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顾夫人一行人进了东华门,林缚才策马回转,挨着顾盈袖所乘坐的马车,边走边碎语聊天。
    “午后跟我婶娘闲聊过,才知道君薰还没有许人家呢……”顾盈袖将车窗纱帘子掀开一角,坐在马车里看着林缚说话。
    “这个我知道,”林缚说道,“都十七岁了,也该替她发愁了。”
    “别装痴卖傻,你知道我什么意思,”顾盈袖娇嗔道,“君薰今天可是变着法的找话题聊你的事情,你要没有意见,我隔天进城就跟我婶娘提这事——君薰也当真是漂亮,不比你屋里那两个差多少,辱没不了你。”
    “说实话啊,”林缚轻轻的一叹,“我担心我以后跟你叔叔不会始终走在同一条道上……”
    “你是怕到时候君薰夹在当中难做人?”顾盈袖美丽的眼睛看着林缚,又问道,“你怎么就不担心我夹在当中难做人?”
    “……”林缚笑而不语。
    “时局糜烂,各自飘零,说不定过些年,我叔叔还会再碰壁得满头鲜血,你总不会跟我叔叔结成生死大仇,担心日后的事情做什么?”顾盈袖说道。
    “唉,”林缚这才摇头叹息,说道,“不管怎么说,我只是林家旁支子弟,功名也只是举子,散阶也才儒林郎,要说门当户对,是我配不上君薰呢。”
    “我就不信我叔叔会在意这个?”顾盈袖说道。
    这会儿,两骑快马迎面驰来,是留守河口的两名护卫武卒。他们看到林缚,翻身下马禀告:“林家要裁撤乡勇,走漏风声,百多名乡勇聚集骚动,请大人回河口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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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章 草芥仇寇
    顾盈袖换了快马,与林缚快速赶回河口。
    缩头缩脑躲在篱门口的林续宏看见林缚在护卫武卒的簇拥下赶过来,忙迎上去说道:“乱了,乱了,这些兔崽子吃林家的饭、穿林家的衣,此时却知道哗变了。赵青山那龟儿子也不听使唤,林家又没有他亏待他,他竟然敢拒绝率人将哗变乡勇驱赶走,老十七,你快下令从狱岛调兵过来,将这些兔崽子镇压下去……”
    “慌什么,”林缚沉声说道,“兵戈锋利,焉能随便加在本乡子弟头上?”
    曹子昂、葛存信等人都不会为林家的事情出头,只会暗中加强戒备;再说除了林缚的命令或者遇到真正的敌袭,赵虎与周普、杨释才可能带领狱岛兵卒渡河来援。
    林景中、林梦得午后有事都离开河口,这时候去曲阳镇办事的林梦得才得信与林缚前后脚赶回来。林缚也来不及跟他细商量什么,看着前头人群围聚,径直往闹事处而去。
    街西的新宅还没有完全建成,但是林家人都受不住围拢屋的简朴,这一处三间院子打通的新宅过手后,这两天就迫不及待的搬进来。
    新宅大门前还没有来得及铺上方砖,拴马柱也才临时埋下两根急用,下马石也没有备好,后面的园子也才刚刚建。由于林家是世勋之族,大门也刚刚漆成朱红色没有完全干透,有一股子桐油味散开来。
    林家此次要削减的乡勇有一百六七十人,林家要消减乡勇的风声早就放出去了,真正做出决定还是今日午前。
    闹事的乡勇或坐或蹲的聚在新宅前的空地上,天气炎热,兵服厚重,有人耐不住炎热,就解开兵服袒胸露乳,胡喊乱嚷,刀枪剑矛弓箭也丢了一地,加上围观的人众,不仅新宅前的场地,连整个南北长街这一段也给堵了严实,场面端真是热闹不堪,也混乱不堪。
    却是看到林缚与顾盈袖还有林梦得等人骑马过来,这边才骤然安静下来。
    赵青山只率领三四十个乡勇守在新宅大门前,不使哗变乡勇靠近生事,也没有采取其他更多的措施;看着林缚他们赶回来,赵青山这才带着几人下台阶来迎接。
    朱红大门与两边偏门都紧闭着,唯有偏门望眼里露出半张脸察看外面的势态,是林续禄在里面。
    林缚微微一叹,林续禄学识、做事其他都好,但是气魄也未免太不足了,他与其他林家人都闭门躲在里面,不但不利于跟哗变乡勇沟通,也使守在门外的乡勇生出疏离之心。
    林家自林庭训之后,当真是再没有什么了不得能控制大局的人物了。
    “都成什么模样,兵不像兵、寇不像寇,河口岂容你们胡来?”林缚翻身下马,将马交给护卫武卒,与顾盈袖径直走到哗变乡勇中间,踢着给随意丢在地上的刀矛,厉声喝斥道,“你们一日未解散,一日便是上林里乡兵,谁人许你们将兵器械甲随地丢弃?若有敌袭河口,你们如何迎敌?”
