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多名暗黑吏员在夜色之下寒风之中,悄无声息地列成数队,都是半弯着腰,聚在西花厅后面的湖面冰层之上。
    李固扫视众人一眼,终于道:“该怎么做,你们都已经十分清楚,此一战,乃是我西花厅恢复勇名一战。但是你们一定要记住,信号未起,绝不可轻举妄动,天亮之前还没有得到信号,便要立刻退回来。”顿了顿,随即缓缓道:“可是一旦得到信号,便要全力以赴,便算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务须完成既定任务!”
    众暗黑吏员俱都一点头。
    李固再不言语,一挥手,两百多名暗黑吏员分成数队,化整为零,如同一个个黑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散开,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
    ……
    西平门城头。
    苏雨亭一干叛军将领远远望着城外,远方的火光自始至终都没有消失过,闪闪烁烁,如同大地上闪烁的星星一般。
    对方的骑兵已经连续靠近数次,每一次不过几十名骑兵而已,连续三次都被箭矢射回去,当第四次过来时,御林军还要射箭,苏雨亭却是立刻阻止。
    这一次过来的骑兵依然是几十人,虽然这一次并没有射箭,但是那小队骑兵却也不靠近过来,只是在箭矢射程之外喊着什么,寒风呼啸,一时间也听不清他们究竟在喊什么。
    得到禀报的苏观崖终于一身戎装来到城头,身后更是跟着大批的苏派官员,一行人聚在城头,望着城外的灯火,胆子小的苏派官员已经失声道:“难道他们要攻城?”
    苏观崖神色凝重。
    苏雨亭紧握银枪,等到城下那队骑兵退下去后,他的眉头忽然一紧,眼中冷光划过,沉声道:“不好,韩漠是声东击西!”
    旁边唐鸣梧却是不以为然道:“苏指挥使多虑了。声东击西?你是否想说,这边的西北军是故意吸引我们的注意力,韩漠却在暗中调军进攻其他城门?”他怪异一笑,“没有攻城武器,他们那一道门也攻不下!”
    旁边立刻有将领道:“不错,韩漠手中只有骑兵,攻不了城,无非是虚张声势而已!”
    苏观崖却是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忽地转过身,走到内城墙垛,向城内望去。
    众将领和官员见苏观崖如此,也都跟过来,只见苏观崖先是瞭望皇宫方向,皇宫依然是灯火辉煌,看得很清晰,那里一片平静,随即他的目光又转向其他方向。
    燕京城太过庞大,屹立城头,只不过看到城中的一小部分,并不能一窥全貌,而且此时正是深夜,万物俱静,战时之际,城中的百姓也都是早早关了等,燕京城内几乎是一片漆黑,众人一时间也只是听到耳边寒风呼啸之声。
    苏观崖的眼眸子越来越阴沉,只听他喃喃自语:“难道……城内有变?”
    众人闻言,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如今外面的强敌都未必能够应付,不过是做着垂死的挣扎,如果这城内有变,那可就是大难临头了。
    不少人正惊恐中,唐鸣梧却摇头道:“皇宫那边没动静,城中又有谁能掀起风浪来?”
    苏观崖却是不理会,沉声吩咐道:“来人,速去东城,将韩漠的那些亲眷都带到这里来……!”他脸色很是难看,缓缓回到外城垛,望着远处的火光,冷笑道:“韩漠,你的母亲,你的妻子,你的岳母……这些人都在我的手中,我看你是否真的六亲不认!”
    第七九七章  夺门
    燕京城南康们的守将是火山营步兵队的护军参领林至善,虽然他已经知道西北军兵临城下,但是西北军却是集结到西平门的城下,直到现在为止,他在南康门的城头连西北军的影子也没有看到。
    如同大多数人一眼,在这样寒冷的夜晚,所有人的精神都比较放松,连守城军都有些冻得受不了,就不要说西北军会在这样的时候攻城了。
    而且西北军的主要攻城方向是西平门,南康门直到现在还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压力。
    林至善已经老了。
    他年过五十,两只眼睛下方的眼袋有些厚,或许是这些天来一直忧心忡忡,更加上日夜守城,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身为一名老将,他是一名标准的军人,对上严格奉命,对下则是既严肃又慈祥。
    身为火山营护军参领,太子的嫡系部将,林至善对太子一直是忠心耿耿,二太子对他却也是极其的信任有加,十分器重。
    这一次兵变,太子并没有对他交代太多,只是让他配合唐鸣梧行动,他虽然感觉到其中很是诡异,但是作为一名标准的军人,太子不多说,他也不多问,只是严格地遵照太子的嘱咐行事,配合着唐鸣梧,在那一日发动兵变,更是由他亲自在这边镇守南康门。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去找寻太多的情报,当火山营接防九门,控制东城的那一刻起,他就十分清楚,太子所谋划的乃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经过太多事情的林至善,心中在当时只有一句话:“成则为王,败则为寇!”
