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珍却道:“我知道他是混蛋,是胆小鬼,可我就是喜欢他。”她说着忽然低头一笑,脸上的泪痕都有几分娇羞,声音斯斯艾艾:“他其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只是...他只是放不下我师父,就像我放不下他。”
    觅珍轻声述说,眼中带着温柔的光,那是一种柔软的、坚不可摧的光。是三月里的一缕春风,是少女心底的一缕情丝,是芸芸众生割不断的痴念。
    李昭雪心头酸楚,贝齿咬住下唇,想将心中一闪而过的红影逼走。
    觅珍却欢快起来,收拾行李,典卖家当,忙得热火朝天。李昭雪忧心然诺安慰,骑上黑马重走旧路,奈何到了山中不辨方向,只能折返。
    两个姑娘决意结伴而行,觅珍问:“昭雪,你想去哪里?”
    李昭雪心道:自然是先回家看看阿爹和小妹,可我还有许多事情不曾做。从前不懂大禹治水为何过家门而不入,想来也同我现在一般,不愿将扰人事情带回家。武大哥和然大侠都要去武道大会,想必和去年广陵一样热闹。
    她说:“我受两人之托,要寻两个人。听说武道大会将在建邺城举办,我想去打听一番。”
    觅珍当即点头:“好,我陪你一同去,武道大会是江湖盛世,那混蛋说不定就去了。”
    李昭雪心中一叹,暗想:烩面摊主少言寡语,不像是爱凑热闹的人。
    这话却说不得,只能点头附和。
    李昭雪却寻船,觅珍准备行食。又过三日,两人来到渡口。
    这处渡口占地甚大,沿街店铺鳞次栉比,到好似一个码头,常有上下往来的船舶停下补充货物,所以许多人在此搭船。背刀跨剑的江湖游侠、大包小车的挑夫小贩、携家带口的寻常百姓,纷至沓来鱼龙混杂。
    船家殷勤的迎上来,接过缰绳把黑马牵走,李昭雪一扭头却发现觅珍不见了。她寻觅一圈,好容易才找到,觅珍正蹲在地上和一个小男孩说话。
    李昭雪叫了几声她都没听见,只好挤过人群:“觅珍大夫,船要开了。”
    幸亏赶回及时,船家已经准备撤掉跳板,。见了两人,船家脸色不佳,口中埋怨:“某还以为你们不坐船了。你们两个小姑娘怎回事?多停一会,某可要多给半贯钱。”
    李昭雪和觅珍要是不坐船了,肯定会将行李拿走才是。这船家分明不讲理,李昭雪性子文弱,连声道歉。
    “把跳板收了。”船家朝水手吆喝一声,斜了两人一眼,不咸不淡的说,“早点回房吧,这段路水急,掉下去可就没命了。”
    李昭雪道:“承蒙提醒,我们稍后就走。”
    船家负手仰头,大喊一声:“开船!”
    两名水手拖拽铁锚,船工张帆,舵手操杆。河水湍急,船身颠簸,顷刻便驶入河中,顺流而下,两侧浪花飞溅。
    觅珍站在船头,怔怔望着滚滚东逝水。李昭雪站在她身侧见水流激荡,两岸青山急退,心中感慨:此景不可比龙舰乘风破浪,却也是算得壮丽,难怪大夫看得入神。
    “觅珍大夫,水都溅在身上了,我们回去可好?”
    觅珍回神:“不用管我,你先回去。”
    李昭雪道:“那我也再待一会,这里风景极好,我还想看看。”
    觅珍朝她笑道:“妹子,你人真好。性子文文静静,长得也好看,心地比我这做大夫还软。”
    她说着拔下头上木簪子:“你别瞧那混蛋现在是卖面的,以前可威风呢。江湖上谁见了不称一声,断手天工笑繁芜。比那些巧工坊、机关城厉害千倍万倍。
    他从前的事情,我只听师傅讲过一些。大抵和天工阁覆灭有关,那些年他为报仇吃尽苦头,常常受伤,因此和我师傅认识,还教会我师傅做些小玩意。药楼择师的时候,我就是被师傅窗台的草蚱蜢勾去的。
    可等我认识他的时候已经晚了,没多久他就答应人家,终生再也不做东西。他每次来找师傅治伤,我都缠着他教我,他总不肯。这么多年,他从没松过口,可我缠着缠着,就把心也缠进去了。
    我知道不应该,大家都劝我,师兄师姐,连师傅那样不闻俗世的人都开了口。可人的心啊,就像他做的覆水无悔锁,开过一次就再也回不来头了。”
    李昭雪心有感触,忍不住掉下眼泪。
    “傻姑娘,我都没哭,你哭什么。”觅珍将木簪拧开,从里面捏出一张发黄的纸片。上面字迹稚嫩,写着“嫁给他”。
    觅珍盯着字条轻笑:“那是我好小呢,就这么不知羞。”她说完手一松,纸片顺风卷走,不知上了天,还是下了水。
    觅珍将木簪塞到李昭雪手里:“这个给你,还有我那一箱书。”
    不等李昭雪反应,她转身一跃跳入河中。白浪翻涌,从她怀中飘出一点翠绿。草蚱蜢在水里起伏一下,瞬间和觅珍一起被水流冲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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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昭雪上前想救,然而江波滚雪,白浪掀天,帆船顷刻已过千重山,哪里还有觅珍的身影。
    李昭雪如遭雷击,脑中一片空白。呆了片刻惊醒过来,慌忙用手捂住口鼻,却拦不住泪如雨下,呜呜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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