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掌心的小盒子,在她朦胧视线里,闪出耀目的光。
    顾依被亮晶晶的东西吸引,放下杯子怔怔地捏起那个精巧的小环,“好漂亮……”
    他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喜欢吗?”
    “唔……是送给我的?”
    “咳,是。”
    她放回去,手有些挫败地耷拉下来。
    “总是你送我东西……漂亮的东西,我自己也可以买的啊……”
    “傻瓜。”他拿起那枚戒指,“这个不一样。这个……要我来买。”
    她迷迷糊糊,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被他轻轻摇醒了,“依依,你还没回答我。”
    “嗯……?什么啊……”
    “……笨蛋,我在跟你求婚哎。”
    可惜他的小醉妞完全不能理解他此刻的窘况和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只是一味不解地看着他。
    他再度调整呼吸。
    “愿不愿意,嫁给我?”
    “嫁给你……”
    她像是没听懂,盯着戒指喃喃地重复。
    “对。”
    “嫁给你是怎样啊……”
    “是……”
    是怎样呢?
    “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这个东西很陌生。
    顾依坐在床上,呆呆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发愣。
    早晨的阳光透进来,照得上面一排剔透小钻,亮闪闪的。
    周崇一歪身躺到她腿上,仰脸看着她,像在等她问。
    “……这是?”
    “戒指。”
    “哪里来的?”
    他理直气壮:“我送的。”
    “为什么送这么……这么贵重的东西呀。”
    “戴一辈子,当然要贵重。”
    她呼吸一窒。
    他牵过她手,拉到眼前细细打量,“当然你要是想换,也行。”
    顾依咬咬唇,没有说话。
    周崇一副“你奈我何”的臭屁样,偷瞄她莫测的神情,其实心里却慌得很。
    他昨夜翻来覆去,在黑暗里看着她酣然入睡的轮廓,心里百转千回。
    明明是应该狂喜,又觉得恐慌。
    她会不会明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会不会反悔?
    会不会嫌弃他太随便,没摆烛光晚餐,没有买玫瑰花,甚至只是在别人的婚宴上,一个她意识模糊的时刻?
    他其实想过的。构思无数种浪漫方法,谁能料到在那样一个时刻就绷不住了。
    果然爱意是不能藏的。
    “你……后悔了?”
    “……啊?”
    “还是都忘记了?”
    “唔——”
    她忽然生出一点调皮的心思,躲躲闪闪不切入正题。
    他急了,腾地坐起来,“不管,你可不能反悔,昨晚答应我了的。”
    “可是,我都不记得了呀。”
    “那你……”他声音竟有些颤。
    “那你现在愿意吗?”
    “愿意什么?”
    “……愿意嫁给我吗?”
    顾依噗嗤笑开。
    “我昨晚……不是都答应了么?”
    她记得的呀。
    记得他说:
    “那你……要不要嫁给我?”
    “……笨蛋,我在跟你求婚哎。”
    “是……
    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她应当是醉了,溺在甜蜜的香槟之海里,也溺在他温暖的怀抱和柔声的话语。以至于说出,如果没有那些甜丝丝的小气泡,如果不是有玫瑰香气的夏夜,她不会有勇气说出的话——
    “唔,好呀。”
    “要……永远在一起。”
    记得他狂喜的心跳,记得他小心翼翼替她戴上那枚命定般合适的戒指,记得他郑重落在额上的吻。
    她记得的。
    周崇急切地握紧她手:“真的?真的?”
    “嗯。”她抿嘴,藏不住的羞意都在水汪眼底。
    他全然抛掉游刃有余的伪装,原本只是想轻啄她唇角,到最后忍不住,将她扑在枕头上热烈地吻。
    放开时,借着摁住她的姿势威逼,“不行,那你要重复一遍。”
    她晕头转向:“什么啊……”
    “说你愿意嫁给我。”
    “干嘛要说……”
    “说,不说我不安心。”
    顾依扭捏半晌,他撑在她上方逼视她,眼里光彩流转。
    “那你愿意娶我吗?”
    “废话!”他“恶狠狠”惩罚她一个吻痕,“当然愿意!”
