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禅”字,含义至深,淑妃心内却是复杂无比,她不知道这样一个名字,对刚刚出生的孩子来说,是幸还是不行。
    ……
    天刚蒙蒙亮,韩玄道静坐在书房,闭着双目,似乎已经睡着。
    昨夜得知孔院判被传入宫内之后,韩玄道便一直在书房中,一夜未眠,他的脸上却无丝毫疲惫之色,反而淡定无比。
    门外响起脚步声,随即便听到韩隐那低沉而恭敬地声音传进来:“老爷!”
    韩玄道一双眼睛豁然睁开,眼皮子跳了跳,沉声道:“进来!”
    韩隐推开房门,轻轻进来,转身又将房门关上,在他的手中,竟然提着一只篮子,用灰色的布巾掩盖住,一只稳定而有力的手提在手中。
    韩玄道看着那篮子,顿时皱起眉头,轻声问道:“宫里……真的生出一个女儿?”
    韩隐点点头,低声道:“娘娘诞下了一位公主!”说完,将篮子放在旁边的小桌子上,韩玄道起身来,缓缓走过去,脸色凝重,轻轻掀开篮子,小公主用厚厚的绵锦包裹着,正在篮子中沉沉睡着。
    这个可怜的小公主,自然不明白,她已经成为一件惊天阴谋的主角。
    韩玄道静静凝视着小公主,伸出手,似乎想摸一摸孩子的脸,但是眼见触碰到小公主那嫩嫩的小脸,却停住手,终是收回来,轻轻掩上了灰巾。
    “我只是防备。”韩玄道轻叹道:“但是老天去偏偏与我开玩笑,非要我如此去做……!”
    韩隐轻声道:“一切都顺利。”
    韩玄道点点头,轻声道:“此事是否只有那四个人参与其中?”
    “是!”韩隐点头道:“稳婆乃是药膳司挑选出来,如今已经受赏出宫,老奴已经派人盯住,孔太医那边,也已经安排人盯住。”
    韩玄道沉吟片刻,眼中寒光乍现,道:“那两个仆妇,今天就要动手处理掉,这种人,口中未必藏得住话,稍有泄露,后果不堪设想,除去她们,狗一样的低贱妇人,不会有人注意。”
    “老奴马上去办!”韩隐恭敬道,顿了顿,问道:“宫里的那位太监和孔太医该如何处理?”
    韩玄道冷笑道:“我素来信不过那等阉货,你安排一下,尽快将他除掉,但是要等一等,等过上几日再动手,一定要记住,必须是意外死亡,绝不能让人看出是有人故意除去。”
    韩隐道:“老奴明白,一定会做得干干净净。”
    “至于孔太医……!”韩玄道皱起眉头,沉思良久,才轻声道:“暂时不要碰他。四个人中,也只有他不敢泄露风声,关乎一家老小性命,他自己会掂量清楚的。他由我自己来应付,等上几个月再说……!”
    韩隐点点头,随即目光落到篮子上,轻声道:“老爷,小公主是否送往东海养起来……!”
    韩玄道闭上双眸,沉思许久,才缓缓道:“娘娘诞下的是皇子,这个孩子……本就不存在。不存在的东西,就只能让她消失……!”
    韩隐全身一震,眼中划过吃惊之色。
    “隐叔,将她带下去……!”韩玄道轻叹道:“做得干净一些!”
    韩隐跪倒在地,颤声道:“老爷,这……这可是娘娘的血脉,身上也有我们韩家的血……!”
    “我知道。”韩玄道肃然道:“但是你要清楚,如今看似太平无事,但是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韩家,既然走出这一步,就不能有丝毫冒险。这孩子留下来,只是祸患……!”他抬起手,挥手道:“带下去吧,不要再多说了。”
    韩隐看了篮子一眼,眼中划过无奈,起身恭敬道:“是,老爷!”上前提起篮子,走到房门前,又回头看了看韩玄道。
    韩玄道靠坐在椅子上,神色凝重,凝视韩隐,微微点头,韩隐再不多言,打开门,提着篮子出了门去。
    第八八零章 良心
    韩隐脚步沉重地走出书院,刚出门,迎面一人差点撞上来,韩隐却是敏捷无比,侧身闪过,站稳身形一看,迎面而来的却是韩家三少爷韩滨。
    韩滨最近一阵子如同鬼魅一般,府中极少见到他身影,韩玄道日理万机,自然没有空闲时间去多管他,韩隐倒是想不到这一大早竟然能碰到韩滨来书院。
    瞧韩滨样子,显然是来找寻韩玄道。
    韩滨素来对韩玄道畏之如虎,躲都躲不及,这一大早却主动来寻,还真是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隐伯。”韩滨瞧见隐伯,啧啧赞道:“差点撞到你老人家,只不过你这功夫当真厉害,有空儿得教我几招!”