    “林大人,你的恩情,我们几辈子都还不了,但是林家明日就要解散大家,安家费都无一钱,凭什么今日还要我们给林家卖命?”一名兵弁站起来争辩道。
    “此间没有你等的父母妻儿?”林缚看着这名兵弁,问道,“你等持兵守土,当真是只为了林家?”
    林庭训去世,林族本家再无人能有他的威望。
    林缚短短半年在江宁就闯下这么大的声望,在上林里传为传奇。
    他此次又率众在骆阳湖与水寇激战、在率众在上林渡与水寇对峙半天,顺利将上千民众顺利退出上林里。随后逃难到江宁的乡民,林缚都一个不落的予以收留。这些在乡营被袭时溃散的乡勇,也都是林缚收拢、容留并带回河口避难的。
    虽说老一辈的上林里乡民对林缚某些激进的姿态有不同的看法,但是年轻一代都无疑视林缚为表率。
    林缚与七夫人顾盈袖走过来时,无人再或蹲或坐在地上;这会儿给林缚喝斥过,即使心里仍有给林家抛弃的怨气,还是穿整齐兵服,将地上的兵器械甲捡起来。
    “你们到河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看到这边有饿死之人,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林缚走上台阶,朗声说道,“你们有什么怨气,推举几人来随我进去说话,我林缚保他们无事;其他人都回临时营地去,聚在这里成什么体统?天黑之前,林家会有交待给大家。”
    林梦得看到林缚三言两语之间就将局势控制住,而林续禄这时候见林缚控制住局势才让人从里面打开大门,不要看林续禄相貌也好、家世也好,谈吐、气度皆不凡,也有功名在身,但是他与林缚相比,当真是天壤之别。
    哗变之事必有人领头起哄才成,有林缚的担保,领头的五人很快都站了出来,为表示对林缚的尊重,还将随身兵器都交给旁人先带回去。
    “三哥,三夫人、六夫人、少夫人跟三位族老都在里面?”林缚问林续禄。
    “在里面,幸亏你跟七婶娘及时赶回来。”林续禄这时候也不敢对领头闹事的五人恶言恶语,与七夫人,林缚、林梦得、林续宏等人走进新宅。
    绕过照壁,走进垂花门,林家遗孀跟三位族老都在中庭里担惊受怕的翘首企盼,他们将林缚领进来的那五个领头闹事的当成林缚的随扈,看见林缚回来,就像是看到救星,都迫不及待的说道:“你们回来就好,快通知官府派兵将那些闹事的都抓起来。早就说这些贱民靠不住,老爷活着的时候,哪有半点亏待他们,老爷的尸首还没有寒,他们就要造反了,他们当真跟赵能那叛奴一样的可恶。”
    “好了,”林缚稍沉着脸轻喝,阻止他们再乱说下来,说道,“事态没有那么严重,人都散开了,我让大家推选了五人出来跟本家一起商议裁撤乡勇安置之事。裁撤乡勇毕竟事关乡勇本身,不能不听他们的意见。赵能此奴千刀万剐不惜,门外乡勇聚集不过是要本家慎重考虑解散、裁撤以及安置诸事,两回事怎么能混同一谈?”
    这时候众人才明白跟林缚他们进来的五名汉子是闹事乡勇推举进来谈判,脸色都变得难看,看到林缚回来就将局势控制住,心里也有了底气,三夫人冷声说道:“跟他们有商议的?本来就是林家养着他们,难道还要包他们一辈子的生老病死不成?”
    林缚蹙着眉头,心知女人拧到弯上想让她们马上回头绝不可能,这件事如何处置,他早有定计,便说道:“几位夫人跟三位族老都在,乡勇也推选出五名代表在这里,此事需妥善解决。既然本家决计不用,我这边先接管好了,待上林里收复之后,人手少了也不行……河口这边虽说窘迫,但是多养一二百人也不会让人饿死,只是集云社武卫定额才有四十人,不能多养私兵,我想林家裁撤乡勇之事就不要跟外面通报了。三哥、三夫人、六夫人还有少夫人,你们觉得如何?”
    林缚的意思是将闹事乡勇都接手过去,但是还要占林家的养兵名额。
    虽说林缚以集云社的名义养私兵不会拘泥四十名武卫的限额,但是一下子增加这么多人手,想要再隐瞒很难,给顾悟尘的政敌或者说林缚他自己在江宁得罪的人捅上去,就会有大麻烦。
    上林里乡勇在江宁虽说是客兵,但毕竟有正式的名义在,有这个名义,林缚甚至可以驱使这部分乡勇北上参加洪泽浦战事。
    “这样也好,”林续禄一时也搞不清楚林缚背地里到底有多大的实力,竟然能独力多养近两百人的私兵,但是将闹事乡勇惹毛了也不好,林缚愿意将烫手山芋接过来自然再好不过,林缚毕竟还是要算林家人,他看向几位林家遗孀,“几位婶娘你们看如何?”
