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在中州城里大开杀戒。
    大杀四方。
    ……
    “你怎么敢……”
    此时遍地染血的长街上,唯一对着林夕发出声音的,却反而被林夕擒在手中的狄愁飞。
    一股药力被林夕用魂力拍入了狄愁飞的体内。
    这并不是流沙的解药。
    流沙的解药总共便只有三份,现在林夕的手上,也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份解药,这份解药用光之后,这世上便再也没有敢用流沙,流沙这样的毒药,便也注定会消失在世间。
    然而林夕拍入狄愁飞体内的药力,却至少可以让狄愁飞活得更久一些。
    “把冷秋语带过来,否则我马上杀了他!”
    林夕的声音,冷冷的在染血的街巷中传开。
    绝大多数人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觉得不真实,然而没有人会怀疑已经大开杀戒的他的话。
    摘星楼前的那一列红色队伍,在惊惶的骚乱中,数名将领开始急速的赶着一辆马车前行。
    “我为什么不敢?”
    在此时,林夕才将目光聚集到狄愁飞的身上。
    他冷冷的看着狄愁飞,微眯着眼睛,道:“始终只是你们所有人,觉得我不敢。”
    “原来你早就已经准备好这么做。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利用威望、民愤,杀我的马,只是为了让所有人觉得你只是在玩弄律法的漏洞,只是让所有人觉得你不敢。只是为了让我敢出军营,只是为了要见到我。”
    这一句话对于现在的狄愁飞而言很长。
    所以狄愁飞在说出这一句话后,开始咳嗽,咳出血沫,咳出许多干涸的颗粒,如同一颗颗黄沙。
    “不这样,怎么能够顺利的杀死你?”林夕冷漠的看着狄愁飞,“行军打仗这种事情,本身便是要让对手对你的一切做出错误的判断……怎么样,在最高处跌落,在拥有大权的时候跌落,被人阴到,被人杀死的滋味,是不是很好?”
    狄愁飞咳嗽着,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和林夕的笑容有着截然不同的意味……十分惨烈,十分绝望,十分暴戾。
    “你疯了……”他就像是一个疯子,然而他却是说林夕疯了,他看着林夕,笑着道:“你这样做,即便你能活着离开中州城,又能如何?你就像是自己推翻了你们青鸾学院建立的律法,建立的信仰,建立的敬畏。从今日开始,你和青鸾学院,将会彻底从荣光,走向云秦的阴暗面。”
    “你想得很多,难得你到死前还想得这么多。”
    林夕讥诮的冷笑道:“不过和垂死的对手多说几句话,这的确是很开心的事情。谢谢你为我和青鸾学院想这么多……但这终究只是你的想法。”
    “我本来就和你们这个世间的人的想法不一样。要战胜和杀死对手,靠的不是实力,难道是你们口中所谓的信仰?”
    林夕缓缓的抬起了头,看着前方的长街,长街上方的天空。
    “你们需要一些东西去遮掩你们的罪恶,用欺骗来获得信任和荣光。但我不需要……所以你们认为我没有证据,便不敢动手,但我的想法比你们所有人都要简单。不管有没有证据,你和皇帝,都是我的敌人。要杀死敌人,还需要什么证据?”
    “我根本不需要解释,时间会说明一切,每个人都会听从自己的内心,做出自己最终的选择。”
    “信仰和律法,不是被你们这种人利用的东西……即便和你说的一样被我亲手推翻,在将来,在杀死所有像你这样的对手之后,我们自然也会重建。”
    “我不妨告诉你。”
    林夕看着脸色越来越暴戾绝望的狄愁飞,漠然道:“在中州城行走的这么多天里,我比你想得还要多。我杀死你,至少还有一个用处……在这个城里,皇帝的敌人还有很多,他们也需要看我的举动。我杀死你,便是竖起了一面旗帜,他们自然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从云秦立国前到现在,江家、钟家,他们的人,就真的这么容易全部杀得光了?你真以为,只凭我一个人的煽动,就能那么轻易的做到,那一颗白菜都到不了你府内?”