    韩隐和韩玄道的关系,就如同现在韩青和韩漠的关系,那是光着屁股就混在一起,属于死党,也正因如此,韩玄道对韩隐信任无比,而韩隐对韩玄道亦是忠心耿耿,两人在一起几十年,几乎没有分开过,韩玄道入京为官,韩隐也是跟着来到了京城,担任了韩府的管家,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在东海那边为官,一个则是来到京中为官。
    韩家子弟,对于韩隐那也都是敬重有加,韩滨虽然是少爷,而且性情顽劣,但是对这个长辈,却恭敬无比,从来不将他当做下人看待,而且韩滨若是在外面弄到什么好酒,第一个便是偷偷送到韩隐的屋子里,用来孝敬他。
    韩玄道两个儿子,韩沧个性孤傲,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韩滨则是嘻嘻哈哈热情得多,所以韩隐对这个三少爷,却也是十分疼爱,往常韩滨惹事,韩玄道抽出棍子要执行家法,韩夫人劝阻不住,韩隐却是时常上前相劝,反倒劝说住,所以平日里这一老一少有时间,也会凑在一起喝酒,韩隐说些韩家往事给韩滨听,韩滨则是说些稀奇古怪的事儿逗乐子。
    韩隐微微一笑,道:“三少爷是要见老爷吗?老爷就在书房,你快些去吧!”
    韩滨往里面看了看,贼眉鼠眼低声道:“隐伯,父亲现在心情如何?”
    “三少爷找老爷有事,还要看心情吗?”韩隐心中有事,勉强一笑,道:“快些去吧,老爷昨夜处理公务,一宿没睡,再晚去,只怕要睡下了。”
    韩滨点点头,正要进门,忽地看见韩隐手中提着的篮子,奇道:“隐伯,你手里提的什么?”
    韩隐眼中划过一道光,但是瞬间就若无其事笑道:“没什么,快去吧!”抬步便要走。
    谁知这韩滨是个好奇性子,越不知道,就越想知道,凑近过来,笑嘻嘻道:“隐伯,你还瞒着我做什么?我都猜到是什么了。”
    “什么?”韩隐面不改色,淡淡道。
    韩滨笑嘻嘻之间,忽地探出手,去掀那灰布,他速度也算极快,但是韩隐的反应比他更为迅速,轻描淡写闪过,皱起眉头,沉声道:“三少爷,不可胡闹!”
    “能有什么大不了的。”韩滨笑眯眯道,他现在气色很好,春风得意,前一阵子消沉模样早已不见,又是顽劣性子大起。
    韩隐摇摇头,道:“不要胡闹。”
    韩滨忽地抬起头,脸上显出惊恐之色,叫了声:“父亲……!”
    韩隐一怔,回过头,猛地感觉劲风一起,韩滨却是声东击西,一只手再次抓过来,口中更是嬉笑道:“是什么好东西……!”
    韩隐大吃一惊,立刻闪躲,但是这一次韩滨出手极快,而且使出声东击西的花样,虽然没有碰到篮子,却是捻住了灰巾,一车之下,灰巾竟然被掀开。
    韩隐脸色大变,韩滨一瞥之间,却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脸蛋,惊鸿一瞥间,韩隐已经将篮子收到了后面去。
    “是什么?”韩滨脸色骤变:“我……怎么看到一个孩子?”
    韩隐眉头紧皱,韩滨终究是少爷,他不好斥责,只能沉着脸道:“少爷,你看错了。”也不多说,伸手从韩滨手中抢过灰巾。
    “我又不是瞎子,怎会看错?”韩滨脸色也沉下来:“隐伯,你搞什么鬼?一大清早,篮子里装孩子玩?这是谁家的孩子?”
    韩隐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三少爷,你莫叫喊,你……你随我来……!”
    韩滨皱起眉头,见韩隐已经快步离开,急忙跟上前去,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后面韩隐的院子中,韩隐左右看了看韩府的紫衣卫部署都是由他控制,他自然知道如何避开耳目,回到自己的屋内,等韩滨进去,他立刻关起门,将篮子放在地上,肃然道:“三少爷,我今日对你所言,你敢保证是否一字也不泄露?”
    韩滨见韩隐脸上凝重无比,不由皱起眉头来。
    今日之事,异常古怪,而且往日里哪怕是再大的事情,韩隐脸上也是淡定自若,唯有今天,却是出现了韩滨从未见过的严肃之色。
    韩滨郑重点头,轻声道:“隐伯,你放心,就是掉了脑袋,我也不会泄露一个字。”
    韩隐点点头,却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背负双手,在屋内来回走动。
    毫无疑问,韩玄道对韩隐是信任无比,几十年来,韩玄道交下来的每一件事,哪怕是再困难,韩隐也能够竭尽全力完成。
    在韩玄道的心中,韩隐是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可以托付任何事情。
    韩隐几十年来,忠诚不二地为韩玄道做着或黑或白的诸多事情,一双手早已经被鲜血沾满,但是今日,他的心却揪起来。
    小公主沉沉睡着,当韩隐第一眼看到这个小生命之时,心中就有一丝喜爱,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韩玄道最后竟然要以一种极其冷酷的手段来处理这个婴儿。
    他从未抗命,但是这一次,鬼使神差地,心肠竟然软了下来。
    “隐伯,究竟是何事?”韩滨走到旁边,掀开篮子,看着里面美美睡着的小公主,低声道:“这是谁家的孩子?长得真是可爱。”
    韩隐终是停住步子,凝视韩滨道:“三少爷,恕我说句冒昧的话,你们兄弟四人,你固然性子最为懒散,但是凭心而论,你的心肠反倒是最软的,其他几位少爷,其心俱都比你坚毅的多。”
    兄弟四人,自然是指韩沧、韩源、韩滨、韩漠四兄弟。
    韩滨奇道:“隐伯,今日怎地说这样的话?”
