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诀答得干脆。
    不过当她说出这话的时候,薛搴的眉头就迅速皱了起来。
    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
    白天让她抄书,她也是这样回答,可后来呢?
    她根本把自己的话当作耳旁风。
    薛搴觉得眼前这个小不点诡异得很,看着好像天真无害,但实际上心里的坏水比谁都多,防不胜防。
    他有种预感,她一定不会乖乖呆着。
    “薛先生,我们到了。”
    薛搴正思考着,就听见刘伯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他应声,撩着袍子下车。
    车帘快要落下的时候,他还专门回头看了顾君诀一眼,语气中颇有警告,“不要乱跑。”
    “夫子你放心吧,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少女,躲着都来不及,怎么会乱跑呢,我可是后勤力量啊。”
    “……”
    总觉得怪怪的。
    薛搴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就是在她一脸天真的说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那种怪异感逐渐攀升。
    不过现下的情况也不容他细想。
    他带着人进入十里桃林搜索。
    这十里桃林,其实也有个典故。
    桃林不止十里。
    多年之前,东陵曾有个叱咤风云的权相,权相坐拥天下,却独独为一人倾心,后来更为那人在山上种下十里桃林。
    后来权相在与肃帝夺权,被肃帝斩于剑下,那之后数年桃林不知何故,面积越来越广,甚至渐渐蔓延到了山下。
    如今桃林早已绵延几十里,初春之际,有许多百姓来踏青郊游,这几十里的桃花也被称为是东陵一大奇观。
    不过,现在是夏天。
    桃花已谢,黑夜中只剩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和幢幢树影。
    几十里的桃林仿佛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将进去的人一个个吞噬。
    “走吧,找人。”
    薛搴接过火把,踏入桃林。
    国子监的人都进去了,只留几个守着马车。
    然而负责守马车的人没有注意到,在他们专心致志看着人远去的时候,有辆马车发出轻微动静,然后一个黑影消失在夜色里。
    顾君诀没用火把,然而她的眼睛却像是能看清一切一样,在桃林中穿梭自如。
    她动作很快。
    如果从上方俯瞰,就会看到她的速度是国子监人马的两倍,不过须臾的时间,就将其他人甩在身后。
    不过她跟他们不是同一个方向。
    西北方向有薛搴,她就去了东北方。
    原本,她还能听到旁边呼喊慕容昭和沈殊的声音,但随着渐渐深入,那些声音也就远了。
    顾君诀手里拿着小瓶,在她往里跑的时候,瓶塞就已经打开,瓶子里的粉末在她身后一连串落下。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那是一条荧光。
    顾君诀方向感很好,在黯淡的夜色中,她也能辨识周围的东西。
    她比其他人快,扫荡的地域也比他们广。
    根据黎司渊说的,他们离开国子监之后没多久就遇到了袭击,算上路程上消耗和黎司渊受伤回来的时间,他们在桃林里的直线距离不会超过七里。
    在这个范围内,应该能找到人。
    这么想着,不远处就传来了动静。
    “喂……”
    “慕容昭?”顾君诀停下来。
    她夜能视物,但听力不算太好,所以分不清声音是从那边传来的。
    “啧,你心里就只有慕容昭。”沈殊冷哼,“我在你左后方。”
    “……啊?”顾君诀这下也听出了沈殊的声音,她转身过去,没看到声音的主人。
    “树上。”
    顾君诀这才抬头,终于看到了挂在树上的沈殊。
    她走过去,戳了戳他的的一条腿,“干嘛呢,挂在树上吹腊肉?”
    他看起来好好的,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我受伤了。”
    “……啊?”
    “内伤。”
    顾君诀:……
    哦。
    沈殊言简意赅的解释了自己此时此刻,出现在树上的原因,然后被顾君诀找了个断掉的树杈子,从树上戳了下来。
    “喂,到底怎么回事,慕容昭和小月呢?”顾君诀把树杈子放在一边,把沈殊扶起来。
    沈殊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受伤,反正此时此刻,他把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小丫头身上,并且没有任何负罪感。
    “说来话长,我估计你的丫鬟应该跟慕容昭在一起。”
    沈殊说了他们进入桃林之后遇到的事。
    他们本来人就不多,慕容昭追着劫匪走了,他跟黎司渊在后面,很快遇到伏击,后来他让黎司渊回去搬救兵,自己把伏兵引到深处。
    “我觉得这逻辑不对啊,就算要绑,首要选择也是慕容昭,然后就是你这个南靖七殿下,他们绑小月做什么。”
    “谁知道呢,或许是慕容昭看起来比较傻。”沈殊想了想,用一副无比认真的表情回答。
    顾君诀噎住。
    那什么,这么明目张胆的人身攻击,是不是……不太好?
    “我记得他们是往那个方向去的。”他抬手指了指,顾君诀转头去看,那正好是薛搴他们找的方向。
    按照他们的速度,应该也快找到人了。
    “我总觉这次‘绑架’很蹊跷。”
    “你既然这么好奇,不如过去看看,说不定有好戏呢?”沈殊笑了笑,玩味莫测。
    所以说东陵人单纯。
    这种小把戏,他在南靖,早就见怪不怪。
    顾君诀看出他笑得不怀好意,但还是耐不住心里的好奇,扶着他往那边去。
    沈殊借机把全身的重量压过来。
    顾君诀:……
    “兄台,你干嘛?”
    “我是伤员,背我。”
    “你十二岁,我五岁,你让我背着你?”求求你做个人吧。
    “这跟年纪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总说自己要做个悬壶济世的大夫,现在我受了伤,你不该照顾我?”
    “可我没看出你受伤啊。”
    “我再说一遍,内伤。”
    顾君诀:“……”
    行吧。
    两人吵嘴的时候,听见前面有动静,好像是有人在叫,说惠王爷找到了。
    顾君诀就顺着那动静,用自己幼小的身板,拖着沈殊过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慕容昭。
    还有小月。
    小月的外衣不知怎么不见了,只剩下一件小兜,外面胡乱裹着慕容昭的外裳,一身狼藉,泣不成声。
    “呜呜……小姐……对不起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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