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欢百口莫辩。
    她低垂着脑袋,两只手揣在一起,纤细的直接泛出惨白色。
    清涯心中的怒火未消。他沉声命洛欢抬起头来正视他。
    可她的眸子含水,委屈执拗,微咬着下唇说对不起。
    “哎……”
    清涯再多的气也没了,轻抚过胸口,极为无奈道:“欢儿,师傅该拿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做错事的。”
    倏然温柔的语调让洛欢心头一酸,她拽住清涯的袖子,抽噎道:“师傅别骂我,我有分寸的。”
    “我哪还舍得骂你?”
    她的小手又细又软,拽他的力气也很小,可清涯的心都要被她捏碎了。
    回过神时,清涯已然将洛欢搂紧怀里安抚,他只得又自嘲一声,趁洛欢看不见的间隙咳出一口污血。
    阿影站在一边气恼羞愤,最终也只剩自责。
    若不是他这身天赋遭青峰庄嫉妒,招来暗算导致灭门,洛欢也不至于落至今日。
    “方才那男子又是怎回事?”阿影走过来问:“他那衣裳像是宫内制式,绝不是寻常人家,怎会出现在这儿?况且,你叫他任玉树”
    阿影眉头深索,忽然闭紧了嘴巴。
    “但说无妨。”
    清涯抬手布下一道禁制,“你说,欢儿又牵扯上了什么人?”
    阿影耐不住仙尊的询问,只得低声说:“我虽不知任玉树是谁,但‘任’可是皇帝姓氏。普通人想编个假名骗欢夕,也没那么大胆子。”
    “欢儿是引来王侯了。”
    清涯若有所思地看着洛欢,忽然伸手勾起那块任玉树给的翠玉把玩,笑道:“只是欢儿想变凤凰么?”
    洛欢惊讶地张嘴。
    她早就猜到任玉树是贵族子弟,哪想竟然是皇亲。她急忙摆手,玉佩也不要了,嫌弃似的往清涯手里塞:“我才不要变凤凰呢!不要不要,我对他没心思。是他擅自跟着我,还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轻佻得很。”
    “是么?那怎还买他的字画留念?”
    清涯眼角微挑,让洛欢窘迫得恨不得缩进地下。
    他遭的仙劫越来越重,莫名喜欢看洛欢手足无措的模样。
    “我……我没……”
    洛欢都说不出话来了,只得磕磕绊绊将昨日的善心好事全说了。
    她怕清涯责怪她乱花钱。
    可清涯伸手抚摸她的脑袋,语调悠长:“欢儿想做便做。你本就不是草鸡,自然不用去做那凤凰。”
    “师傅。”
    心头一暖,有什么苦涩感梗在咽喉。洛欢抬头看清涯蒙了风尘霜雪的脸,沙哑道:“师傅待我最好了。”
    “但,若是要婚嫁配娶,他倒是不错。”
    清涯的手掌覆住洛欢眼眸,醇厚的嗓音越加深沉,忧心期许都有,“欢儿与他也未尝不可。”
    “为什么要把我推出去?”
    洛欢嗔叫着挣脱清涯的怀抱,发现清涯竟然是认真的。
    洛欢转头看向阿影。平日里总暗自吃醋的人也是满脸震惊,却点了点头,显然是同意清涯的想法。
    “你们在路上商量了什么?”
    洛欢皱眉,缩起肩无奈问:“分明看不得我与孤月私奔,现在又让我与这来历不明的男子未尝不可,你们……”
    分明方才还气她与别人云雨一夜不是吗?
    “欢夕,你会错意了。”
    阿影最看不得洛欢无助自责的模样,连忙走过来将她搂进怀里。
    洛欢正委屈,想闹脾气挣扎,又顾忌阿影身上的蛊毒反噬,只得咬着唇任他带到里间房内。
    “仙尊也是为你好。欢夕,你总该嫁人的。”
    阿影松开洛欢,远离三尺,十足的兄长模样,语重心长道:“若是能嫁个皇亲国戚,定是荣华富贵,别人求都求不得的好日子。”
    “可我们不是说好,等找到主上解了蛊毒,就寻个清净地界一同修炼终老吗?”洛欢忍不住泣音:“因为我占了别人便宜,睡了一夜,你们就不要我了?”
    “哥哥哪会不要你!你就是真的浪荡成性,哥哥也不会不要你!”
    阿影急的额头冒汗,想抱洛欢,又不想逾越兄妹之意。他捂住胸口,咳血道:“不,欢夕,哥哥不是指责你的意思。哥哥,只是怪自己无能。”
    阿影面无血色地苦笑,声音缥缈而脆弱:“欢夕,哥哥只是太想照顾你了。想必仙尊也是如此想的,否则他又怎会忍我一路催促,快马加鞭不顾颠簸地赶来皇城?”
