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正宇放心了。孟悠然讲歪理的本事,他是极佩服的。
    “你爹,天天来?”黄蕊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般精明的人竟也傻呼呼问道“那你夫君,可会……”
    他?他才不会。烦的是悠然,不是张并。悠然昨晚跟丈夫还跟丈夫抱怨“我又不是小孩了,爹娘管得我这么紧。”张并笑道“我白日又不在家,有爹娘管你方好,我才放心些。”
    至晚,待孟赉、张并先后回来,商议了,定下章程。
    次日张并命伏五带人送黄蕊二人离开,奔百花山。临别还特别交待伏五,“若中途有人捣乱,先杀这舞女。”伏五郑重领命。
    平安送至妙姑庵,庵主妙福师太四五十岁年纪,一身慈悲正气,接了出来,迎众人入庵中待茶。伏五见庵堂庄严洁净,心生敬仰,虔诚礼佛后带人离去。
    黄蕊待伏五等人走远后,命人带上黄莺,偕同庵主,奔后山而去。一行人钻进一个山洞中,慢慢走至一个洞天福地。竟是一个销金窟。黄蕊换了副面孔,当着人面原来是端庄的妇人,如今变身为风骚的□,媚笑着向庵主说道“师父,多日不见了。”
    庵主也嘻嘻一笑,十分轻薄,“小蕊儿,你给师父带了什么新鲜货色?”
    原来,黄蕊被卖入青楼后,便是这位庵主□的,后来这庵主青楼生意作得黯淡,另辟蹊径,接手了这妙姑庵,倒风光起来。
    黄蕊抿嘴笑笑,命人把黄莺带了上来,庵主眉开眼笑,“好颜色!”
    黄蕊附耳到庵主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庵主先是有些惊诧,继而叹道“也罢,便依你。”不依她也不行,这小蕊儿心狠手辣,不是个好相与的。
    黄蕊安置好事体,慢慢下了山。沿途风景极好,红叶处处,黄蕊心头却一片苍凉。
    当年,她初初稳下来,便着手去查黄馨的下落。待听闻黄馨被魏国公府大小姐毒打至死后,发起狠来,要寻害自己姐妹两个的原凶报仇。
    可是她是一个妾侍,唯一的依仗便是钟元。她并不敢跟钟元说实话。说她遭遇悲惨,钟元或许会听听,或许会怜惜她,或许会厌烦也说不定,哪个做妾侍的人没有悲惨往事;但若说她想报仇,想向亲生父亲报仇,钟元只会觉着她心狠,心硬,可怕。
    好不容易才在钟元面前落了个温柔体贴,黄蕊不敢去破坏这形象,不敢说实话,辛辛苦苦的,忍了很多年。
    心情苦闷,便借口礼佛出过几回府。待遇到昔日的师父,却也借师父的手,做过几件一直想做的事。只是,到底还是不痛快。
    常山公主府。
    大公子邓寒玉的妻子李氏面色凝重的走进正房,摒退众人,跟常山长公主汇报,“那名舞女,是宁伯爷送给二弟的。说是色艺俱佳,若在赏梅会上歌舞助兴,定能令宾客尽欢。”
    常山公主府每逢冬季,必办赏梅会,遍邀名门姝媛,以为一日之欢。赏梅会上常有歌舞助兴。
    “你想清楚了,那名舞女,确是和平北侯夫人甚为相像?”常山公主沉声问道。
    “确定无疑。”李氏恭敬回道“宴请平北侯那晚,我在回廊上遇见过那舞女。初看真是吓了一跳,若不是浓妆艳抹,若不是神情轻浮,几乎以为是平北侯夫人。”
    后来,平北侯像见了鬼似的,盯了那舞女半天,开口要了回去。
    “你怎不早说?”常山公主拍案怒喝。想想真是后怕,下月便是赏梅会了。若是赏梅会上这舞女出场,看台上的平北侯夫人,该是何等尴尬?自己这从不得罪人的常山公主府,便一举惹翻了平北侯府、孟家!
    平北侯固然是皇帝亲信,位高权重,不好招惹;孟家这些文人,也是极难缠,孟赉为了大女儿,能使出全身力气,弹劾长兴侯府;为了小女儿他又会做什么?
