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莉走进办公室时,就闻到了一阵咖啡味,原来孟晚在办公室里放了台小型咖啡机,孟晚正在做咖啡。
    孟晚回头跟她说了你坐。
    张莉坐下后,还是有些紧张,在孟晚升职前,她们几乎无除工作以外的接触,连闲谈都没有过一句。
    就工作接触来说,张莉知道孟晚专业能力强,代码写得太优美了,学习能力强,新的framework学习、框架实现上手很快,很聪明的一个人。
    虽说孟晚为人冷淡,但同事们遇到了实在难解决的问题时,只要找孟晚,她都会帮人debug、想办法解决。
    就这一点来说,张莉在工作上,是佩服孟晚的。
    孟晚端了两杯咖啡,走到办公桌前,将咖啡递到了张莉面前。
    张莉心中惊讶,万万没想到孟晚竟然给她做了一杯咖啡,递给她时,张莉注意到了孟晚漂亮的指甲,白皙的指节上点缀着南瓜色的甲油,颜色与季节很相称。
    张莉抬头看她,贴身的针织裙突显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孟晚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看向张莉时,对上了她看她的目光,张莉倒是低下了头。
    结果就是,孟晚就坐着,甚至是以闲适的姿态背靠在座椅上,喝完了一杯咖啡,都没跟张莉说一句话。
    倒是张莉先沉不住气了,喝了半杯咖啡,她就开口问了,“你找我来是因为李楠吗?”
    孟晚放下杯子,点头,“对。”
    “那您为什么不说话呢?”张莉这人心直口快。
    “这不正在想和你说点什么嘛。”孟晚笑了,很谦和的样子,与刚刚喝咖啡时晾着张莉的漠然截然不同,“想到你是个聪明人,我很多话都没了说的必要。”
    张莉觉得新奇,从没跟孟晚谈过话,她这人到有意思,倒是开门见山,“比如呢?”
    “比如,要跟同事好好沟通,不要带着个人情绪工作。”孟晚耸耸肩,“可工作不就是会带来情绪吗?不是看在钱的份上,谁会去忍受那么多无效沟通的时间浪费。”
    张莉原以为会被孟晚说一通,都已经想好面对孟晚的责备,她做出何种防御的进攻姿态,结果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想不到孟晚能放下姿态如此理解的姿态跟她讲话。
    “产品部我去沟通,李楠那我去解决,这件事交给我。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你只需要回去照常工作就行。”孟晚站起身,拿着杯子倒了杯水,今天喝了太多咖啡,需要多喝水代谢。
    张莉万万没想到,孟晚能够这样保护下属,她还以为这件事要闹得鸡飞狗跳,反正没那么容易解决,毕竟她跟李楠闹到你在我走的地步了。结果,孟晚能一句话,就将她从这件事里摘出来,一句责备都没有。好像在她眼里,这就件很小的事,犯不着大动干戈,更不是张莉想的,给她来个杀鸡儆猴,让她在主管的位置上站稳脚跟。
    张莉到底是个脾性大的人,内心虽有感动,也只是说了句谢谢,没忍住问了句,“您为什么帮我?”
    孟晚看了眼张莉,这个人不蠢,蠢货是狂妄不自知,“我这个主管的作用也只是让整个工作流程少些摩擦,让同事们能专注于工作本身。如果要做的更好些,那就为大家争取更多资源,年底多拿bonus谁都开心。”
    听到年底多拿bonus,张莉笑了,孟晚说话好直接,工作情绪只能靠钱和那么些成就感去抚平,谁愿意在公司搞宫心计那套呢?此时,她对孟晚产生了一丝的敬重。能够保护下属并为部门争取利益的领导,是值得让人尊重的。
    “行了,不耽误你时间了,回去工作吧。”孟晚放下杯子,意欲打开电脑,一副送客的模样。
    张莉站起身,再次道了声谢,当她走到门口时,听到一句“对了。”
    她转身,孟晚从电脑屏幕上抬头,对着她的眼,说,“上周宋总开了会,今后绩效考核的最终决定权,到了主管手里。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
    张莉走出办公室时,脚步都带着些许虚浮。想到刚刚孟晚那张面无表情的严肃神色跟她说绩效考核的决定权时,张莉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害怕,不是怕绩效考核被扣钱,而是怕这个人。
    能温温吞吞放下姿态跟她轻声细语仿佛跟她站在同一战线,也能公事公办全无感情地警告她莫有下次,两副面具无缝衔接,她的所有反应都被孟晚拿捏在手里。
    这个女人太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什么样的性格她都精准把握,
    职场上让人害怕的不是玩心机做手段玩弄厚黑学的人,这种人自以为聪明,实则自己那点心思别人一看就知,只是懒得揭穿。
    真正让人害怕,害怕中而带着敬畏的是孟晚这种人,光明正大地告诉你她的底线,不屑于玩任何手段,她的底线明明白白地放在这,你若敢逾矩一步,她就让你出局,毫无情面可讲。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不要跟她玩心眼,不要试图骗她,因为她都懒得跟你废话,她太明白你的那点小心机了。
    孟晚处理完今天必须完成的工作,将邮件发出去时已经晚上七点了,她披上风衣,拿了包下班。