    “外姓人当真是不能信赖,老十七既然不怕麻烦,那就将外姓乡勇都接手过去好了,”三夫人负气的说道,“那个赵青山,我们都决定将他的月饷银涨到四两,刚才本家的命令他竟然也敢敷衍,这次一定要清出去……”
    “这个事情暂时不说,既然这么决定了,麻烦三哥还有七夫人陪我去营地宣布这个决定。”林缚说道,心想三夫人深居宅院之内,哪里知道人心把握向来就不是简单的一件事情?即使都用林族子弟,也难保林族子弟不生异心,兄弟残杀者有史以来难道发生的还少吗?这世间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忠诚,林家视乡勇如草芥,乡勇视林家如仇寇也是当然,无论是不是异姓都无分别,然而胸怀丘岳者,即使是异族也能使之如臂。
    林缚不再在新宅耽搁时间,领着五个领头的闹事乡勇,与林续禄、林续宏、林梦得还有七夫人顾盈袖一起赶往河口围拢屋以西的乡勇临时驻营地,将午后闹事乡勇都聚集起来宣布将闹事乡勇编入集云社武卫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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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章 人心向背
    夕阳垂于远村的林梢,林缚站在围拢屋西侧的高处,看着河口的景象。
    河口这边已经建成四座围拢屋,一座围拢屋可以容纳八十户到一百户民众居住。两座围拢屋用来安置最初的募工流民以及新编武卒的家眷,新建成的两座围拢屋用来安置此次流落到河口的避祸难民。
    一栋独院通常安置三四户难民,两座大型围拢屋安置难民近四百户,约一千八百人。奈何河口这边滞留难民人数已经超过三千人,还是有大量难民都临时安置在安置条件更为简陋的窝棚区。
    林缚使集云社一次性在西边再购入一百二十亩地,同时开工建造四座围拢屋,还专门辟出一块空地搭建临时窝棚。
    林缚站在一处稍高的土台子上,看着聚集起来的闹事乡勇,过了片刻,才负手说道:“乡营遇袭,二公子遇害,此事殊难料,错不在你们,你们中无需有人为此承担责任,而且这些年来你们尽心护卫乡里,劳苦功高,我林缚生、长皆在上林里,对你们的功劳,我心里最是明白,在这里要跟你们说一声‘辛苦了’……”当下就合手朝着众人长揖。
    台下的乡勇皆哑雀无声。
    林缚继续说道:“上林里遭此大难,林家损失之重,也超乎想象,迫不得以要做诸多调整,也要请大家能谅解。我与本家已经谈妥,你们可以选择进入集云社充当武卫,亦可选择脱离林家离开河口。念在大家多年来尽心护卫乡里,不管谁今日决定选择离开河口,此间都会奉送上二十两银子当路资——”
    这次大家闹翻脸,有些人怕林家秋后算账,希望离开也不是多么难理解的事情。
    林续禄不吭声,这些乡勇是林缚一口要接手的,对那些选择离开的乡勇许下赠送路资之诺也是他的事情。
    五个领头闹事的站在林缚身后,他们知道详情,知道林家遗孀以及族老们对他们这些闹事者是什么态度,要不是林缚愿意收留,他们这些乡勇真的就要给强行解散了,也根本就没有什么路资不路资的;这些银子都是林缚他私人解囊掏出来的。五人心里感动,看台下乡勇窃窃私语,见他们甚至都以为每人二十两银子的路资是本家拿出来,更是有一团热烘烘的火堵在胸口。
    台下乡勇觉得林缚说出的这两个选择都还不错,一时难以决定。
    二十两银子对平民百姓不能说少,在江宁可买四五十石细粮,就算拖家带口在江宁熬过难关不成问题。
    乡勇今日聚众闹事,只希望给解散时林家能给大家发一些安家费,甚至都没有奢望能得这么多。
    “好话都说尽了,现在该将丑话说在前头了,”林缚这时候脸色沉下来,稍等片刻,等台下都安静下来,才继续说道,“尔等对林家处置有所怨意,可使人沟通商议,但是任意持械聚众相胁迫以逞私念,是为忤逆。若在战时,我会毫不犹豫调兵弹压之,便是在此时此地,亦为难容忍之大错。从犯者可既往不咎,虽说本家对首罪者也宽容,不予追责,但是我不能容忍这些人进入集云社为武卫……”
    台上领头闹事的五名乡勇哪里想到林缚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处置,一起跪下来恳求:“我等自知行事鲁莽,以下犯上、罪该万死,但求林大人给我们改过自新的机会,哪怕是抽几十鞭子,我们都甘愿受刑,只是不要将我们赶出河口……”
    “好话、丑话都说尽了,”林缚负手说道,“今日赶你们走,我心里也不好受,陈魁立、韩采芝、苟敬忠,你们五人,我认识三个,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们到草堂来每人领二十两银子带家人离开河口去别处安身吧,我不会留下你们的。其他选择离开河口的,将兵甲交到草堂来领二十两银子离开;选择到集云社当武卫的,将兵甲穿戴整齐也到草堂前集结,今夜有船送你们去狱岛……”
    “我们走吧,让他们自己做选择吧……”林缚跟顾盈袖、林续禄、林梦得说了一声,便先下了土台子,往东边的草堂走去,将聚众闹事的乡勇都留在原处。
    林续禄回头看了一眼那五个给林缚赶出河口的领头闹事乡勇,他们还跪在土台子上恳求林缚收留。其他乡勇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毕竟这五人领头闹事,应该更担心给林家秋后算账,能拿二十两银子带着家人到别处安顿简直就不能算是惩罚,为何竟要如此哀求林缚收留?