    ……
    虽然觉得西北军不可能在这样的寒夜发动进攻,更不大可能以南康门作为攻击重点,但是林至善还是在半夜时分披甲来到城头。
    御林军无论是武器装备还是甲胄都是燕国最顶尖的,里面有着暖和的棉装,外面披着双层甲,倒是能够抵御风寒。
    只不过寒风凌冽,城头上兵士的脸庞几乎都被寒风刮成一条条小口子。
    林至善在两名部将的陪同下,顺着城墙走了一阵,猛然间,这名老者眼眸子显出怪异光芒,停住脚步,转过头,将目光朝向城外望过去。
    漆黑的苍穹之下,似乎并无异动。
    但是曾经经过无数厮杀的老将却是有着极强的警觉性,一种奇怪的感觉用上他的心头,他闭上眼睛,侧耳倾听,风声阵阵,但是他却从风声中听到了异样的声音。
    林至善的手情不自禁地握住腰间的刀柄,缓步走到城垛边,一脸凝重地望着城外。
    他身后的部将见状,互视一眼,都颇有些奇怪,跟在后面,也是顺着林至善的目光,望向城外。
    很快,他们就看到了吃惊的一幕,只见远方忽然亮起一阵火光,而且那火光迅速移动,正往城门方向过来。
    “敌袭!”一名将领倒吸一口冷气。
    林至善皱着眉头,并没有显出惊骇之色,反而极度的冷静,一挥手,旁边将领立刻吩咐旁边的兵士吹起号角,这是预警号角。
    南康门城头的兵士们立刻被这号角声吹散了恹恹欲睡,瞬间清醒过来,而且立刻行动,弓箭手取弓,弩箭塔的兵士亦是做好了迎敌准备。
    火光渐近,城头将士也看清,来者不过是几十名骑兵而已,阵势并不多。
    看着那几十名骑兵靠近城边,弓兵都已经弯弓搭箭对准了来者。
    林至善却没有下令放箭,只是一手按刀柄,一手搭在墙垛上,目光犀利,盯着那队骑兵最中间的一名银甲将领。
    那队骑兵终于停下,一时间寂无声息,片刻之后,城上的守军才听到城下传来一个明朗的声音:“城头可是林老将军?”
    林至善只是护军参领,没有封将军爵位,对方称呼“林老将军”,自然是一种尊敬的称呼。
    林至善沉声道:“正是本将,你是何人?”
    却见队伍中的银甲将领催马向前几步,随即便听他高声道:“晚辈韩漠,见过林将军!”
    此言一出,城头一阵骚动,不少人都是大惊失色。
    韩漠率领西北军兵临城下,守军几乎都知道,此时深更半夜,韩漠率领几十骑亲自来到城下,确实让人吃惊不已。
    林至善显然也是颇有些吃惊,但是瞬间恢复冷静,沉声道:“韩漠,你率军兵临城下,意图造反,如何对得起圣上恩宠?你若还有忠义之心,罢兵请罪,我自会向圣上为你求情。年轻人偶尔冲动,并非不可宽恕,但是却不可执迷不悟!”
    韩漠摇了摇头,望着城头的林至善,高声道:“林老将军,韩漠听过你的为人,是个忠义老将,虽然这天下间有许许多多的是非难以说清,但是这一次谁是谁非,我想并不难看出来。我韩漠是逆臣贼子还是勤王忠臣,不需多辩,老将军心中自有一杆秤。”
    林至善皱着眉头,却没有说话。
    韩漠沉吟一下,终于道:“韩漠今夜前来,只是有几句话向林老将军说一说。”
    林至善将手从刀柄上拿开,两手都搭在城垛上,道:“你说!”
    “城内兵变的将士,都是被某些别有居心之人迷惑,蒙蔽了眼睛。他们都是大燕的勇士,西北军和御林军,乃是同袍兄弟,更是我大燕战力所在。”韩漠正色道:“林老将军莫非想看着我大燕的勇士因为某些人的不轨之心,而手足相残?面对敌人,战死沙场,英雄所属,可是骨血相残,同袍拼杀,流干了勇士的血,这对他们是何其的残忍?林老将军,难道你愿意看到他们死在自己人的刀下吗?”
    林至善手拳紧握,牙齿咬紧,双目闭上,一脸感慨,片刻之后,才睁开眼睛,沉声道:“韩漠,你不要信口雌黄。兴兵作乱,你罪大恶极,还敢在此胡言乱语。我林至善不乘人之危,你且退去,若要攻城,本将在这里等着就是!”
    韩漠摇头叹了口气,高声道:“林老将军,你这是愚忠!”