    “今日若不是碰到你,此事也不会对你多讲。”韩隐声音极轻,但是神情却极其严峻,问道:“三少爷,你想不想救这孩子一命?”
    韩滨一怔,随即吃惊道:“怎么回事?”
    “三少爷若是愿意救她,她或许能活下去,但是三少爷若是不插手此事,那么这孩子很快就要死去。”韩隐肃然道。
    韩滨皱眉道:“这孩子患病了?是不是缺银子?”
    韩隐摇头,微一沉吟,终于道:“这孩子被父母抛弃,是我捡回来,但是老爷看了一眼,按照相书上说,这孩子带凶兆,不能收养,所以令我送回原地……!”
    “那怎么成?”韩滨立刻摇头道:“孩子送回去,那岂不是冻死?万万不成,隐伯,我去和父亲说,将这孩子留下来就是,一个小孩子,咱府里难道还养不活?”
    “我已经劝过,老爷不答应,这孩子若是留下,对府里不好。”韩隐神色凝重道:“三少爷,你若想救这个孩子,你将她带走,不要泄露你的身份,找个人家送出去,再也休提此事。否则……这孩子还是要送回原处。”
    韩滨皱眉道:“送回去就是让她去死,她才多大的孩子,那做爹娘的还真是狠心,禽兽不如,若是被我知道他父母是谁,老子拿一把刀去砍死他们。”他提起篮子,道:“隐伯,这事儿教给我了,我来处理就好!”
    “三少爷,你听我说完。”韩隐轻声道:“这件事情,万万不能告诉老爷,而且你带走这孩子之后,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存在。”
    韩滨奇道:“她被抛弃,本就可怜,还要遮遮掩掩做什么?”
    “三少爷若是不答应,就当我今天的话都没说,这孩子不能交给你。”韩隐正色道。
    韩滨想了想,道:“隐伯,你放心,这事儿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我会好好处理。”
    韩隐点点头,再一次叮嘱道:“你一定要记着,千万不能让老爷知道我将孩子交给了你,否则……这孩子一定会死!”
    韩滨点头道:“你放心就是。”
    韩隐轻叹一声,轻轻拍了拍韩滨的肩头,温言道:“三少爷,我确实没有看错,你的心……是有良心的!”起身来,道:“你不是有事要找老爷吗?你先去吧,现在天亮,人多眼杂,孩子不能交给你,晚上你再来带走。”
    说完,韩隐提起篮子,走进内室之中,将孩子小心翼翼抱出来,放到自己的床上盖起来。
    这处是韩隐的居所,平日里几乎没有任何人到这里来,除了韩玄道夫妇,这里没有韩隐的允许,也是没有人敢靠近。
    “她吃东西没有?”韩滨并没有走,跟进来,“我去找些东西给她吃。”
    “这事儿我来办就好。”韩隐回头道:“三少爷,你不去老爷那里?”
    “隐伯,我想劝父亲上奏朝廷,让小五带兵去打魏国人。”韩滨轻声道:“你说我能不能劝说父亲?”
    韩隐皱起眉头来,韩滨从不参与政事,这等军国大事更是连边也没碰过,今日怎地却起了这样的心思,不由皱眉道:“三少爷,这是军国大事,老爷心中自有分晓,你为何要插手进来?你素来事不过问这些事儿的。”
    韩滨想了想,欲言又止,脸上显出犹豫之色,又问道:“是……是不是不该去说?”
    韩隐凝视着韩滨,沉吟片刻,终于道:“三少爷,恕我直言,老爷既然没有让你参与政事,你还是不去碰的好。有些事情,一旦陷进去,未必能出来。如今你过的平安自在,性情纯良,若是真的进了官场,参与了政事,许多事情都会改变,那……未必是你想要的!”
    韩滨沉吟许久,才点头道:“隐伯,你说的对。还是我这般活着逍遥自在!”
    第八八一章 十三剑手
    “曹禅?”
    当日黄昏,萧太师得知皇子的名姓,嘴角立时泛起淡淡的笑容,抚须道:“咱们这位皇帝还真是着急啊,这儿子刚生下来,就准备好了这样一份厚礼,韩家的人,此时只怕是乐的闭不上嘴了。”
    书房之内,除了一身便装的萧太师,便只有刑部尚书萧万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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