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金拿起案上的令盒,把玩着,嘴角笑意浓郁:“西门将军,那些事情,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很好懂。攻打黎谷关的第一阵,那是我萧家与韩家,攻破黎谷关,第一个冲入关内的是苏家,我们萧家和苏家同时将旗子插上了黎谷关城头,攻打翰叶城,是韩家第一个破城,这才让其它三门叛军无心恋战,而你西门家族却是最后一个抵达城下的。到了如今,我没有看到你们西门家有什么功绩,倒是见到南城火焰冲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翰叶城是圣上的城池,你烧毁南城,是在烧毁圣上的城池!”
    萧怀金未必有什么大才,沉迷于酒色的他,没有治国安邦行军打仗的本事,但是这一类争权夺利却是他的拿手好戏,否则萧太师也不会派上他领军。
    西门雷藏怒极反笑,握着刀把,咬牙道:“萧大将军,原来你早就在盘算着这些事儿啊。”
    “本将军统领全军,谁有功谁有过,本将军自然要一清二楚。”萧怀金小的很阴戾,身子前倾:“否则如何论功行赏啊?”
    西门雷藏很清楚一个现实,叶吴两家被诛之后,朝堂内就会空出许多的官职,而剩下的七大家族,必定会倾尽全力瓜分这些官职,到时候在此战中有功的家族,在这场权力争夺中自然会取得有利的位置。但是西门家族若是拿不出功劳或者被抹杀功绩,在此次权力之争中争取不到利益,本就处于世家最后一位的西门家族将处于更为被动和危险的境地。
    “圣上自有明断!”西门雷藏恨恨道:“我上千部下的尸体,倒可说明有无功劳!”
    “死了人,不一定是建功,劫掠财物也是要死人的。”萧怀金嘿嘿笑着。
    西门雷藏上前一步,怒声道:“萧怀金,我吴郡部下都是战死的,有无功劳,我也会亲自向朝廷说明,嘿嘿,你萧家难不成还有什么大功劳吗?”
    “至少黎谷关破,是我那义子……不,是我义女的内应打开了城门,仅此一功,似乎足够向圣上交待了!”他洋洋得意,目光微微瞥了瞥韩玄昌,只见韩玄昌气定神闲,并无异常。
    西门雷藏不说话了。
    萧怀金说得不错,此战胜利的关键,还是那支内应打开了黎谷关的大门,否则此战结果,实难知晓。
    半晌过后,西门雷藏才道:“你说的那支内应军队在哪里?没有他们的踪迹,如何证明是你们萧家的内应?说不定是叶家军中有人畏惧我世家军,这才打开城门……!”
    萧怀金最担心的,就是抢夺不了开门之功,一拍桌子,怒道:“西门雷藏,你什么意思?这是我义女萧灵芷亲自安排的内应,已有多年,为的就是防止叶吴两家的叛乱,难不成你还敢抹杀这等大功不成?”
    西门雷藏冷笑道:“谁知道呢,没有真凭实据,总不能冒功的。”
    正在此时,忽听门外传来急报:“禀大将军,飞鸽传书!”
    “呈上来!”萧怀金叫道。
    一名部将呈上书信,迅速退下。
    那是一张很小的薄纸,萧怀金小心翼翼打开,看了一看,嘴角泛起冷笑,将信纸扔在桌子上,左右看了看,道:“易北河那边传来书信,请求我们出兵,前后夹击吴家军。”
    “他们还没打过易北河?”韩玄昌皱眉道。
    萧怀金点头道:“按他们的说法,吴家军顽强抵抗,双方在易北河连番激战,易北河已经成了血河,双方将士死伤惨重!”
    苏观涯缓缓道:“他们三家加起来有五六万人,吴家最多不过三万人,而且我们攻破黎谷关的消息,吴家肯定知道,士气也必定大受影响,却不想还能坚持。”
    “吴家本就比叶家骁勇。”韩玄昌皱眉道,问萧怀金:“大将军,您看如何安排?”
    萧怀金嘿嘿一笑,看着西门雷藏道:“西门将军,这是个机会,想不想要这个功劳,就看你自己了。率领你们吴郡将士从背后骚扰吴家军,蓝田城那边势必军心大乱,易北河那一路,可就有望渡河,到时候你吴郡将士率先破城,那可是大大的功劳啊!”
