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两情相悦,缱绻难解的时候,忽然听到外头依稀有人声道:“就是这里了……”
    宝嫃迷糊里头听不真切,凤玄却把外头那个声音听得分明,一瞬心中大为惊恼,暗暗希望那声音赶紧消失。
    谁知道事与愿违,那声音反而大了些:“公子,你看那边是连捕头的马儿,他应该是回来了。”
    这一下子,连宝嫃也听到了。宝嫃一惊,凤玄按着她,皱着眉想要不要出声把外面的人喝退,谁知那两人却并非“等闲之辈”,乃都是有名地急性子,——何况来的并非只有两人。
    “快,我们进去看看!”有个越发熟悉的声音迫不及待地说。
    前一个是赵忠,后面这位,自然就是县太爷赵瑜。
    凤玄耳畔听得两人已经推开大门进内了,一时大怒,恨不得把两人甩出门去,却不料就在赵瑜赵忠说完之后,另一个声音也不期然地响起:“姐夫真回来了吗?姐姐呢?姐!”
    宝嫃呆呆听到这里,满面通红,手抓住凤玄的衣襟:“夫君,是县太爷跟阿如他们来了!”
    凤玄当然知道这个让他很不愿面对的事实,没想到这帮人的腿竟然还挺长,这么快就来到这里……偏又赶在这个时候。
    凤玄见宝嫃衣衫凌乱,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就只好放开她,将被子拉起来盖住她,又把床帐拉下来:“娘子别出来。”
    他自己来不及整理衣裳,先抢去把屋门掩上。
    正当他以背顶住屋门的时候,外面就传来宝嫃如的叫声:“姐夫,姐姐!”一把推在门扇上,感觉推不动,就又用了把力气。
    凤玄抬手把衣裳整理妥当,暗自又叹了口气。
    此刻门外宝嫃如已经急得不行:“这门好紧,是关着吗?”
    赵瑜道:“怎么,门关着?难道有事?阿忠你去帮忙。”
    赵忠答应了,便也来推门,凤玄深吸几口气,把那股欲~火化出的恼意压下去,又看自己没什么不妥了,才一步踏开门边。
    他顶着门扇的时候,赵忠跟宝嫃如两个都纹丝推不开,凤玄一步离开,两人在外头兀自用力,猛地扑了个空,便双双地踉跄冲了进来。
    赵忠用力过猛,差点跌在地上,宝嫃如还好一些,跳进门来,一眼看到凤玄,当即叫道:“姐夫!”
    赵瑜跟着迈步进来,一边东张西望,看了凤玄,也道:“连兄,宝嫃……咳,令夫人可好?”
    原来凤玄昨日匆匆离开县衙,宝嫃如是个机灵的,左思右想不对头,赶紧地就跑回家一探,听李老爹说凤玄急急来过一趟,还叮嘱了若干言语,宝嫃如心头一个机灵,不敢跟李老爹说,出门后撒腿就往县衙跑,来不及跟些差人招呼,一径就撞入内堂。
    赵瑜正要升堂去,听宝嫃如叫着冲进门来,吓了一跳,便问发生何事。
    宝嫃如道:“老爷老爷,不好了,我姐姐大概出事了。”
    赵瑜大惊:“说什么?”
    宝嫃如道:“我姐跟姐夫说我娘病了她要回娘家,可是我娘好好地,我姐从不跟我姐夫扯谎的……一定是出事了,姐夫匆匆回家去了。”
    赵瑜镇定道:“别急,大概是夫妻两个吵架了……”
    宝嫃如道:“怎么可能,我姐跟姐夫好的不得了,绝对不会吵架,老爷,一定是出事了。”小丫头直觉准的很,说着就红了眼圈,一句话说完就抬起袖子擦泪,扭头道,“不行,我要去看看。”
    赵瑜见她急了,赶紧安抚:“别胡说,你一个小丫头来回不方便,走的也慢,我叫阿忠去打听打听。”
    赵瑜赶紧就把赵忠叫进来,吩咐他去连家村看看,如果遇上凤玄就问问。
    赵忠是个“包打听”,当下找了辆马车,他将到连家村的时候,正巧凤玄问过了连爱娇,打马去追宝嫃。
    赵忠看他不理自己,急忙赶车冲上去拦下,说起宝嫃如跟赵瑜担忧之事。
    凤玄看看前路,这条路他并不熟悉,且又不知宝嫃究竟去哪,心中一转念,就让赵忠回县衙,把李明等差人调来一块行事。
    这边一班人忙了整晚,县衙里赵瑜也是整晚担心不已,宝嫃如回家,怕李大娘李老爹担忧,便只不说,暗里地担心着,不知落了多少泪。
    如是从深夜到平明,李明派了个人回去报说宝嫃被贼人掳走了,连捕头先去救人。
    赵瑜一惊一乍,见天色发白,急急忙忙就把赵忠哄起来,要下来查看,正要出门,又遇到宝嫃如。
    于是一众人先是轰轰烈烈地便往东山去,行到半路,又遇到李明派回的报信,说是匪寨已经被夷平,连捕头带着夫人回家去了。
    赵瑜听了,同宝嫃如心思一样,不愿再去东山,赶紧调头往连家村而去。
    如此紧赶慢赶地,终于就在凤玄同宝嫃缠绵这刻儿正好进门。
    凤玄“迎”了这三位进门,赵忠站稳了身子,心想青天白日地把门关的这么紧是怎么回事,正要嘀咕,转头看到凤玄脸颊上略带着一抹奇异地微红。
    赵忠顿时便看直了眼睛。
    他知道凤玄武功高,就算是同人动手也绝少会脸红气喘,这大白天地在屋子里又能为何脸红?赵忠顿时瞠目结舌,心道:“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
    赵瑜正忙着四处瞧,却没见到宝嫃影子,这功夫宝嫃如正想要进屋,凤玄把她拦住:“你姐姐刚才睡了。”
    宝嫃如呆道:“睡了?”
