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身健体,保家卫国!”就像是背诵课文一样,韩漠的回答很自然地从口中流出。
    “强身健体!”曹殷轻轻道:“保家卫国?为何保家在卫国前面呢?莫非国无家重?”
    他这话若是问平常人,倒也无伤大雅,不过是很随意甚至可以说是面子上的一个比较普通的问题,但是对一个世家子弟提出这样的问题,问者或许是无心,但是答者却必定要小心翼翼。
    “国由家组成,没有家,想必也就没有国了。”虽然不明白曹殷为何有此一问,但是韩漠还是带着恭敬之色回答道:“而我等子民要做的,就是要先保住燕国最尊贵的家族,保护好王族,保护好圣上,保护好侯爷,也就等于保住了这个国家。”
    很轻松,很自然地将“保家卫国”解释成另一个意思,很有拍马屁之嫌,但是韩漠知道,这个回答或许是最妥善也最不惹麻烦的回答。
    “聪明而智慧的回答。”曹殷笑声很细:“你的智慧和你的相貌一样,都是优秀的,韩家有你这样的后辈,很不错……确实很不错!”
    “侯爷过奖了。”
    “你练棍?”
    “是!”
    “我一直以为,贵族子弟是不屑于练棍的,你选择的兵器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曹殷轻轻拎起铜棍,看了看,摇头道:“不过这根铜棍看起来很简单,也很普通,并不是一件好兵器。”
    “只是胡乱习练,所以兵器一向没有在意。”韩漠回道。
    “我在京里倒也有不少好兵器,不过却无好棍,若是你习练其他兵器,我倒是可以赏你几件的。”曹殷将铜棍递给韩漠,道:“不过棍术练好了,也是一门功夫。庆国名将商钟离早年也是练棍,后来才改练三合枪,那是十方名将中了不起的人物。”
    “侯爷执教的是。”韩漠道:“商钟离的名字韩漠也曾听过,当初庆魏相争时,商钟离凭借手中的三合枪,连挑魏将十三名,名动天下!”
    “如今是庆国的大将军了。”曹殷叹了口气:“是我燕国的一大劲敌。”看了韩漠一眼,柔声道:“你和我单独在一起,不用拘礼,平常什么样子,现在还什么样子。”
    “侯爷尊贵,韩漠不敢放肆!”
    曹殷微现不悦之色,淡淡地道:“莫非我长得很吓人,不足够平易近人?”
    韩漠立刻道:“不敢,侯爷玉面容颜,乃是万里挑一的俊美男子,更是平易近人。”
    曹殷露出笑,眼眸子中甚至带着喜色,忍不住再次握着韩漠的手,幽幽道:“你……你当真觉得我长得好看?”他俊美的脸庞竟然泛起一丝绯红,那一双朦胧如同女人的眼眸子里,还有暧昧之色,这让韩漠心下发毛。
    若是普通人,他早就一棍子下去,给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一记重击,但是面前这个家伙却是侯爷,堂堂的昌德候,就连韩家宗主在他面前也要恭恭敬敬小心谨慎,更何况自己一个区区小辈。
    曹殷静静地凝视着韩漠,两只手握着韩漠的左手,更有一只手在韩漠的手背上不动声色地轻轻抚摸着,这让韩漠身上的鸡皮疙瘩很盛,忍耐不住,不动声色地抽出手,两手握着铜棍,道:“侯爷,韩漠演一套棍法,侯爷多指教!”
    韩漠的手忽然抽出,曹殷眼中闪过失望,但很快就布满微笑,那种微笑配上他俊美的脸孔和白得耀眼的肌肤,异常的妖艳,点头道:“好,你演,我看着!”
    韩漠深吸一口气,也不练《八部棍术》,只是按照平日里武师们教习的棍法演练,但他力气甚大,打出的棍法劲风呼呼,很是威猛。
    一套棍法打完,韩漠才收功上前:“侯爷,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见曹殷目光灼热,急忙加了一句:“韩漠不敢打扰侯爷歇息,先且告退!”
    他正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开这个妖一样的男人,却听曹殷淡淡地道:“韩漠,你随我来!”也不多说,径自进了屋中。
    那寂静的屋子里,透出股股幽香。
    韩漠硬着头皮进了屋子,只见曹殷在内屋招手,韩漠缓步过去,进了内房,不由吃了一惊,只见雅致的房内,却像少女的闺房一样,不但整洁干净,最紧要的是,丝被锦鸾居然都是粉色的。
    “韩漠,看着我!”
    昌德候的声音忽然转的犹若女儿家一般娇媚,让人听着只感觉酥软入骨,比及柳如梦那如梦如幻的天籁之音,这声音显得极其妖异。
    韩漠抬头看昌德候,顿时愣住。
    昌德候的俊逸秀美可说是难有人及,皮肤比女子更白更嫩滑,一对秀长凤目顾盼生妍,犹若柔风中的小草,摇摇曳曳,若他真的穿上女装扮成女人,必定是一位绝色佳人。
    他的个子比韩漠微高一头,可是骨肉匀称饱满,给人一种修美合度的感觉。
    白色的衣裳金丝盘绕,腰间金色的腰带奢华贵气,柔顺而下的头发,比之少女的秀发更为柔美顺滑。
    韩漠看到的是曹殷的眼睛,那一双秋水般的眼睛,此时就像浸满了水波,柔光溢美,竟是千般风韵万般妩媚,虽然明知这是一个男人,但是看到他那秋水含杏的“美眸”,韩漠心中竟然一荡。
    他内心深处很快就有一个念头:“曹殷使用了媚术!”