    西门雷藏变色道:“你……你让我去打蓝田城?”
    萧怀金淡淡道:“身为统军大将军,部下求援,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你也可以不去,我自领人去就是。其实也未必要去攻打,只需在蓝田城后方骚扰一番,吴家就不会有什么斗志了。以西门将军的本事,到时候第一个率军进蓝田城,似乎不是什么难事吧?”顿了顿,又道:“西门将军也该知道,此番有功者,圣上颁下的赏赐,恐怕不是只有金银财物那般简单……!”他并没有把话说下去,但是大家都知道后面是什么话,圣上的奖赏,那是扩充家族势力的官位啊。
    西门雷藏沉吟着。
    他到此时忽地发现,自己从头至尾用心保全吴郡将士的实力,但是到了最后,非但损失不少人马,而且在功劳方面,其他各家处处占了先机,若是没有一个拿的出手的功劳,到时候争夺官位还真是没有足够的砝码。
    他左右看了看,苏观涯和韩玄昌此时都冷眼旁观不动声色,被自己踹了一脚的赵夕樵兀自在喘息着,自己那一脚力量十足,一时半会倒是难以恢复过来。
    西门雷藏也知道,这三家看似已经达成默契,要将西门家族的功劳抹杀,自己若是不能立下众人皆知的功绩,只怕这次真要被他们坑了。
    他攥着拳头,一脸的怒意。
    ……
    ……
    叶府偏院那间雅致的房间里,韩漠坐在床边,右手扣着一条中指粗细一尺来长的金色小蛇,小君小心翼翼地掀开萧灵芷肩头的衣襟,颇有些忐忑地问道:“五少爷,这……这成吗?这可是毒蛇……!”
    韩漠并没有说话,神情严肃,扣着金线蛇的七寸,凝视着萧灵芷光滑如雪的肩头肌肤,晶莹如玉的雪腻肌肤上,那乌青的伤口极其显眼,萧灵芷面色泛青,牙关紧咬,身体微微抽搐着,若不是她自服药丸,只怕早便香消玉殒了。
    韩漠将蛇头对着伤口,凑近过去,那金线蛇头部扭动,闻到伤口的毒味,显得很兴奋,猛地咬着了伤口,再也不放开。
    萧灵芷娇躯颤抖了一下,呼吸也急促起来。
    “五少爷,小姐看起来很痛苦!”小君哽咽道。
    韩漠淡淡道:“金线蛇性情古怪,向来都是以毒素为生,《万物杂技冷血科》上是有记载的。它如今正在吸取血液里的毒素,现在只有这个法子能将你们家小姐血液里的毒素排出来。”
    小君从未听过有这种古怪的法子,柳眉蹙起,但是此时此刻,除了眼前这个五少爷,又有谁能依靠呢?
    金线蛇吸取毒素很是贪婪,随着时间的流逝,说也奇怪,萧灵芷伤口处的乌青色泽开始满满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红肿。
    小君眼中显出欣喜之色,她虽然不懂医术,却也懂得这颜色变成红色,那是毒性减退的原因。
    她看了韩漠一眼,眼中显出敬畏的光芒,敬畏之中,带着深深的感激。
    又过了片刻,韩漠吩咐道:“取草汁来!”
    小君急忙去将苦泪花挤出的草汁拿来,放在瓷碗之中,很是稀少。
    韩漠将金线蛇拿开,道:“将药汁倒在她的伤口,然后立刻包扎起来。”也不多说,起身出门,此时追风和秦山正在吗,门外焦急地等待着,见到韩漠出来,齐齐抱拳道:“五少爷,小姐……小姐怎么样?”
    韩漠将金线蛇放进旁边的瓷罐里,才松了口气,露出笑容道:“命是保住了,不过最少还要修养一个月,莫让她劳累动气。”向秦山道:“你可以去寻一些补气养血的药物过来,等她醒来喂她喝下去,她身体如今很虚弱,要大补啊!”
    追风和秦山再次抱拳,感激道:“谢过五少爷大恩大德!”
