
    “林都监刚刚说城里所有人都按口粮供应,莫非镇国将军跟嫣郡主也在这所有人之列?”内侍叶游人这时候不阴不阳的插了一句,“镇国将军与嫣郡主一路过来,吃了好些辛苦,惊惶不定,莫非连口饱和也要看江东左军的脸色?”
    “叶典官,我没事的。”元嫣天真无邪的插话道。
    张晋贤这才明白,鲁王府的这些人,没有胆量跟林缚当面顶撞,却左一言右一语的拿他当软杮子捏,心里痛恨这两个阉官,又不得不摆出笑脸来,说道:“卑职知道的,镇国将军与小郡主到阳信,自然不能再受委屈了……”城中人手倒是不缺,见鲁王府逃难出来的人里,除了鲁王幼女外,就没有其他女眷,心里想着挑选几个乖巧伶俐、模样端正的女孩子来伺候小郡主、镇国将军没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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