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玄道点了点头,道:“好,既然范大人都这样说,本官就陪同范大人一同入殿面见圣上。”
    韩漠在旁听见,心中一紧。
    鬼谷庄渊此前就断言皇帝已死,韩漠那时信了七分,前夜韩玄道与自己一番密谈,那是亲口承认皇帝已经殡天。
    明明皇帝已经死了,韩玄道为何会在此刻又同意让范云傲入殿面见皇帝?
    难道腰带着范云傲去看皇帝的尸首?
    如今乾心殿外可是数千御林营官兵在场,只要这群官兵知道皇帝已死,那么韩玄道隐瞒皇帝死讯的事儿可就当场事发,洪宗明大可起到鼓动作用,甚至范云傲都有可能抓住机会狠狠下一把死手,若真是那样,后果可是真的不堪设想。
    御林军中的对皇帝忠诚的将士毕竟不少,哪怕是自己手下的豹突营,忠于皇帝的也不在少数,一旦韩玄道隐瞒皇帝死讯的消息被当场揭发出来,再有范云傲和洪宗明联手出招,韩漠简直不敢想象到时候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韩玄道与范云傲正要相携入殿,洪宗明已经叫道:“且慢,本将……也要入殿面见圣上!”
    “你有何资格?”韩玄道冷哼一声:“本官难道说的不清楚,谋反乱贼,有何面目面见圣上?”
    “谁忠谁奸,岂能由你韩玄道一言已定?”洪宗明毫不退让:“本将身为龙骧营护军参领,身份固然低微,但是对圣上一腔忠心,要亲眼见到圣上无恙才能安心。若本将没有亲见,如何能让数千将士相信圣上安好?便是要受圣上惩处,丢了脑袋,本将也要入殿觐见,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洪宗明毕竟在龙骧营很有威望,他话声落后,身后便响起一阵阵粗猛的声音:“不错,圣上龙体安康,我等将士才会心安,让洪参领入殿觐见!”
    范云傲看着韩玄道,淡淡笑道:“韩大人,他既然顽固不化,倒也不必拦阻他,看看圣上会如何处置这谋反之贼!”
    范云傲看似平静温和,但是韩玄道又岂能不知他的心思,范云傲显然是想借机验一验皇帝如今是否健在,一旦出了问题,这位范大人只怕很快就要翻脸,鼓动御林将士将韩玄道斩杀在这乾心殿了。
    含笑带刀,韩玄道颔首道:“既然如此,且让他进去。”回头冷视洪宗明一眼,冷然道:“只盼你进去之后不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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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零一零章 生死谁人知
    韩漠虽然神色看起来很是淡定,但是心中却很为疑惑,那韩玄道却似乎猜知韩漠的心事,瞥了韩漠一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便往大殿之内进去,范云傲回头看了洪宗明一眼,一努嘴,洪宗明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跟上,三人在数千御林军的注视下,都是没有带武器,先后进入了大殿之内。
    乾心殿正殿空旷,兀自留有先前打斗的痕迹,白异本是站着死,但是尸首先前已经被放倒,此时还躺在大殿之中,虽然殿外人数众多,但是大殿之内却是空旷冷清,透着极浓郁的阴森气息。
    洪宗明瞧见白异尸首,神情激动,快步上前去,蹲下身子看了看,随即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叩了头,尔后握紧双拳,起身来,看着前方正在缓慢而行的韩玄道,眼眸子中杀机凌厉,几欲冲上前去将韩玄道击毙于拳下。
    顺着东廊前行片刻,一路上都是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太监宫女,韩玄道步伐稳重,范云傲脚步轻盈,而洪宗明却是脚步沉重,三人来到一扇朱红色大门前,韩玄道率先跪倒:“臣韩玄道启奏圣上,内监乱党被剿,圣上受惊,臣等罪该万死,前来请圣上降罪!”
    范云傲眯着眼睛,也很快与洪宗明都跪倒在大门之前。
    没过多久,便听得大门“嘎吱吱”轻响,缓缓打开来,出现在门内的,豁然是皇后韩淑,那张俏美的脸庞看起来异常的憔悴,苍白无血色,神情冷漠,淡淡道:“圣上龙体不适,你们难道不知?为何还要前来惊扰?”
    范云傲与洪宗明对视一眼,已经开口道:“回禀皇后娘娘,内监陈鸿道乱宫谋反,从他身上搜出一份信函,乃是与洪宗明私下勾结的证据,但是洪宗明声称是被诬陷,白异如今也被内监害死在宫中,事关重大,不敢不报,所以面见圣上,恳请圣上裁决!”
    洪宗明眉头皱起,拳头握紧,他深知韩玄道固然是老奸巨猾,这范云傲可也不是什么善茬,自己对这两人都要小心提防。
    不过一想到皇帝有亲手颁下的剿灭世家密旨,那么对世家必定是深恶痛绝,如今殿外御林军云集,只要皇帝真的下定决心剿灭世家,那么一声令下,这韩玄道和范云傲今夜都不可能活着离开皇宫。
    只要见到皇帝,皇帝定会偏向自己,而不是这两位世家头子。
    ……
    “有证据在手,何必还要惊扰圣上。”皇后淡淡道:“如今朝事俱由你们内阁处理,乱党入宫谋反,惊扰圣驾,便是你们内阁不知道怎么处理,尽管将人交到大理寺去,大理寺总还懂得王法吧?