    韩漠摆了摆手,道:“好好照顾她吧。”本想问一问萧灵芷是如何受的伤,但想想还是罢了,这是别人的私事,自己不便多掺和。
    出了大门,便见到天空又飘起雪花来,柳絮一般,轻舞飞扬,喃喃道:“她的皮肤还真是白!”
    第一五六章  【皇家得利】
    吴郡的军队终是在西门雷藏的带领下,从翰叶城出发,继续向蓝田城挺进,目的是为了在后面骚扰吴家军,从而协助易北河一线对吴家进行攻击。
    督查队的建立,对于翰叶城秩序的恢复,有着积极的影响,在赵夕樵亲自带领之下,八百名督查兵士遍布整个翰叶城,一旦遇到胡作非为滥杀无辜者,赵夕樵便会毫不犹豫地令人当场砍杀,而余下的三家主将,也都传下了军令,不渴滥杀无辜,不可奸.淫妇女,只可搜刮财物,有违军令者,力斩不赦。
    两日下来,整个翰叶城的秩序便井然起来,吴郡将士带走大量财物自不必说,而余下三家也是竭力搜刮翰叶城的每一寸地皮,获得的利益实在丰厚的很,而韩家是第一支进城的军队,所得到的财物,却是其他两家不可比拟的。
    至于俘虏,几家商定,还是等着朝廷的旨意再做决定。
    并没有等太久,到第五日正午时分,京里的旨意果然到来,传旨的通事舍人是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太监,眉毛细长,脸上带着笑,很是乖巧,到达郡守府的时候,并没有摆出皇差的架子,反倒是对几个主将频频行礼,见到赵夕樵,却是一脸笑意道:“赵大人,圣上可是一直念着你,咱家来前,圣上可是交代过,让我看看你瘦了没有!”
    赵夕樵眼圈泛红,恭敬道:“圣上天恩,赵夕樵也未尝没有一日不念着圣上。”轻声问道:“公公,圣上龙体可好?”
    通事舍人笑眯眯道:“圣上听说诸位大人攻下翰叶城,诛灭叛匪,龙心大悦,龙体安康着呢。”
    一番寒暄,才大声道:“圣旨到!”
    萧怀金为首,领着一帮主将副将跪倒在地,就连韩漠也在人群之中。
    从身边的小太监手中接过金黄圣旨,通事舍人扯着喉咙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渤州叛匪,有违天道,荼毒生灵,大兴叛军,实乃天下人神共愤之举。朕兴王师,挥军西陲,平定渤州,是为顺应天道。今叶寇平定,诸将士功不可没,待呈上军功册,一一封赏。”读到这里,通事舍人咳嗽两声,看了看赵夕樵,继续宣道:“渤州郡郡守赵夕樵,不惧叶寇淫威,顺应天道,忠心可嘉,今封爵为渤州子爵,另赐青龙宝剑一柄,掌渤州郡生杀之权,统管渤州郡民生。钦此!”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萧怀金更是犯忌地抬起头,转头去看那也有些发呆的赵夕樵。
    燕国的爵位,那是公侯伯子男,赵夕樵被封为子爵,那是直接跨越了男爵,进入第四等级的子爵封号,试想萧太师和曹殷也不过是侯爵封号,可见圣上对赵夕樵的恩宠实在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更为重要的是,皇帝陛下赐下的青龙宝剑更是非同一般,那是皇权的象征,持有青龙宝剑,便掌有先斩后奏之权。
    换句话说,皇帝陛下这是给了赵夕樵大大的权力。
    萧怀金气不打一处来,差点像野狗一样死在地牢里的赵夕樵,却不想这么快就翻过身来。自己仗着萧家的势力,好不容易才混到一个男爵的封号,而这赵夕樵,却轻而易举地得到子爵封号,这让他心里郁闷的紧。
    苏观涯和韩玄昌对视一眼,也都皱起眉头。
    他们绝不仅仅是看到这区区的封号,而是想到一些实际的问题。
    当初渤州郡由叶吴两家控制,皇权在这里是没有任何威严的,但是叶吴两家被诛之后,整个渤州郡的权力就会出现真空。
    皇帝如此厚待赵夕樵,实际上就是将渤州郡的最高权力交到赵夕樵的手里,没有了叶吴两家的干扰和影响,如今这个郡守的份量那就重了太多,而赵夕樵是坚定的保皇派,换句话说,皇族是想借机掌控渤州郡。
    在世家还没有达成默契之前,在世家还没有对渤州郡的权力进行划分之时,皇室立刻着手准备着控制渤州郡,这实在是一招狠棋。
    当今燕国皇族,除了声望以及在燕京的一些权势,在整个燕国可说没有自己真正控制的土地,也正因如此,才会有燕国畸形的政治局面。
    如今,皇族是准备拿下一块土地了。
    赵夕樵呆了一呆,显然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有这样天大的好事落在他的头上,他神情肃然,拜道:“臣叩谢圣上隆恩!”
