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容远身上,渴盼的期待的,担忧的恐惧的,无数种情绪尽在其中。
    容远淡笑了一下,转身走到沙发上坐下,围在那附近的人情不自禁地连连后退几步,直到让出了一块足够宽敞的地方为止。仿佛隐身一样挤在人群中没有被他们察觉的乔飞钻了出来,将桌上尚有余温的茶倒了一杯,双手捧着递给容远。容远浅饮一口,在众人快要杀人的目光下,随意地说:“嗯,有的。”
    恍若一颗无形的炸弹在人群正中心爆炸,无数人刹那间连喘气都忘了,他们瞪着容远,眼睛几乎要脱框而出,有人大喜有人大悲,却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仿佛一出滑稽而诡异的默剧。
    几秒钟的静默后,剧烈的喧嚣猛地爆发出来,有人狂呼乱叫,有人手舞足蹈,有人既哭且笑,有人几欲昏厥。消息随着声浪一层一层地传达出去,很快在小楼外面也爆发出狂烈的呼喊尖叫声。
    但无论高兴还是悲伤,这也只是短暂的。很多人立刻就想起来,这机甲虽然已经到了狱星,但并不在他们的掌控中,想要凭此跟外界取得联系或者干脆离开狱星都还差了最重要的一步——把它从他的主人手中夺过来!
    离得近的几十人最先双眼通红地扑向大厅中间那个仿若丝毫没有防备的青年。寒月虽然也是兴奋若狂,但他对此早有预料,因此并不像其他人一样被这个消息冲昏头脑,见状急忙叫道:“住手!”
    然而那些人现在理智尽丧,已经没有人能听到他的喊声了。
    奥科托和知火虽然没有像他们一样扑上去试图抢夺机甲(主要是不敢),但也都一时失去所有的反应;
    米东将米亚护在身后,眼睛死死地盯着容远;
    白乐和白想都睁大了眼睛,内心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期待;
    乔飞脸都白了,但他看了一眼神色如故的容远,低下头没有做出任何躲避的反应,连手里拖着的水壶都没有半分颤抖。
    容远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水杯轻轻搁在桌子上。
    “叮——”
    一声清越的脆响,放佛是直接从众人的脑海深处发出的。近距离扑向容远的人全都同一时间倒在地上,抱着头张大嘴巴,双眼暴突,青筋乍起,大脑里面像是被泼进了一勺滚油,痛得叫都叫不出来。离得远一些的人稍好一些,还能抓着头发哀嚎惨叫、满地打滚,让那些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发起攻击的人看得不寒而栗。
    这种酷刑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当它像出现的时候一样突兀地结束时,许多人瞬间放松,身体还在痉挛般颤抖,形容也狼狈异常,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不说,下身还传来阵阵腥臊恶臭的味道。
    容远略一皱眉,几疑仍在梦中的寒月打了个冷颤,急忙挥手吩咐一声,跟在他身后的一群手下便手脚发软地上前,把地上那些人都抬了出去,片刻后就整理干净了,整个过程中没有人敢抬眼看一看容远。
    寒月身边的壮汉从刚才那形势急剧变化的一幕中醒过神来,猛地发现自己还抓着杞根的细脖子,吓了一跳,触电般飞快地松开手。杞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爬起来后却并不去找容远,而是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抓着小女孩的百花的打手。打手急忙把女孩塞进他怀里,还后退了两步,像是急着为自己撇清。
    一时间,之前抓着孩子的人都忙不迭地把人放开,他们恨不得变成隐形的,好让容远无法找到他们算账。
    白乐感到压在背后的手一松,双肩猛地一抖挣脱开来,身后百花的人一脸惊恐,竟是不敢再去抓他。满身狼狈的白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噬血般通红的眼睛紧盯着寒月,看得他不自在地退开两步,白乐才俯身扶起白想,两人一瘸一拐地走到容远身边。
