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笑了笑,说:“如果岳老板今天想跟我说的只是这些,我想没有必要了。我只是个升斗小民,只想平平静静的上学工作娶老婆生孩子,不想卷到你们的豪门恩怨之中,所以,我不会帮方震南,也不会帮你,你们之间的恩怨,与我无关。”
    岳天雄看了李卫东一会,忽然仰天大笑,说:“也许是我看走了眼,不过我信奉一句话:这世上任何人不能收买,只看你手中的筹码够不够分量!李兄弟,直说一句,我欣赏你。如果你肯跟着我岳天雄,尽管开个条件,我绝不还价!”
    李卫东抽了口烟徐徐吐出,说:“如果你坚持这么想,对不起,我想我只能让你失望了。”
    “没关系,失望不等于失败,天长日久,山不转水转,我只想让明白,岳家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不过这些还是后话,今天我找你,是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岳天雄拍了拍李卫东肩膀,说:“必须帮忙。”
    李卫东微一皱眉,虽然他已经明确说过两不相帮,但以岳天雄的为人,既然说出了必须这两个字,肯定就有绝对的理由,或者说足够的筹码,这让李卫东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却没有出声,而是静静的等待他的下文。
    岳天雄来来回回踱着他的方步,忽然说:“我知道你跟夏家的两位小姐,还有侯万风那个老古董一直都走的很近。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关于夏家,或者说夏继岭本人,你到底知道多少?”
    李卫东对岳天雄本来就没什么好感,听了这句话忽然有些好笑,讥诮地说:“岳老板,你指的是夏先生是如何被人害死的吗?”
    岳天雄脚步猛然停住,脸色也随之变的狰狞之极,抓着茶壶的手背青筋蹦起,竟将紫砂壶把手啪的一声捏断了,茶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岳天雄深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夏继岭是我出卖的,而且是我的结拜大哥,为了置他于死地,我隐忍了十八年,整整十八年,我只恨没能亲手杀了他!”
    李卫东也不觉一凛,岳天雄的声音里,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恶毒,甚至让人怀疑如果现在把夏继岭的遗体放在他面前,他是否还要去鞭尸!之前只是听夏若芸说起过,她父亲是被结拜兄弟出卖,结果惨遭杀害,却不曾提到方家和岳家之间竟然早有仇恨,而且这个仇恨已经埋藏了十八年!
    能够让一个人隐忍了整整十八年的,究竟是怎样刻骨铭心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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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零九章 五十四张照片
    岳天雄这人长的其实并不算难看,只是表情总透出那么一丝阴鹜,尤其此刻狰狞起来,更显怕人。李卫东笑了笑没有说话,只自顾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岳天雄回过头盯着他,眯缝的眼中精光闪动,好一会才说:“李兄弟,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跟夏继岭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李卫东淡淡地说:“我很想知道,不过我更想留着脑袋吃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您说呢岳老板?”
    岳天雄眼中掩饰不住的掠过一丝欣赏之意,微微颌首,说:“不错,你是个很谨慎的人。好奇害死猫,往往好奇心太强的人嘴巴也都不会太严,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能活的长远。呵呵!李兄弟,你很与众不同,我发现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李卫东突然有种起鸡皮疙瘩的感觉,心说只可惜哥们并不好背背,恐怕你再怎么感兴趣也都是浪费了。事实上他当然不可能一点好奇心都没有,之所以不问岳天雄,只不过他很清楚这厮是在有意试探,岳天雄一看就是那种城府极深的人,老谋深算至少不会输于方震南,如果他想说的话,不问也会说出来,否则问了也是白问。既然这样,倒不如索性不理会,看他到底想打什么鬼主意。
    顿了一顿,岳天雄说:“其实这件事也没必要对你隐瞒,只不过现在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我想以后你自然会知道。今天我要跟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夏继岭其人,为人如何先不必评价,但是他白手起家,纵横商界数十年,确实是个奇才。那么李兄弟你知不知道,他是怎样掘取的人生第一桶金?”
    李卫东不由一怔。作为一代商业大亨,关于夏继岭的创业史,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是几乎所有版本都只从夏继岭涉足国际市场开始,而关于他年轻时究竟如何发迹,却都是寥寥数语带过。李卫东对于夏继岭的了解,也就是十六岁开始在珠宝行做工,后来白手起家自立门户,再到后来迎娶了香港著名富豪陆伯涵之女陆盈盈,才算正式踏入国际市场,从此叱咤风云,一发不可收拾。
    此刻听到岳天雄问的有些莫名其妙,李卫东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你是说……香港陆家?”