    走出大楼时,天早就彻底黑了,前些日子连绵的雨让人生厌,这两天倒是晴了,她只后悔今天穿了裙子,否则可以骑自行车溜达回去了。
    她照例是打的回家,在小区门口的一家面馆内吃了碗燃面,关照了老板一丁点辣都不要放。
    劲道十足的面中混着猪肉碎的香气,挑入一口面条,花生碎挂在面条上,口感是干干的,面条吸收了所有调料,入口时滋味溢满舌尖、满足了味蕾。
    孟晚很饿,很快小半碗就下去了,可再吃也吃不下了,燃面对她来说唯一的缺点是油腻,易顶饱,她喝了两口汤,就彻底饱了。
    出了面馆的门,孟晚走回小区,不经意间一股香气就进入鼻翼,疲惫的大脑试图搜寻着关于味道的记忆,发现这种味道根本无需搜寻,都形成了一条通路,是桂花。
    孟晚惊喜地抬头找桂花,可等她走到桂花树下时,倒是没了那么浓烈的香味,只是隐隐的香气挑逗着神经感官。她忍住摘一支桂花回家的冲动,从地上捡了掉落的乳黄色花瓣,边走边闻,放在了风衣的口袋里。
    她从电梯走出来,不知怎么的感应灯没有亮,这一层就两户,在她家门口看到个人影时,她吓了一跳。这时电梯门也关了,更是一片黑暗,手机就在手中,她迅速打开手电筒,向那人影的眼睛照去。
    那人下意识用手挡了眼睛,是陆湛。
    孟晚关了照明,此时,她这一个晚上试图建立的好心情,顿时消散无意。
    “你来干什么?”她一开口,感应灯也亮了,他俩清楚地看清彼此。
    此时电梯又响了,在这一层停下,另一户是一个大家子,此时老太太带着孩子从电梯里走出来,老太太盯着站在门口的他俩看。
    孟晚不想被邻里刺探到任何隐私,她打开了门,让陆湛进去。
    她换了棉拖,从柜子里找出了他的灰色棉拖,扔在了地上,也不管陆湛,就走去了客厅。
    还没走几步,就被陆湛从后面拉住,更准确地是,抱住了她,让她无法动弹的拥抱。
    “不是说好了给我一年的吗?你想毁约吗?”明明是想哄她,可一张口就是质问。
    孟晚没有挣脱他的怀抱,“毁约的前提是有契约。”
    “那你想怎么样?”他带着极大的不安全感问。
    两人在外皆有一身铠甲,被社会、工作毒打了几轮后,谁没点防身之道?不说所向披靡,至少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对人做事,两人都清晰知道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不谈真心,只有用心,拼命做该做且有回报的事。
    一颗真心只留给自己与对方,这个家是两个铠甲下柔软灵魂的寄存处,用爱舔舐着对方,这种溢满温暖的爱让她可以为这段关系放弃太多。
    可如今他们却要兵刃相见,最爱的人,总能伤对方最深,只因你在乎。
    “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她说好不好时的音调,如同她当时不顾脸面地恳求他,不要结婚好不好。
    陆湛放开了她,他知道如果今天不来找她,两人只会彻底形同陌路。可他来找她,只会让她推她推得更远些。
    他萎靡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口袋中的手机在震动,八点钟了,团队依旧在加班,要他拍板签字的事情依旧一堆。
    他看都没看,就关了机,心中不耐烦到极点,克制住想把手机砸到墙上的冲动。
    这些日子,无论是相熟的朋友,还是生意场上的一面之缘的各色人等,无论真心假意,见到面时,陆湛总要被夸目光如炬,做事有魄力,这么大的手笔,胆子太大了。
    此时躺在孟晚家的沙发上,他却觉得一切皆虚妄。
    这两年来,他何时拥有过自由?何时拥有过选择?
    他要说他不自由怕是要被人笑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他若说没有自由,那旁人过得岂不是被囚禁的日子。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懦弱无能没担当,连娶你的能力都没有。”
    他这人做事几乎从不后悔,一则愿赌服输,他的决定一定是那个当下的局部最优解,只不过不是全局最优解,二则,后悔无用,不如想对策。
    但跟宋家联姻这件事,这两年来,他想过太多次,如果当时没结婚,他会与孟晚如何。
    他后悔了,他没有能对抗他的父亲,他被那虚无的家庭责任感放弃了全部的仅剩的那点个人自由。
    孟晚才发现都这个天了,他身上只穿了件衬衫,连外套都没披,他的唇都有些苍白,她拿了条毛毯扔在了他身上,“别在我面前演苦肉计。”
    陆湛苦笑,“亨利四世顶着风雪越过阿尔卑斯山,在冰天雪地的城堡外站了叁天恳求格里高利七世原谅他的一切罪过,终于得到了宽恕。只要你原谅我,我也能这么干。”
    孟晚冷笑,“站叁天叁夜多冷,家中老婆的暖被窝多舒服。”
    “我要说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更没有你想象的kiss和上床,你信吗?”
    毛绒绒的毯子上,是她的体香,是他无比熟悉的味道,两人曾在客厅欢爱后,被他随手拖来盖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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