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晚楼再锋利,也是人,也会累。若眉山佛门联手,加上成沅君朝堂威压之力,岂会拿不下一个白晚楼,不过是需要付出代价罢了。死一些人的代价,总是付得起的。
    之所以没人这么做。
    不是不敢。
    而是因为连照情。
    江原刚摔醒时,脑袋可能受了震荡,时常犯晕,加之眼睛也有病,就成天窝在栖凤谷。栖凤谷不见外客,只是偶尔有人来和薛灿汇报事宜。西域的事,多半是薛灿操心,江原不怎么管。但多少还是能听到两句。依稀听到些无情宗中原之类的字样。
    江原等魔域的人走了,才从树上跳下来问薛灿。
    “我怎么没有听过无情宗?”
    薛灿抬眼:“你连自家的事都不操心,管中原做什么。”
    江原摸着下巴:“你要把手伸到中原去?”
    “我不伸,怕他们也要伸过来。”薛灿摘了朵凤栖花,将它碾成汁,滴在天蛛丝上。“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不未雨绸缪,你是要替他们欺负我么?”
    这当然不是。
    “我只是奇怪,无情宗就算是拔地而起,也不过新秀之流,那连照情有这么厉害,能叫你和手下再三叮嘱多加抵防。”
    江原看着薛灿替他捣鼓天蛛丝。他看薛灿是一点事都没有的,大概是因为看腻了。就是平时西域那些漂亮的姑娘——平时还能多看两眼的,眼下都不能瞧。上回他瞧过那个女修后,所在之处立马就成了雷腹之食,劈地江原都有点懵。
    这天雷不是打打而已。
    是真的能要人命。
    薛灿一边将凤栖花的汁液抹在天蛛丝上,一边想着怎么回答江原。他想了会儿,觉得可以这么和江原开头。“从前无情宗还不如现在这般壮大时,本来眉山和佛门有一个机会,可以匡扶大义,趁无情宗站稳脚跟前,将它一举剿灭。”就像当初想对付罗煞门一样。因为当时无情宗和罗煞门算是各伤元气,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并非不可能。
    “但此事未成。”薛灿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原寻思:“和你说的连照情有关?”
    “声东击西,假他人之威,换自己喘息。”薛灿道,“连照情适时服软,祭出了无空黄泉杖,将它交给了佛门。”
    无空黄泉杖对佛门来说,堪称至宝。佛门得此一物,在情面上要对无情宗如何,也说不过去,从道理上就更站不住脚了。对无情宗的态度当然和缓许多。
    “眉山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有想法的。他们两个本该佛道一家的人,因此有了些微妙的想法,产生了嫌隙。”
    火猛之危立缓。
    但服一次软有用吗?没有用。服软只是能换一时喘息,连照情深谙此理。故而他根本不是只拿宝物换安稳。给出黄泉杖的同时,连照情直接去信了蝴蝶谷。
    蝴蝶谷曾欠苏沐一个承诺,有朝一日无情宗若需要,蝴蝶谷中的人和物,苏沐大可随意挑用。苏沐虽死,话还算数。金非池收到信的当日,便亲自出了谷。
    金蝶开道,迷迭深谷。
    金非池一出来,就像是开了妖道。
    眉山和佛门对于无情宗的注意,便立马转移到了金非池的身上。比起一个没人领头的尚立不稳根基的新生宗门,已稳如磐石的金非池出谷自然更令人在意。
    “一年。”薛灿说,“金非池在外面晃了一年,叫眉山和佛门也头疼了一年。连照情就利用这一年的时间,将白晚楼藏了起来,还休养生息,迅速整顿宗门。叫晏齐掘出岳仞山脉的宝库,叫衡止占了伏龙岭这一大关。”
    金银在手,妖龙猛兽在手,无情宗又立于岳仞之巅,来去皆一览无余,可攻易守,等眉山和佛门回过神,无情宗已成磐石之势,再难以撼动。
    但这还不算赢。
    给出去的黄泉杖要回来,才叫万无一失。
    这回连照情派出了白晚楼,那个时候白晚楼尚未疯得厉害,一年的休养生息足以叫白晚楼露面之时毫无破绽。佛门岂是那么好进的,进了佛门的东西又岂是简单取回呢。
    黄昏之下,白晚楼身一人负一剑,踏进了慧根的地盘。
    迎接他的,是金刚罗汉阵。
    杀人是最简单的事,但伤人又不取人性命,还要胜,才最难。天下间能赢金刚罗汉的人很少,能不伤金钢罗汉却一路过关斩将的可以说是无。
    但白晚楼做到了。
    他以剑背为锋,点到为止,未伤一兵一卒,过了金刚罗汉阵。罗汉被他摔在身后,一个个叠成了山。最高那个背上放了个纯金大锣。连照情教的,说这叫先兵后礼。
    先兵后礼的白晚楼直上金光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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