    洪宗明立刻道:“皇后娘娘,臣是受冤枉的,臣忠心耿耿,绝无谋逆之心,臣只想面见圣上,一切由圣上裁决!”
    范云傲也恭敬道:“皇后娘娘,如今不只是洪宗明一人,殿外数千御林军也是对今夜之事很为疑惑,圣上乃上天之子,明察秋毫,定能一解将士疑惑。”
    皇后凤目冷然,瞥了范云傲一眼,问道:“数千御林军聚集乾心殿外?这是要逼宫吗?”
    “臣等不敢!”三人齐齐叩首。
    正在此时,却听得殿内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道:“是……是何人在外面?”
    这声音不大,但是此刻屋内屋外既然一片,话声却是极为清晰地传了出来,听到这声音,韩玄道三人的表情俱不相同。
    韩玄道面无表情,显得镇定自若,洪宗明眉宇间却是显露出喜悦之色。
    唯有范云傲,那声音钻入他耳中之后,他就如同被电击一般,面上神情震惊无比,张着嘴,眼眸子中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幸亏他是伏在地上,其他几人看不到他表情。
    那声音虽然有些绵软无力,但是范云傲可是一下子就听出来,正是那位皇帝陛下的声音。
    他心情一时间当真是复杂无比,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皇后却已经恭敬回道:“回圣上,是户部尚书韩大人、兵部尚书范大人前来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里面传来皇帝的声音:“朕也想知道如今国事如何了!”
    皇后这才淡淡道:“你们都进来吧!”转身进了去。
    韩玄道起身来,回头看了洪宗明一眼,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如刀锋,缓步进去,范云傲皱着眉头,眼眸子身处掩藏着深深的疑惑,终是与洪宗明一同进了去。
    龙榻之上,锦帐如云,距离龙榻尚有一段距离,韩玄道率先跪倒,身后范云傲和洪宗明也只能跪倒。
    “朕已经知道外面的事情。”皇帝的声音从龙榻之中传出,淡定无比:“龙骧营白异已经死了吗?”
    洪宗明立刻道:“回禀圣上,白大人……被内监所害!”
    “那么龙骧营如今的指挥是由你负责?”
    “是!”
    “朕来问你,龙骧营的职责是什么?”
    “回禀圣上,龙骧营乃是为了护卫皇城,保护圣驾!”
    皇帝冷笑声传出来:“护卫皇城,保护朕?”
    洪宗明从皇帝的语气中已经嗅到了不祥之感,脸色微变,俯首在地:“臣……!”
    “朕来问你,龙骧营既然是护卫皇城,怎会被忠义营轻松而入,你们是如何护卫皇城?”不等洪宗明说话,皇帝已经用极其冷淡的声音道:“你们要保护朕,可是就在朕的旁边,就在那大殿之中,内监作乱,甚至将白异谋害在大殿,若不是韩爱卿率领忠义营赶到,朕的脑袋是不是由那群取去?”
    洪宗明脸色泛白,额头上冒出汗珠,不敢言语。
    “内监作乱,你龙骧营姗姗来迟,朕不明白,朕那所向披靡的龙骧营,怎地会变的如此后知后觉?”皇帝颇有些愤怒的声音从帷帐之内清晰传出:“你打的什么主意,朕没有心思去理,如今朕的殿外刀兵如云,朕不管你是否受冤,却要向你借一物以平今夜之乱,你可愿意相借?”
    洪宗明万念俱灰,拜伏在地,浑身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深深的失望,他本以为皇帝会借这个机会雷厉风行,以韩玄道和范云傲为祭旗开端,大力清剿世家,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会是这样一个态度。
    他先前还充满了一种兴奋之心,此时却已经心如死灰,灵魂和力量似乎在这一瞬间被抽出身体,变的虚弱而无奈。
    “臣乃大燕之臣,一心效忠圣上,臣的所有,俱都是圣上所赐。”洪宗明抬起头,看着帷帐之中模糊的影子,做最后努力:“圣上但有所命,臣与御林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帝的声音依旧冷淡:“朕只借你的……人头!”
    洪宗明身体一震。
    “朕身体倦了,朝中诸事由内阁处理,韩爱卿和范爱卿就多辛劳了。”皇帝平静道:“你们退下吧……是了,韩爱卿,洪宗明平息兵乱之后,你要厚待他的家人,此事到此为止,不要牵连过广!”
    韩玄道恭敬道:“臣遵旨!”起身来,也不管范云傲和洪宗明,躬身缓缓退去。
    范云傲跪在地上,一时还没回过神来,洪宗明亦是闭上双目,浑身颤抖。
    皇后已经淡淡道:“圣上倦了,你们还不退下!”