    “聪明!看起来我岳天雄果然没有看错人,李兄弟一猜便中!”岳天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说:“夏继岭最初做工的珠宝行,本身就是陆家的产业!珠宝这个圈子的特殊之处,就是除非有雄厚的资本和足够的资历,否则别说是十年,就是五十年、一百年,也只是个跑腿的伙计,休想出人头地!嘿嘿!说什么白手起家,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事?说穿了,只不过是夏继岭更会钻营,更有心计,博得了陆老爷子的好感和信任,仅此而已!”
    李卫东心里一动。事实上像这种靠东家赏识并得以重用、最终发迹的例子从古至今比比皆是,听起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到了夏继岭身上所有说辞却不约而同的撇开这一茬,似乎有意无意的都在回避,这就很有些讳莫如深的意味了。李卫东也不发问,只是静静的等待岳天雄的下文。
    岳天雄似乎也知道了他的脾气,对他的沉默丝毫不以为忤,继续说:“刚才你说是香港陆家,其实错了,早在九七香港回归之前,陆伯涵一家老小便已移民去了新加坡,虽说仍打理陆氏祖业,却应该算是新加坡籍,直到九九年金融风暴之后,才以外籍华侨的身份重返香港。”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李卫东眉头不由自主的跳动了一下。一九九九年金融风暴,记得也正是夏继岭欧洲业务拓展受挫,整体业绩下滑,夏氏产业陷入最艰难的一段时期,同时夏继岭本人也被卷入一宗哥伦比亚假钞案,接受调查,这几件事几乎同时发生在一个时间段,只是偶然的巧合,还是……
    “陆伯涵,其实也是组织的一员,夏继岭其实只不过是陆老爷子扶植起来的傀儡,对不对?”
    李卫东忍不住脱口而出,岳天雄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说:“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可惜你只答对了一半。陆伯涵不只是血手的一员,准确的说应该是元老之一,若非如此,夏继岭也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爬上高位。”
    李卫东轻轻吁了口气。香港陆家是屈指可数的几大财团之一,积祖行商,早在民国时期就已经雄霸一方,当年孙中山发起同盟会时就曾经得到过陆家的大力资助。但陆家行事向来低调,所以尽管产业遍及世界各地,却很少出现在公众视线之内,也正因为如此,在听到岳天雄亲口说出这句话时,李卫东尽管已经猜到却还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岳天雄缓缓说:“商界和政界,历来不分家,钱为权铺路,权为钱保驾,这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真理。当初陆老爷子看好夏继岭,一手将他扶植起来,为了稳住他的心,还不惜将掌上明珠嫁给了他。但是却没想到自己的这位乘龙快婿,野心却比所有人想象都要大的多,始终不甘心活在陆家的掌控之下,处心积虑想要将岳父一脚踢开,自立门户。正因为如此,他才故意对陆盈盈也就是夏若芸的生母始乱终弃,陆伯涵一怒之下发下毒誓要将他铲除,只可惜此时的夏继岭已经羽翼丰满,在组织中也占据了一席之地,最为关键的是他手中掌控了那笔数额庞大的基金,那也是组织赖以生存的命脉,所以几乎所有人一致反对陆伯涵动用武力,最终陆伯涵也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从此跟夏继岭断绝了关系。”
    大小姐夏若芸也就是夏继岭发妻陆盈盈的女儿,陆伯涵的嫡亲外孙女,这一点尽管无论是二叔侯万风还是夏若芸本人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李卫东也早已经猜到。而侯万风又曾经亲口说过,夏若芸和夏若冰两人的生母,又是嫡亲的姐妹,那也就是说陆伯涵应该还有一个女儿,也就是陆盈盈的妹妹,夏若冰的母亲。据侯万风说夏若冰的生母在生下她不久就已病故,至于陆盈盈后来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李卫东点了根烟猛抽了两口,说:“岳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陆伯涵跟夏继岭的死……”
    一提到夏继岭的死,岳天雄的脸就不由自主的阴了下来,沉默了一会才说:“夏继岭虽然最后是我出卖的,但杀他的却是另有其人。这个人到底是否是陆家指示,直到现在我还没有查出,但以陆伯涵此人毕生行事来看,恐怕很难放下与夏继岭之间的那段恩怨。”
    李卫东点点头,沉吟了一会才说:“既然如此,假设夏继岭是死于他曾经的岳父之手,是不是说那笔基金,现在也已经落到了陆家的手里?”