    凤玄道:“昨晚上吓着了,有些精神不济。”
    宝嫃如知道他疼惜宝嫃,可她总算来了一趟,不见见心里哪里会安,就求道:“姐夫,我不吵姐姐,就让我看她一看吧?”
    赵忠在一旁心怀鬼胎地盯着看,见凤玄犹豫片刻,终于道:“好吧,不过不许吵。”
    宝嫃如听他答应,高兴地道了谢,便进内去了。
    赵瑜也想进内,赵忠慌忙狠狠地冲他使了个眼色,赵瑜还有些不解,就呆呆看他:“怎么了?”
    赵忠扭头看向一边,凤玄才说:“大人怎么来这里了?”
    赵瑜见他也没叫自己落座,赵忠这个狗腿也不来伺候,他倒是自来熟,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了,说道:“我来看看捕头同夫人是不是平安无事,另外就是……为什么土匪会忽然出现掳人?”
    凤玄说道:“我娘子没事,大人不必担心,至于土匪为什么会掳我娘子,我已经命李明把个人压回县衙,大人仔细地审问一番就知道了。”
    “真的?”赵瑜有些吃惊,“这件事真的还有内情……是什么人?”
    凤玄说道:“那人大人也认识,是前段时间失踪了的那位杜家千金。”
    赵瑜惊道:“怎么是她?她居然在匪寨里?对了,杜家曾经跟山贼勾结,难道她是走投无路所以去了山寨?”
    凤玄淡笑道:“这个大人亲自问她自然就知道了,李明他们把匪寨的残局收拾了后,便会将她押回县衙。”
    他无心同赵瑜多说,更也不是很喜欢赵瑜留在自己家里,说完之后,正好宝嫃如也蹑手蹑脚地从里面出来:“姐姐果真睡了,我不敢吵她,姐夫,要不要我留下来帮忙照顾姐姐?”
    凤玄道:“不用,你回家去跟你爹娘说你姐姐没事,别提贼人掳她这一节,知道吗?”
    宝嫃如点头:“我知道的姐夫。”
    赵忠在旁边听到这里,就道:“大人,既然捕头同夫人都安然无恙,那么我们也赶紧回县衙吧?”
    赵瑜有心见宝嫃一面,可是凤玄在旁边似拦路虎,他就没法子,只好起身,又说了三两句,便出门去了。
    凤玄略微一送,见三人出了门,就把大门关了,返身回来,进了内屋。
    宝嫃正盖着被子,只有一双眼睛乌溜溜地露在外头,见他进来,才把被子放下:“夫君!他们走了吗?”
    凤玄见她的脸红通通地,便道:“走了。”摸摸她的脸颊,触手滚烫,“留神些,别真着了病。”
    宝嫃道:“没事的夫君,夫君……我刚才听你说杜家千金,是说那位杜小姐吗?”
    凤玄见她问这个,便道:“是啊。”
    宝嫃道:“她没事吗?”
    凤玄想了想:“暂时无事。”
    宝嫃就说:“真是奇怪,她好端端地怎么去了匪寨呢,我还听那个贼人叫她‘大嫂’。”
    凤玄淡淡一笑:“县令会处理此事,横竖跟我们无关……”他停了会儿,又说,“娘子,还记得我先前曾经问过你,倘若我要带你离开这里,你会跟着我不吗……”
    宝嫃道:“我记得,夫君,怎么忽然又提起这个来?”
    凤玄道:“我就是想,倘若我现在真要带娘子离开这里,娘子会跟着我吗?”