    “皇帝最仰仗的,是他所谓天赐的圣天子身份,我却是很期待,当张院长和青鸾学院这么多年的威望,真正和这个世间的某些信仰冲突的时候,到底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说完这句话,林夕便不再给狄愁飞任何说话的机会。
    他将狄愁飞丢在面前的雪地上,一脚踩在狄愁飞的脸上,将狄愁飞的脸踩在雪地里,踩在不知道哪户人家的草狗,拉的一堆狗屎上。
    第六百九十七章 意志
    不可一世,一直拥有强大的信心,以为自己掌控一切,尤其是刚刚登上中州城权力巅峰的狄愁飞,在这时候身体不停抽搐起来。
    他不想死。
    然而林夕想让他死。
    所以不管他的身体怎么扭动,他都无法从林夕的脚底挣脱,唯一的改变,只是使得那堆狗屎在他的脸上铺得更开。
    街巷中、屋面上,那些身穿鲜红甲衣的狄愁飞的忠诚部属们,看着平日里自己最为敬仰的将军就如此被羞辱着,他们的身体颤抖着,然而却没有人再敢上前。
    今日里,林夕已经变成了中州城中的杀神。
    这一片街巷里,已经有太多的人头颅爆开,红白的脑浆充斥着他们的视线,他们知道在重骑军或者别的圣师赶到之前,都绝对不可能杀死林夕。
    带着大黑的林夕,绝对是大国师阶中无敌的。
    他们也不想见到,狄愁飞的头颅也像西瓜一样,直接在林夕的脚下爆开。
    从摘星楼前疾驰而来的马车来到了林夕的面前。
    街道开始震动。
    屋面上的浅雪开始簌簌洒落。
    看清狄愁飞在林夕脚下的样子,听到远处重铠骑军的声音,赶着马车前来的一名红衣中州军将领满含杀气的发出了厉喝:“林夕,你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如果我看得不错,你是钟迟归……钟家的外族子弟,成了狄愁飞的一条狗,本不配活在这城里,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林夕平静的看着这名呵斥他的中州卫将领,笑了笑,出声。
    才刚刚听到林夕喝出自己的名字,还没听到后面的话,这名中州卫将领就知道自己错了,脸上的狰狞冷厉全部变成了恐惧,大叫了一声,直接跃下马车,往后飞跃。
    只是到这种时候才醒悟,对于林夕而言,这名钟家的外族子弟已经太过迟钝,太过看不清形势到了极点。
    在钟迟归的身体刚刚从马车脱离的瞬间,一道黑线已经降临这辆马车。
    马车裂了开来。
    钟迟归的眉心也裂了开来。
    在林夕的这句话刚刚说完之时,钟迟归的尸体便正好落地,鲜血在地上铺开。
    裂开的马车中显出了冷秋语的身影。
    即便影子圣师及时赶到,将她救了下来,然而因为魂力的过度喷涌,她还是昏迷着。
    林夕身穿红色祭司袍。
    冷秋语也身穿着红色的嫁衣。
    一名是英俊挺拔的年轻男子,一名是比云秦城里最美的鲜花还要美丽的少女,一切都像是一副抢亲的场景。
    然而此时的气氛,没有让任何人觉得旖旎,唯有悲烈。
    林夕开始发光。
    放出光明。
    纯净的光束从他的手指间流淌而出,落在冷秋语的身上。
    冷秋语的眼睛睁开。
    她看到了对着自己笑着,悲壮的笑着的林夕,然后她开始流泪。
    “我们还有更多的事要做。”
    林夕没有什么过多的话语,只是看着她,从容的问道:“你是要亲手杀了他,为他报仇,还是我帮你直接杀了他?”
    此言一出,所有听见的官员、将领,浑身都是彻底的冰冷。
    冷秋语没有说话,行向了林夕和狄愁飞。
    远处屋檐上的一名一直用目光锁定着林夕的箭师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冷秋语的身上,他手指微松,一枝箭矢就将脱手而出。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林夕只是朝着他所在的方位看了一眼。
    然后他就死了。
    因为整个中州城里,没有比林夕更强的箭师。
    “不要!”
    很多人凄厉的尖叫了起来。
    冷秋语举起了林夕递给她的剑。
    “药……药……药……”
    这个时候,狄愁飞的意识也开始模糊,就和那名大莽圣师一样,趋于生命最后的留恋,想要解药,发出同样含混不清的声音。
    “药……药……药,切克闹……”
    于是林夕也开始唱歌。
    他笑着,开始唱着中州城里无人懂的歌谣。
    他其实并不只那一次唱过这样的歌谣,然而他这一生……或者说两生里,没有一次,唱得如此心酸,唱得如此悲伤,唱得如此快乐,唱得如此解恨。
    ……
    林夕唱着无人懂的歌谣。
    冷秋语手中的长剑,斩下了狄愁飞的头颅。
    整个中州城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
    ……
    “你真的想要毁掉这个张院长和先皇一手建立的帝国?”
    一条跌跌撞撞的身影靠近了林夕。
    这是刘学青。
    此时在别的圣师还未赶到之前,敢逼近林夕的,也只有他这样的直臣。
    他显然也赶得很急,身上的官服都因为地滑摔倒而布满了污秽。
    他的脸上,布满了一种梦想被无情的毁灭之后的愤怒和极度的失望。
    “不是我想毁掉云秦。”
    然而面对这名也像是疯了一样的清臣领袖,林夕只是点了点远处那座披着白雪的真龙山,平静道:“是那山里的人想要毁掉云秦。”
    “你如果有脑袋,那请你想想,这些年青鸾学院和我的容忍退让,到底换来了什么。”
    他毫不留情,训斥般的看着刘学青,说道:“在我离开之后的时间里,你首先要想清楚的,是你到底是为了皇帝,还是为了云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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