    不是白乐突然变得宽宏大量不想报仇,而是他明白,此时压制全场的是容远而不是他,若他此时再横生枝节,对眼下的局面并没有好处,也可能会让容远看不上他。
    不一会儿,容远身边就多了一群孩子和呼啸的人员。他看着寒月道:“我是有机甲,但我好像也比你们加起来强一点,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
    寒月沉默了一下。
    他设想过容远身穿机甲,以近乎无敌的武力威逼他们释放人质,然后各有筹码,不得不坐下来谈判的场景。但他没有想到,他甚至连机甲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边的人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梦想的肥皂泡虽然美丽,但破裂的瞬间也十分干脆。一些人见借助机甲逃出无望,担心容远秋后算账,悄悄地溜走了,但有更多的人依然没有放弃,继续围堵在小楼周围。
    感觉到无数的目光刺在身上,寒月的心像是灌满了铅一样沉甸甸的。想到面前这个男人一直以来的善举和那种平和,他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十分恭敬开口道:“请您相信,我们其实并没有想过要夺取您的机甲,刚才的举动全都是那些人自作主张,并非出自我的授意。当然,设下这个局的我也有责任。若是您不满意,要打要罚,我也都认了。”
    白乐嗤笑一声,寒月全当没听到,略一停顿后,他又道:“当然,您也看到了,红狱星对任何人来说,都宛如地狱一般,没有人愿意一生一世都生活在这个地方。就算是曾经罪大恶极的人,他的家人、他的子女总是无辜的,难道就应该在地狱永远沉沦吗?我相信您是个善良而正义的人,所以我恳求您,求您救救他们,给这里无辜的人一条生路吧!”
    “哦,生路。”容远道:“把机甲给你,那些……无辜的人,就有生路了吗?”
    喜色在寒月眼中一闪而过,他急忙更加恭敬地道:“不是……不敢奢求您的机甲。只要您愿意替我们传递一条信息,让我们过去的朋友来接应我们就行了。当然,当然,我们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帝国无法容纳的罪人,回到帝国只会给您添麻烦。所以如果能离开狱星,我们一定会到远离帝国的混乱星域去,终此一生都绝不会进入帝国的星域一步!”
    容远沉默片刻,在寒月期待的眼神中,他轻笑一声,道:“你是个有意思的人,只可惜,我们三观不符。”
    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寒月的脸色既失望又恐惧,复杂得无法形容。
    “放心,虽然你很坏,但我不会杀你。”容远淡淡地道:“你会在这个地方,孤独的活下去,然后在你余生的每时每刻,都感到痛悔难当。”
    话音刚落,巨大的、炽烈的白光陡然照亮了素来昏暗的中心城,从城内各个矿道的入口处,涌入了无数全副武装的帝国軍人。
    第42章
    红狱星的地面上,狂风大作,发出让人肝胆皆颤的呼啸声,随风卷起的褐黄色尘土遮天蔽日,挡住了所有的视线。此时此刻,狱星所有的生物都躲藏在深深地矿道里,提心吊胆地等着这阵飓风过去,因此完全没有人发现,此时狱星的上方,停留着一艘扁圆形的、几乎有红狱星三分之一大的飞船。
    飞船下方,不断地朝着红狱星洒下米粒一般的东西,靠近以后,才能看到那是一艘艘无人驾驶的小型探测器。这些机器虽小,却有着极其强大的性能,即使在这能把岩石吹裂的狂风中也依然稳定如初,沿着弧形的轨道以极快地速度飞向狱星的四面八方,然后在靠近地面的地方来来回回地盘旋。
    随着这些小型探测器的动作,飞船内部指挥大厅的中央,渐渐勾勒出红狱星的全息投影,不仅仅有狱星表面的山川、河谷、沟壑、陨石坑等等,还有狱星内部曲折如同纷乱的麻线一般的矿道,再然后,就是颜色较深的红色点块。仔细看去,这些小红点东一堆西一坨,分布的极为不规律,而且其中很大一部分还在不停的运动中。若是把这全息投影放大几百倍,才能看出,这些小红点并不是规则的圆形,而是隐隐显示出头、躯干、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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