    他掌心的血乌黑浑浊,已然离死不远。
    洛欢不忍多看,推门出去,正撞上清涯咳血的模样。
    清涯立刻背过身,以手拂面,只剩下硬朗深邃的眉宇。
    “会好的,会有办法的。”
    洛欢轻声念着,将灵气渡给两人,垂首走出门外。
    她想喘口气。可又怕这片刻功夫,好不容易在她身边的两人又消失不见。
    雨后明媚的天又变得阴沉低压,远处隐约有轰隆雷鸣声。
    一场春雨快要来了。
    可寒意褪去后,指不定又要孤身一人。
    “主上到底在哪里呀?他能不能快快出现,帮帮我好不好。”
    洛欢恨不得飞去秋凝馆,将所有人的脑袋敲开。若是打草惊蛇,她不怕横尸遍野,漫天尸山血海也要主上解了阿影的蛊。
    “我会入魔的吧……”
    顺着避雨归家的人流逆行而去,洛欢走走停停,原地打转,最终坐在一颗高高的槐树下。
    她抬臂捂住眼,低声嘲笑:“救了哥哥,谁又能救师傅呢?我的命还是孤月救的,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哪里有安亲王说的那般强大不同。
    不过是一场美梦旖旎的自欺欺人罢了。
    雨滴骤然落下。脸上却不冷。
    洛欢缓缓睁开眼,透过迷蒙的泪帘,发觉一件锦丝华贵的衣裳拢在她头顶,正在给她遮雨。
    这毕竟是凡品不用多久就会淋湿。
    没一点用不说,还会毁了一件上好的衣服。
    “任玉树?”
    洛欢吸了吸鼻子,对上任玉树忧心忡忡的闪躲眼神。
    “你……哎……”
    任玉树的脸有些红,声音透过雨幕格外不清晰,“好巧啊,你也在这避雨。”
    雨滴顺着他的发丝滑落,不时倾盆大雨,他成了一只落汤鸡。
    洛欢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你怎么还不回家?”
    抬手布下一道避雨的法诀,洛欢拍拍身侧的松软地面:“过来坐吧。一直站着,不累吗?”
    “不,不累的!”
    任玉树颇有气概地喊了一声,又被洛欢看得心虚。
    这雨很冷,他是肉体凡胎的娇贵身子,冷得齿关都泛白了,双腿止不住打颤。
    “没事,这雨下不了多久,一会儿就停。我就这样给你挡挡雨。”
    任玉树又要脱另一件衣服,洛欢摇头制止:“你想冻死吗?”
    “是挺冷,但我不想这雨停。”
    任玉树终于挨不住冷,坐到洛欢身边,努力压抑着不往她酥软温热的身子靠。
    他缩成一团,悄悄看洛欢,窃喜似的呢喃:“雨下大些,我兄长派的人就找不到我,我就能多和你待一会儿。”
    任玉树又有些失落:“可我还想带你去一处地方。这雨一直下,就没法去了。”
    “下次再去吧。”
    洛欢此时心乱如麻,也心软得厉害。
    任玉树的面庞极其俊俏端正,却这样忠心不改似的仰望她,洛欢不敢伤他的心。
    “那,下次一定?”
    他忽然伸出手:“打勾勾好不好?说谎的人吞针。”
    虽然洛欢自小在欢喜宫长大,不晓得这些童言童语,可莫名看出幼稚和急切来。
    她又笑:“你怎么和小孩子似的。”
    好歹是王侯将相,能不能有些气概。
    例如,若是敢食言,便取了她脑袋。
    “还是罢了。”
    任玉树忽然收回手,“哪怕洛欢你是修炼中人,吞针也会痛。罢了罢了,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他转头又冲洛欢笑:“何时你有空闲,想起我了,再陪我一道去吧?”
    “我现在就有空闲。”
    洛欢用手指戳了戳雨幕,雨滴自他们身边避开。
    任玉树只觉惊为天人。
    那亭子离客栈很远,偏僻难寻又透风漏水,破烂得没人避雨。
    “洛欢你可曾听说过亭中结情,死而复生的故事?”任玉树轻车熟路地坐进亭子,兀自念叨:“我曾以为,我只有梦中才会遇到那样一个良人。但这也不过是个梦呓奢念。”
    任玉树转头,目光灼灼,清澈如洗。
    他的声音穿透雨声:“洛欢,我待你一见钟情。”
    “可世上没有死而复生这种事呀。”ΓΟひΓΟひЩひ.ΟΓG灬
    洛欢苦笑道:“也没有,梦中结缘,复生再聚这种事。”
    想起孤月给念过的戏折子,洛欢不断摇头,只剩苦笑:“再说了,我也还没死不是么。”
    “纵然如此,我们也没有缘分。”
    任玉树咬紧牙关问:“洛欢,我会等你的。”
    “可我们才见面两天呀……”
    “相遇之前,我也只当是做梦。现在美梦成真也不过一场梦,我不介意再等一场。”
    任玉树忽然起身,趁洛欢反应不及,将她抱了个满怀:“洛欢,你何时有空闲了,能不能想起我片刻?”
    ***
    最近一个人带孩子着实没时间,身体状态也不好,只能说尽量更新吧。
    抱歉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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