    媚术其实并不是很高深的技法,但若非姿容秀美到极致的男女,却是难以使用出来。
    昌德候王族贵人,竟然对一个年轻人使用这等技法,韩漠心中荡漾之时,很是厌恶,立刻闭上眼睛,瞬即按照《长生经》法门调息内气,这是修身养性输血活脉的至宝,只一运起,心头的悸动顿时停止,心若止水。
    曹殷眼中显出惊讶之色,想不到韩漠年纪轻轻,竟然抵挡住他百试不爽的媚术。
    他轻盈的步子走到韩漠面前,声音娇嫩,伸出手,往韩漠脸上轻轻摸去,柔声道:“韩漠,为何不看着我?我……不好看吗?”
    就在他手掌接触到韩漠脸庞的一霎那,韩漠陡然睁开双眼,淡淡地道:“侯爷,你是个玻璃?唔,你......你有龙阳之好?”
    他实在忍不住了,所以这话终于说出口。
    第四十一章  【丝夣胭脂】
    曹殷的手忽地停住,就像定格一般,那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呆呆地看着韩漠,并没有生气,反是身体轻轻一颤,眼中黯然一片,收回手,缓缓转过身,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极为僵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这无论如何,都是一件极其尴尬的事情。
    韩漠其实也明白,皇宫深处,燕京城内,贵族们的生活腐化,很多贵族的精神世界一片空虚,只能通过各种途径寻找刺激,来为他们的生活增加情趣。
    他很早就听那些狐朋狗友暗中说过,京里的不少女性贵人都暗地里圈养面首,放.荡形骸生活腐化,而达官贵族们都养着死士,平日里拿出来像斗蛐蛐一样让死士们以命相博,为的就是刺激生活乐趣,至于胯下的女人们,在贵族中互相赠送也属平常。
    所以贵族的生活是腐化的,思想是堕落的。
    曹殷的刺激点,显然就是龙阳之好了,这是一种长期没有填补心中空虚而导致的极其古怪的后果。
    身为燕国侯爷,王族贵人,狼甲营指挥使的曹殷,竟有这样一个癖好,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
    韩漠觉得自己在这间充斥着女性气息的房间实在没有太大的勇气继续呆下去,正要退下,却听曹殷的声音幽幽道:“韩漠,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韩漠沉吟着,他还真不知如何回答。
    曹殷转过头来,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幽怨之色,声音轻柔:“我厌恶那些女人!”
    这句话,也就等于自承他是龙阳取向了。
    韩漠忽然觉得曹殷有些可怜,这种怪异的心理取向,至少会让昌德候在很多时候会有一种罪恶感。虽然这个时代不乏好男风者,但是在道德世界中,那是不被接受的,是被唾弃的,所以这一类人只能暗中行此怪癖,见不得光。
    而有了这样的取向,就会对女人丧失兴趣,不能够享受美人,无疑也是一种悲哀。
    “其实……这并不算什么!”韩漠硬着头皮道,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真正得罪这个王族贵人,否则以后可能会给韩家带来不少麻烦,只能稍微松下口风,带着一丝劝慰的意思:“侯爷人中之龙,玉面临风,这天下间,恐怕已经没有女人能够配得上了。”
    “你真的这样认为?”曹殷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苦笑,起身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几棵橘子花树,平静地道:“韩漠,你的心,比我想的还要静,你的胆子,比我想象的要大!”
    他自是指韩漠没有被他的媚术所迷惑,而且敢直言龙阳之事。
    韩漠心中恨恨道:“要是心不静,只怕要被你这死人妖占便宜了。”口中却恭敬地道:“韩漠确实如此认为,以侯爷的风姿,不喜欢女人并非不可理解之事。”
    “原来你还是懂事的人儿。”曹殷幽幽叹道。
    “侯爷气质娴雅,花容月貌,迟早总会找到一位诚心如意的美眷。”韩漠知道曹殷的心态如今很有可能接近女人,说他英俊潇洒绝对没有夸他花容月貌好使。
    果然,曹殷眼中泛起一丝喜色,感激地看了韩漠一样,而后望着院落里一片被风吹下的落叶,幽幽道:“韩漠,你看树上的叶子,青翠碧绿,正是好时光,但是上面的每一片叶子,终有凋谢之时。”顿了顿,感慨道:“就像人的一生,总有死去的那一日,时光转眼即逝,比人想的还要快,等到死去的时刻,如果回首一生,只是悲哀,想必也没什么趣味吧。”
    “是!”韩漠只能回道:“侯爷说的是。”
    “所以我一直以为,既然活着,就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至少让自己愉快一些。”曹殷轻叹着,已恢复过来的声音依旧带着妩媚,雪白的脸庞泛着红晕,春眸流转,瞥了韩漠一眼,轻轻道:“有些事情,等再过几年,等你经过一些事,你就会懂的。”
    韩漠忍不住问道:“那侯爷一直以来快乐吗?”