    通事舍人令人取过青龙宝剑,赵夕樵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是神圣。
    萧怀金忍不住问道:“凌公公,他赵夕樵封为子爵,那我等该封为什么呢?”他居住在燕京,倒也认识这个通事舍人是皇帝身边的近身太监,叫做凌垒。
    通事舍人合起圣旨,微笑道:“萧将军不必心急,侯爷马上就到,诸位记上军功册,圣上也说过,有大功者,朝廷是不吝赏赐的!”
    众人都是一愣,萧怀金皱眉道:“侯爷?”
    通事舍人微笑点头道:“昌德候领着狼甲营来到了渤州郡,估摸着也该到了!”
    人群中的韩漠一听,身上一阵发毛,想不到不男不女的昌德候也会来到这里,心中想着等昌德候进城后,自己还是避一避的好。
    还没多想,一骑飞驰过来,骑士翻身下马,上前禀道:“报大将军,城外五十里,有数千骑兵正向这边赶来!”
    萧怀金一怔,问道:“什么旗子?”
    “是狼甲营!”
    众人更是一凛,曹殷来的真是快,如风一般,看来皇族对渤州郡这片土地是势在必得的。
    皇族若真是得了渤州郡,对于各大世家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请,但是狼甲营都派出来了,京都内阁成员自然是知道的,他们没能阻止狼甲营到来,这里的世家军队更不敢轻易有所动作。
    毫无疑问,皇族是利用世家的互相掣肘,找到空子要拿下这片土地。
    毕竟其他家族,谁也不可能允许其他家族占有这富庶的渤州郡,如此一来,僵持不下,皇族正好下手,可以说,皇族应该早就准备了这一手,这一次,皇帝陛下是彻彻底底地利用了世家。
    几名主将神色都很是难看,就连韩漠也皱起眉头来。
    通事舍人笑呵呵地道:“诸位大人都起来吧,说不定侯爷已经进城了!”
    他话声刚落,一阵马蹄声响起,只见从东边驰来一队骑兵,当先一人白盔白甲,披风亦是纯白,座下更是一匹膘肥腿长的白色骏马,没有一根杂毛,神骏异常,一人一马看上去,飘逸如画,当真是俊美脱俗,不是昌德候曹殷又是谁?
    他身后跟着十余名身强体壮的狼甲营武士,如狼似虎,座下骏马也都是一等一的良驹,黑甲黑盔,腰间佩着长刀,举着一面旗子,写着大大的“曹”字。
    燕京御林军五大营,可算是整个燕国最精锐的军队,比起单兵能力,虽然对这些世家军未必真能以一当十,但是一个对付三个,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见到曹殷过来,刚刚起身的众人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静候在郡守府前。
    曹殷勒马停住,俊美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笑,扫视中人,瞧见韩漠也在人群中,眼中划过欣喜之色,下了马来。
    众人立刻恭敬道:“参见侯爷!”
    曹殷微笑着柔声道:“罢了,你们也都辛苦了。”问通事舍人凌垒道:“旨意宣过了吗?”
    凌垒躬着身子道:“回侯爷,已经宣过了!”
    曹殷点点头,走到赵夕樵面前,温言道:“赵大人,圣上重托与你,这渤州郡的一方水土,你可要仔细打点。”
    赵夕樵正色道:“下官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不负圣上和侯爷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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