    她被他的鼻息痒得咯咯直笑。
    “那我也愿意呀。”
    他愣了愣。
    小笨蛋一觉醒来,已经会拿捏他了。
    谁让他心甘情愿。
    周崇伸手,竟又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盒。
    打开,是另一只男戒。
    “那你帮我戴上。”
    她忍俊不禁。这婚求得真奇特,第一次用女戒第二次用男戒,或许也算天底下头一遭。
    盛夏的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海面,吹到陆地上,吹开雪白的窗帘,吹过曾经的树下、花间和晚霞。
    好在,两次都是同样的人。
    “这么开心?”
    “唔——开心。”
    “好。”他对这答案很满意,“我也开心。”
    “你什么时候买的戒指?”
    “……不告诉你。”
    再那之后,发生一场小风波。
    时隔半年,周总终于重回公司热门八卦榜榜首。
    刚在记者面前“语出惊人”“暗示出柜”,转头就大方公布婚讯,这番骚操作实在惹眼球。
    尽管女方身份始终无迹可寻,不过很快有曾经在周振南入院期间担任保镖的知情人士透露,女方是无身家无背景小画家,旁人看来和周崇八竿子打不着。
    除却故事主人公,再知情也不算知情。
    “小陈,几点了?”
    陈琳吓得手一抖,以为自己偷聊老板八卦被抓到,“不好意思周总!”
    周崇奇怪地扫她一眼,“干什么,大堂这没钟?”
    “有的有的,现在刚过六点半……”
    “嗯。”
    他应了声,也不走,就站在旁边,手上搭着外套,懒懒倚着前台盯公司大门。
    旁边同事大着胆子问:“周总,等人?”
    他闻言微微一笑,手理了理衣领。
    “是啊,等位重要客户。”
    前台的人看出他心情不错,都知道他私下好说话没架子,索性和他聊起来:“什么大客户,劳您下班时间站这等?”“就是,我们都没听说今天有客户要来呢。”
    他嘴角上扬的弧度神神秘秘的。
    “是——非常重要、要我亲自接待的客户。”
    话音刚落,自动门开了,进来一个海蓝色短裙的女孩。脸儿小小,皮肤白白,和这周围CBD的冷漠气质格格不入,只像迷了路进来问路的。
    陈琳站起来,一句“您好”刚说出口,还没问需要什么帮助,领导却已经大步流星迎上去——
    “怎么穿这么少?”他抖开外套披在她肩上。
    “都几月了……外面很热的。”
    “这里面空调很冷。”
    前台几人瞪大了眼,瞧着周崇拥着女孩往电梯走。路过他们时还得意丢下一句——
    “呐,接到了。”
    周崇先前为顾依的事大发雷霆,阿全泄露顾客隐私,当然立即受到开除并且取消职业资质,但顾依的生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白天黑夜总有记者打来电话要求采访,或是问一些诸如两人如何认识、恋情持续多久,是否奉子成婚等问题。
    这其中最过分的一个是,两人是否为合约形婚,以助周崇继承遗产。
    顾依跟着他刚出电梯,就又接到这样的电话。他皱眉,“换个手机吧,不然总有这些人烦你。”
    走了几步还没到他办公室,手机再次震了起来。
    顾依忍无可忍,接起来吼道:“我只说一次,我在他大学挂科的时候就和他在一起了!”
    ……
    四周鸦雀无声。
    这好像是周崇第一次见顾依发火。
    她凶巴巴对着电话咆哮的侧脸,看上去像发怒的小奶狮。
    瞠目结舌的不只是他。
    还有大厅里一众员工。
    电话一挂,小妻子又变回温顺小猫模样。
    见四周一片寂静,怯怯问他,“怎么了?对不起……是不是我说话太大声了?”
    “……没有。”
    周崇咳了一声,转头看向一个个伸长的脖子,“看什么,下班了不回家啊?”
    接电话的立刻挂断了,整理文件的也不管了,磨磨蹭蹭的也收拾东西了,一个个脚底抹油开溜。
    他难得害臊一回,凑在她耳边低声说:
    “周太太,你好可爱。”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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