    林续禄掌控大局的能力不强,胆色、气魄不足,有些事情却看得明白,也大概就是所谓的“眼高手低”吧。
    林续禄心里微微一叹,说到底林缚只是要将闹事乡勇收归己用,又要将五个领头闹事的驱赶出去,以免留下后患日后再发生类似聚闹事件。
    要是硬绷绷的赶人,即使林缚暂时竖立起赏罚分明的权威,不要说给赶走的五人心里会有怨恨,其他乡勇心里也多有不服,会留下很多的后患。
    但是眼下呢?跪下哀求的五人竟是满脸的自责与愧疚,对林缚哪里有半点怨恨?想来其他乡勇在知道事情真相后,绝大多数人都会打消给秋后算账的顾虑选择留下来编入集云社武卫。
    也就是说林缚仅用百十两银子赶走五个领头的就将诸多后患都较为彻底的解决掉了,这样的手段,当真不是一般人会使。
    林续禄跟在林缚后面,有些灰心丧气,他给今日之事闹得灰眉土脸,此时又真觉得差林缚当真是太远,到河口以来,自信心第一次受到这么严重的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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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发展也恰如林续禄所料,绝大多数乡勇在知道事情真相后都选择留下来编入集云社武卫,近一百五十人兵甲整饬到草堂前集结,林缚当即就派船将他们送到隔水相望的狱岛进行整训。
    除了五个领头闹事者,还有十多名乡勇选择离开。这些乡勇选择离开也不是因为担心会给林家秋后算账,而是他们的家人没有能够逃到江宁来,他们放心不下,这时候能有机会离开,就想着潜回石梁县去找家人。
    天已入夜,眉月清辉,再加上角楼投来的灯火,将草堂厅前的院子照得雪亮如昼,二十多名将离开河口的乡勇都跪在院子里跟林缚告别。
    “银锞子、碎银子以及散钱,我都替你们准备了些,凑足二十两官银。刀或者长矛都不能随身携带,容易藏匿的剔骨刀我都替你们准备了一把,希望你们不要用之作恶……你们每人领一只包裹走吧。想回石梁县的,我夜里就派船送你们到古棠县北境过哨卡,想去江宁另处安生的,可以明天再走。”林缚说道。
    “只求大人给我们立功戴罪的机会。”韩采芝等五名领头闹事的乡勇还是不甘心就这样离开河口,跪头哀求道。
    “走吧,我不会改变主意的。”林缚硬着心肠说道。
    “大人恩情,我们永记不忘……”韩采芝等人见林缚心意已决,知道再难挽回,当下叩了头离开草堂而去。其他三名领头闹事的乡勇,家人都在河口,明天会迁往另处安置,原先就有些积蓄,再有林缚给的二十两银子当路资,相互扶持、帮衬在江宁熬过难关不是什么大问题。
    韩采芝老父老母都随之逃到江宁来,但是洪泽浦乱起之时,其妻携幼子回娘家探亲,至今仍滞留在石梁县下落不明,另一名领头闹事的乡勇陈魁立他妻儿倒是跟着逃出来了,老母却留在石梁县。韩采芝与陈魁立将在江宁的家人托给其他三人照应,他们随另十多个回去寻找家人的乡勇一起潜回石梁县去,当夜就坐林缚给他们准备的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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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很顺利的就解决了,近一百五十名编入武卫的乡勇也给船送上狱岛,林缚留林续禄、林续宏在草堂里简单的用过晚餐,在席间跟林续禄说道:“你要将饷银送回东阳府担心途中遇到流寇——我看这样好了,集云社两艘快帆船这两天就要正式收货,河口这边人手还算充足,过两天我送你们回东阳去。河口这边诸多事也暂时安顿下来,我要去东阳见顾大人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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