    “休要再言!”林至善沉声道:“韩漠,你若再不退下,休怪本将无情!”他从旁边一名士兵手中拿过弓箭,弯弓搭箭,对准韩漠。
    韩漠苦笑一声,掉转马头,似乎要离开,但是掉头之后,却并没有打马离去,而是在与部下说着什么。
    林至善身旁一名将领犹豫了一下,终于低声道:“大人,韩漠之言……未必没有道理……!”
    林至善脸色一沉,豁然看向他,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那将领脸上微现畏惧之色,但是终一咬牙,道:“大人,我等起兵,却无任何援兵,如今大敌在前,没有丝毫退路。若是与西北军对战,迟早被攻破城门,绝非敌手,到时候,必有大批的弟兄血战而死,我们……我们如今究竟是为何而战?”
    林至善脸色冷沉,盯着那将领的眼眸子。
    其实这将领所言,还真是许多官兵所想。
    直到现在,大部分官兵都只是奉命行事,根本不知道为何要在京中起刀兵,许多人都只是一片茫然。
    他们虽然奉令行事,可是不明白此战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自然不会明白,如果太子的计划成功,他们将是最大的功臣,是整个棋局上最重要的一步,但是太子一招失算,满盘皆输。
    火山营和凤翔营在太子失败的一刹那,就注定是输子,完全失去了他们本应该有的作用。
    林至善并不知道太子已死,他只知道自己如今所行之事,乃是太子的命令,在不明白整局棋已经大势已去的情况下,他不可能背弃太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坚持是否能够太子带去帮助,但是他绝不允许因为自己的妥协而坏了太子的大事。
    “入营第一日,每名士兵得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没有任何条件奉命行事。”林至善缓缓道:“违抗军令,便不配称为一名军人。你这番话,本将只当没听见,若是再有此言,莫怪本将无情!”
    那将领叹了口气,道:“末将不敢多言,愿与大人共进退,同生死!”
    正在此时,却听得几人连声叫道:“大人,那边有动静!”
    林至善转过头,却见到几名兵士指着城内,立刻上前去,往城内望去,只见得从那黑暗之中,涌出无数的兵将,速度快极,并没有喊杀声,却如同海浪般直往城门这边卷过来。
    林至善神色大变,失声道:“那是……那是九门官兵?”
    长街之上,上千名九门官兵挥舞着大刀,狂奔而来。
    “保护城门!”林至善怒声道:“九门官兵反了,吹号角,通知其他各处!”
    号角声吹响,而城下的九门官兵此时终于喊叫起来,阵中无数声音叫喊着:“攻占城门,诛杀叛军,弟兄们,杀啊!”
    御林军反应却也是迅速无比,在这南城门,部署了一千名火山营将士,只不过沿着城墙布防,两翼延伸极长,此时守在城门处的,城上城下,加起来不过四百人而已。
    城门处有一百多名御林军,亦是看到九门官兵冲杀过来,听得城头号角声起,也不犹豫,早已是分散开来,在城门前组成一条线,将城门护在后面,而城上则是有兵士迅速奔下城头,过来支援。
    城头上,本来弓箭对着城外的弓兵,听到城内杀声四起,立刻调转身来,站在内城头,弓箭对着城内的九门官兵,等到九门官兵进入射程之内,立刻齐发箭矢,冲在前面的九门官兵,立时被射翻十余人。
    城内的喊杀声传到城外,韩漠冷然一笑,这一次是真的驰马往回返,而他身边数名骑兵同时拿出号角,一起吹出另一种号角声。
    城头上正下令迎战九门兵的林至善听得城外的号角声,脸色更是大变,极其难看,他回过头,迅速奔到外城垛,极目望去,只见在城外号角声中,黑暗之中忽然亮起无数的火光,随即便听得震天动地的声音响起,他很快就判断出来,那是战马在大地上奔腾之声。
    数条苍龙般的骑兵长队出现在南康门之外,以火光为头,游龙般往城门方向迅速游动过来。
    虽然积雪让骑兵不能全力冲刺起来,但是那壮观且令人吃惊的气势却并没有丝毫的减弱。
    这一刻,林至善才明白,西北军竟然真的是在这寒冬之夜攻城,而且有着强悍的内应,他们的目标,不是西平门,正是南康门。
    城外西北军,城内九门兵,就如同两只强有力的拳头,同时发起攻击。
    一时之间,南康门内外,尽杀声!
    第七九八章  血战南康门
    九门兵疯狂地往南康门扑过来,嗤嗤破空之声密密麻麻响起,连绵成一片,城头射出的箭矢,将那些冲在最前面的九门兵射翻在地,无情的羽箭噗噗刺入了九门兵的身体,一个又一个兵士在冲锋之中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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