    “跟着。”宝嫃毫不犹豫地,抱住凤玄,“当然要跟着。”
    凤玄欣慰一笑,抱着她的身子,低低说道:“娘子,其实我知道你不舍得离开这儿,你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这么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凤玄哥的肉肉被三个捣蛋鬼搅局了~~
    今晚上会再努力一下……不知能不能成……加油吧……==
    79、荣华:倚杖柴门外
    赵瑜回到县衙,正好李明一干衙差从东山顺利返回。
    众衙差听了李明的叮嘱,对外便只夸耀说他们一干人等在捕头大人的带领下“奋勇杀敌”,东山的贼人被打得落花流水,从此以后乐阳县就再也没有匪患之忧了。
    赵瑜听了李明的禀报,震惊的合不拢嘴:“真的把东山的贼人一网打尽了?”
    李明牢记凤玄的叮嘱,略微迟疑了一下,说道:“是的大人,不过不是一网打尽,而是东山的贼人全部覆灭了,大家伙儿奋勇杀贼,他们见不能抵挡,就退回匪寨,我们见攻不下来,就放了一把火……结果大部分的贼人都被火烧死了。”
    “原来是这样……”赵瑜摸着下巴,他的想象力已是颇为奇异丰富了,可也觉得这好似有些太夸张了,不过一时倒也说不出什么,于是就问,“那么你们赶到之前,连捕头就走了吗?”
    李明说道:“是的,大人,我们还拿住一个可疑女子,就是原先杜家的杜兰芳,捕头大人命我将她带回来交由大人审问。”
    赵瑜正在思索凤玄是怎么救出宝嫃来的,又怎会在众捕头攻山之前离开,想来想去,想不太通,闻言精神一振,道:“是吗,把她带上来。”
    杜兰芳被提上堂来,赵瑜放眼一看,见她脸色苍白,脸上跟衣衫上带灰沾血地,面色恍惚,像是神不守舍地,抬头看到赵瑜,眼睛便直直地盯着他。
    赵瑜道:“杜兰芳,你为何会在东山匪寨?”
    杜兰芳不问反而说:“你还记得我?”
    “啊……”赵瑜一怔,又问道:“你到底为何在东山匪寨?给本县从实招来。”
    杜兰芳看他一眼,沉默不语,赵瑜正要再问,杜兰芳忽然说道:“倘若你当初答应了提亲,我们家又何至于变成这样……我父亲不会被判斩刑,我也不会……”
    赵瑜皱眉道:“杜家本就是地方一霸,你父亲更是犯下许多人命官司,还跟东山恶匪有所勾结,如今不过是罪有应得,又跟本县有什么关系?”
    杜兰芳叫道:“倘若你跟我成亲,廖仲吉又怎么会那么肆无忌惮!”
    赵瑜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兰芳死死地盯着他,说道:“你既然要问,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这件事的真相极为可怕,知道了对你没有好处,你还想问吗?”
    赵瑜说道:“笑话,本县是乐阳县父母官,查的就是真相,你说就是了,本县倒是要听听看。”
    杜兰芳便笑起来,说道:“县太爷真是光明磊落,令人钦佩……”
    杜兰芳说到这里,却幽幽地又叹了口气,面上浮起回忆之色,慢慢地说:“就像是你所说的,我们家怎么也算是当地一霸,再加上我有个表叔在京内当差,前来的官员都要给几分颜面不说,因我家里势大,他们还要瞧我们的脸色行事……当初廖仲吉出任知府,我爹本不想跟他打交道,没想到有次廖仲吉来到乐阳,明里暗里透出一丝要同我家结交的意思。”
    赵瑜听到这里,不由暗惊,心想:“廖仲吉乃是知府之尊,就算杜家势力再大,又何必如此屈尊降贵,何况廖仲吉素来洁身自好,连廖小姐素来的打扮都很是简朴,又怎么会主动跟杜家结交?”
    杜兰芳面上又露出一丝冷笑:“开始的时候我爹很有些受宠若惊,我们再怎么在地方上坐大,可以不把知县放在眼里,可也不敢得罪知府大人……于是我爹估摸着他的心思,送了几次礼物,没想到他并不收,可是却也不曾斥责疏远我们,我爹怕他另有所图,但他一直没什么别的动作,如此就过了两年,他的女儿廖涟泽也经常会来我家做客,我爹渐渐地飘飘然,以为知府是同他套交情地……谁知道,人家真的是另有所图。”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赵瑜听杜兰芳一一说来,语声虽平静,却总像是藏着什么可怖的后文,一时也忍不住有些惊心动魄。
    杜兰芳冷笑着:“他们为的就是我们这许多年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家财万贯,知县大人你莫非不知道?我家的房屋田产都被变卖了,你当是为何?”
    赵瑜只觉得手心出了许多冷汗,这件事他是听说过的,只觉得有些诧异,可是以为是杜家要用钱买通人好把杜虞放出来而已,又哪里会想到其他,便问:“你的意思是,你们家的田产房屋是被他们变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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