    ……
    乾心殿外的将士们寂然无声,便是韩漠也是肃然而立,毫无声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乾心殿那微微敞开的大门。
    三营数千官兵挤满乾心大殿前的广场和各处,密密麻麻,黎明的曙光也已经开始显现,那曙光洒射在坚硬的甲胄和冰冷的刀枪之上,晨曦的空气中兀自带着血腥味。
    这是大燕国立国以来,第一次出现御林军涌入皇宫的情景。
    并没有让将士们等太久,韩玄道率先从大门内出来,正襟而立,没过多久,范云傲也是显得很是平静从殿内出来。
    当洪宗明从殿内出来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韩漠打量着这位御林参领,只见他神情憔悴,步伐沉重,行走之间,似乎六神无主,当走到台阶之前,这位护军参领终于抬起头,扫过密密麻麻的军队,尔后一步步走下台阶,到得龙骧营官兵前,从一名部将手中拿过佩刀。
    四下里一片既然,包括韩漠在内,谁也不知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韩漠瞧见韩玄道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心中就明白,殿中一行,只怕这位洪参领成了大输家。
    韩玄道冷漠地看着洪宗明,高声道:“圣上英明,洪宗明已经承认,是他与内监勾结,意图谋反,圣上口谕,着洪宗明当众自裁,圣上仁爱,不累及其家人!”
    洪宗明看着韩玄道,目眦俱裂,很快,收回目光,缓缓拔刀。
    众人听韩玄道说完,都是一惊,却见洪宗明并不争辩,顿时不少人便相信,只怕洪宗明谋反是真的了。
    洪宗明拔出佩刀,刀刃锋利,寒光逼人,他脸上满是无奈之色,目光中神色复杂,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却见他猛地跪倒在地,对着乾心殿门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喃喃自语:“圣上,臣知道,您是……大局为重!”尔后缓缓起身来,怒视韩玄道,厉声道:“韩玄道,我和白指挥使在地下等着你,你很快就会来!”再不多言,抬头往自己的脖子上抹了过去。
    他身后几名部将欲抢上去制止,但是都是抢出半步,便都停了脚。
    洪宗明自刎,也就代表着韩玄道所言是真,若是上前阻止,保不准被打成同党,而且这是皇帝旨意,谁敢拦阻。
    刀锋划过,血花喷溅而出,洪宗明双目圆突,艰难抬手,指着韩玄道,眼中满是怨毒之色,身体终是向后仰倒,抽搐几下,便即死去。
    洪宗明倒下去的一瞬间,韩玄道的身体就似乎卸去了一块巨石一般,抬起头,望着天边显出的黎明曙光,气定神闲。
    第一零一一章 夏日家话
    盛夏炎热,便是连礼部尚书府的后花园也是酷暑难当,若不是亭子里放有盛着冰块的铁桶,让亭内阴爽凉快,府中上下也不可能由着韩漠抱着韩定亭子里逗乐子。
    这是一座很宽敞的凉亭,凉亭四周放着四只盛有冰块的铁桶,凉亭中央放着一张凉席,不足两个月的韩定则是很愉快地躺在凉席上,双手乱抓,似乎是想抓住韩沁逗弄他的一朵大树叶子。
    韩漠和红袖则是坐在旁边的石桌边上,滋滋有味地品尝着碧姨娘亲手做出来的冰镇芙蓉粥,在这酷暑之时,有这样美味的食物入肚,冰霜透骨,从头舒服到脚。
    碧姨娘坐在一旁,正在为韩定缝制衣裳,本来这些事儿自有下人去做,但是碧姨娘却还是将这些事儿揽了过来,韩定那些小衣裳,都是绣着极漂亮的图案,那是从外面买都买不来的。
    筱倩不能食用这种太过冰寒的食物,只是靠坐在放置亭中的一张竹椅子上,手捧着一本好不容易淘到的画册,有滋有味地看着。
    厅内一片温馨祥和之气。
    “京里的夏天比东海那边似乎要难受不少。”韩漠放下碗,拿起旁边的锦帕擦了擦嘴,微笑道:“若这个时候还在东海,往海里游上那么一遭,可是赛过活神仙了。”
    韩沁回过头,笑道:“哥哥,你是想东海了吗?什么时候你带着大伙儿回东海去瞧一瞧吧?我也想爷爷了!”
    筱倩一听,忙放下画册,连声道:“好啊好啊,相公,京里呆的腻了,你若是空闲,咱们不如回东海去看一看,我也没有拜见爷爷他老人家呢!”
    韩漠看着筱倩,笑道:“你是想看大海,还是想看爷爷?”
    筱倩嘴一撅,虽然已为人母,但是还是时不时露出小姑娘般的天真摸样,碧姨娘已经笑道:“筱倩自然是想拜见二宗主。只怕二宗主如今也在念着孙媳妇!”
    韩漠点头道:“俗话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筱倩圆溜溜的眼睛睁大,立刻道:“相公,你说我丑?”
    “别抢话这么快。”韩漠故意瞪了筱倩一眼:“等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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