    岳天雄忽然冷笑了一声,说:“你知不知道当初陆伯涵为什么花那么大的代价,甚至不惜把女儿嫁给夏继岭,也要扶植起一个傀儡?”
    李卫东微一皱眉,说:“为什么?”
    “嘿嘿!当然是这位陆老爷子本身也想从组织抽身退出,所以才苦心孤诣将夏继岭推上位,让他去做替罪羊!”岳天雄目光闪动,低声说:“金钱和权力虽然不分家,但是物极必反。当权力膨胀到了一定程度,便会超出人的掌控,而权力一旦失控的后果,将是你无法想象的可怕!现在的组织已经不是几个人,或者一个简单的势力,而是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把每一个人都紧紧的捏在里面,这种彼此的利益纠葛,就像一个大泥潭,每一个人都在挣扎,但是谁都没有办法爬出去,因为你周围有无数双手,无时无刻不在拼命的把你往下拖!陆伯涵无疑是个聪明人,懂得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只是他没有算到夏继岭比他更精明,也比他更狠,竟先一步将他踹下了泥潭!”
    岳天雄并没有直接回答李卫东,但是这句话其中的含义也是不言而喻。陆伯涵自始至终都没能脱离组织的掌控,而组织急于追回的那笔庞大基金,自然也还没有浮出水面。事实上如果不是夏继岭已经挂掉,那么在这一场较量之中,最大的赢家只怕反倒是他了。
    那么杀掉夏继岭的究竟又是谁?或者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卫东轻轻敲打着烟灰,事情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岳天雄轻轻叹了口气,说:“这一切也都仅仅是我的推测。这些年来陆伯涵虽然表面隐忍,但是背地里却一直在跟夏继岭较量,夏氏集团几次欧洲投资失败,很可能都是陆家暗中做的手脚。关于这笔基金,是夏继岭手中最有力的一个筹码,一张王牌,我想陆伯涵肯定不会放弃。如今夏继岭虽死,但是基金究竟落入谁手还未可知,最为关键的是,陆家本身的财力虽然没有基金那般雄厚,但是几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也是相当可观,据我得到的情报,至少不会低于八十亿美元!”
    李卫东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说:“你是担心方震南跟陆伯涵结成同盟,来对付你?”
    岳天雄看了李卫东一眼,却并没有否认,缓缓说:“没错。现在的方震南,就是当初的夏继岭,野心极大,妄图培植自己的势力,而且最近几年方家父子一直闹腾的很欢,也深得组织的赏识。我可以跟你毫不隐瞒地说,一旦让方家成了气候,从此将没有我岳家立足之地!”
    李卫东脸色一板,冷冷地说:“岳老板,照这么说来,你不还是想让我帮你对付方震南?”
    岳天雄却忽然笑了笑,说:“我岳某人说过的话,向来作数,如果你李兄弟肯帮我,岳家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如果不肯,我也不会强人所难,虽说我不是一个习惯被人拒绝的人,但至少对你是个例外。”
    李卫东一声冷笑,说:“哦!照此说来我还要感谢岳先生才是!”
    岳天雄笑容一敛,抓起面前的一叠照片,说:“既然我说了今天要让你必须帮我做一件事,就一定有足够的筹码。我猜李兄弟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血腥了,那么我想请你看看这个!”
    这正是岳天雄开始时翻看的那些照片,厚厚一摞甩到李卫东面前的茶几上,打眼一看李卫东便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虽说他已经不止一次的见过死人甚至是杀人,但是看到数十张照片上无一例外的都是僵直的尸体,而且男女老幼死的奇形怪状,各种姿势的都有,还是让他感到一阵恶心。
    岳天雄站起身走到舷窗旁边,望着窗外粼粼海面,头也不回地说:“你最好查一下那些照片,看看是不是五十四张。”
    李卫东一怔,将厚厚一叠照片从头数过,一张不多一张不少恰恰是五十四张。用手指在照片上轻轻扣了两下,说:“这是什么意思,岳老板想打扑克牌?”
    岳天雄霍然回头,一字一顿地说:“那么我再告诉你一件事:陆家从陆老爷子的大儿子陆南青以下,有资格继承陆氏产业的,不多不少恰恰一共是五十四人,你又该作何感想?”
    “什么?!”
    李卫东猛然一惊,手里的照片也不禁掉在茶几上。岳天雄嘴角浮起一丝阴冷的笑意,说:“不要怀疑你的耳朵,你一点都没有听错。有资格继承陆氏产业的,包括儿孙,也包括一兄一弟一妹及家人,一共四代共有五十口,这些人,现在全部就在这些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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