    曹殷露出茫然之色,轻轻道:“我快乐吗?不,我从来不敢想这个问题。”
    韩漠见到曹殷那茫然的神色,不由一愣,这个侯爷看来还是极其感性的,在自己的面前,竟然也表现出了这种弱势情绪。
    “或许……改变一下,会让自己快乐些。”韩漠不想多待,拱手道:“侯爷请先歇息,韩漠告退!”
    “你等一下!”曹殷恢复那种王族贵人才有的风范,他脸上不再有妩媚,而是极其温和地看着韩漠,道:“韩漠,本侯送你一样东西。”
    他到自己的桌边取出一件锦盒,过来递给韩漠,微笑道:“不要多想,这是极宝贵的东西,你会慢慢明白它的用处。”
    锦盒做得很精致,也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韩漠也不愿多做纠缠,接过锦盒,谢道:“谢侯爷赏赐,韩漠告退!”再不多言,快不出门,拎起放在门外的铜棍,风一般离去。
    ……
    “可爱的小男人!”曹殷在窗边望着韩漠远去的身影,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原来还是个童身。”他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木梳,轻轻梳理自己柔顺的长发,喃喃道:“改变,会让自己快乐?哎,傻孩子,有些事儿,是改不了的。就像你,已经打破了我心内的池水,荡起涟漪,难道我能让它平静下来吗?”
    对着铜镜一笑,这个男人,妩媚无比,颠倒众生!
    ……
    ……
    韩漠出了万象园,才松了口气。
    今天的事儿太过荒谬,昌德候竟然看上了自己,差点以媚术诱惑自己,想到这里,韩漠心中一阵恶寒,手中还拿着昌德候送的锦盒,便要找个地方扔掉,那妖里妖气的家伙送的东西,拿在自己手上,都渗得慌。
    他找了个僻静的地儿,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有四个小瓷罐,看起来异常精致绝美,仅这古鼎造型的罐子,恐怕就值不少银子。
    他拿出一只罐子,打开瓶塞,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出,里面却是满满一瓷瓶胭脂。
    “我靠!”韩漠忍不住嘟囔:“妖就是妖,送的东西都古怪,我一个大老爷们,送我胭脂,还在想着调戏我啊。”
    他便想随手扔掉,猛地想起,无论如何,这也算是皇家所赐之物,那昌德候虽然性情怪异,但也是王族中人,所赐下来的东西还真不能随手乱扔。
    到时候昌德候心血来潮若是问起,总不能说是扔掉了吧。
    至少在目前,韩家还远远没有得罪王族的资本。
    而且这胭脂明显是极其名贵的胭脂,只打开一下子,那股香味就满院子飘荡,若真是涂在女人的嘴上,恐怕那股香味会更让人神魂颠倒。
    “我不用,可以送人啊。”韩漠暗想:“到时候昌德候若真的问起,我说转送人也应该没问题,毕竟本少爷又不像他有那种嗜好,用不上胭脂。”
    至于送给谁,韩漠一瞬间就想到了。
    柳如梦那样的绝代佳人,也只有这样名贵上等的胭脂才能够匹配,而韩沁小丫头也是亭亭玉立之时,做哥哥的送两瓶胭脂聊表心意,也算正常。
    虽然昌德候那妖气家伙送的东西很让人无语,但毕竟这是好东西,而且经过了自己的手,妖气消去,再送给柳如梦和韩沁,也不算亵渎了她们。
    “二一添作五,便宜你们两个了。”韩漠喃喃自语,收好胭脂,一手托着,另一只手拿着铜棍,向西院行去。
    进了西院,正要往碧姨娘的小园子过去,却听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道:“唔,这就是你们韩家西院?果然是气派的紧,比之皇宫大内,似乎也不差多少。”
    韩漠停住步子,闪躲到树荫后面,探头望去,只见户部左侍郎萧同光穿着一身便装,晃着八字步,在两名韩府下人的陪同下,正悠闲地走在西院的青石板小道上,脸上表情怪异,那话外之音更是放肆。
    对于这个人,韩漠打从第一眼开始就没什么好感,自然没兴趣出面与他相见,到时候见着了不行礼不好,行礼更是不情愿,他便想暂时离开,回头再将胭脂送于韩沁。
    只是这萧同光还真是有雅兴,这大清早的,竟然有闲情逸致在韩府内闲逛。
    韩漠很快想到,这萧同光说不定是在韩府里找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者说,他在找韩家的把柄。
    韩家人可不是傻瓜,早就布置好一切,他要是能找到秘密,那还真是见了鬼。
    正要悄悄离开,忽听萧同光嘿嘿笑问道:“听说你们韩大人的姨娘也住在这个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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