    凭白无故的结仇家,真是可恨可恼。常山公主咬牙切齿恨恨道“去查!查清楚,你二弟是怎么要了这舞女来家的?”若是老二开口要的,还罢了;若是宁伯爷给的,哼,这宁家,是想欺到本公主头上来了么?
    “是!”李氏恭谨的应了。又安慰常山公主道“母亲,幸亏咱们是积德人家,大爷凑巧要求平北侯办件事,硬拉了来家吃酒,又命歌舞助兴。否则……”真是不堪设想。
    常山公主露出欣慰的笑容,夸道“老大和你,都是能干的。”倒是老二,平日看着精明,做事却这般没轻没重。
    李氏得了婆婆的夸奖,谦虚了几句,方退了出来。
    这日,常山公主次子邓寒雪“偶遇”张并,状作不经意,提及“兄台前些时日带走的舞女,可还合心意?说来惭愧,这舞女是宁伯爷所赠,弟因是推不过,只草草带回府,竟是没仔细看过她生得如何,也不知能不能配得上服侍兄台。”
    张并沉默半晌,缓缓说“足感盛情。”邓寒雪满面笑容谦虚几句,告辞了,长长出了口气,急急回府报信去了。
    “宁伯爷?”孟家父女听到,互相对视一眼,心下都觉匪夷所思。
    不过是提过亲,被拒了,竟费这么大心思?就算让孟悠然在全京城的贵妇面前出丑,也不代表张并会休妻,也不代表张并会娶宁家的女儿。
    宁家此举,足以和常山公主府结仇,足以和平北侯府、孟家结仇。宁家若有意如此,是疯了不成?
    “这些外戚人家,最是难缠。”孟赉皱眉道。若要认真对付他们,不难;可他们背后的皇子公主,便被得罪了。
    “我还想得很复杂,以为是朝中的阴谋,”悠然下气的说道,“不想让爹入阁,不想让夫君掌兵权,谁知竟是想嫁女儿过来。”真没意思。
    “弹劾宁家的奏折雪片一般,也不抵什么用。”张并回忆着,皇帝很生气,但还是维护宁家,保护宁家,只命宁二公子退回田地,并无处罚。
    “文的不行,来武的。”最后下了结论。
    悠然刚刚拍手叫好,便被孟赉喝住,把夫妻二人训了一通,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悠然吐吐舌头,“那爹想办法吧,我们不管了。”张并则客气多了,“爹拿主意吧,我们听爹的。”
    孟赉回到东四胡同,一边看孟正宇的功课,一边还在想对策。
    “为了嫁给你出这馊点子,”悠然很是气愤,“这么缺德的人,就该!”举手作砍人状,杀气腾腾。
    “极该!”张并附合妻子。
    “你都娶过妻子了,怎么还想嫁女儿给你?这人什么脑子?”躺到被窝里,悠然还在发牢骚。
    “没脑子的蠢货才这样。”张并也郁闷。好好的成了亲,妻子怀了身孕,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偏遇上宁家这无耻不要脸的。“乖,不想这些了,哥哥给你讲故事。”
    没脑子的蠢货,真还不只宁家。京城一处宅邸中,一对兄妹正在争吵。
    “你守孝这三年,父亲和母亲都担心你吃不了乡下的苦,一车一车给你送了多少东西过去!怎么便是不疼你了?”张锦不耐烦的叫道。这个小妹,从小麻烦最多,自从三年前她公公去世回乡丁忧,好容易清净了这三年,这不,才回来就开始闹,说爹娘不疼她。
    “不疼我!若是真疼我,怎么我来信说的事,父亲母亲一件也不给办!”张镜叫得比张锦更大声。
    “你说的事,怎么办啊。你闺女有了克夫的名声,想说门好亲当然难了。父亲母亲也在想法子呢,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好。”张锦深觉自己这妹妹从小不讲理,越大越不讲理。唐婉儿十三岁议定了锦乡侯次子,来年未婚夫便生病死了;十五岁议定虞侍郎幼子,当年未婚夫病死。这往后,没人敢跟唐婉儿姑娘议亲。
    “我不管!”张镜任性的叫道“我家婉儿忆是快十九了,如何能再等?父亲母亲若是没有好人家,婉儿便嫁给她表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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