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两个哥哥会领着官府的差役来捉拿这恶霸,顺便把自己给领走。
    等来等去也没有个动静,看来他们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她就在心里宽慰起自己来。她想,算啦,且过一天算一天罢,既怀上了他的娃娃,也只好生下来再作打算了,否则大着肚子怎么在娘家过活?在娘家领着个小娃娃,岂不要被镇人看笑话?即便日后爹娘哥嫂耻笑她,她也有话说:谁叫你们那一天没本事救我护我的?我一个女孩儿家羊落虎口,又能怎么办?
    一时无所事事,就趴在桌上看自己的手,看完指甲看簸箕,簸箕一个也没有。阿娘说簸箕是斗,唱过“一斗穷,二斗富,三斗四斗卖大布”给她听,意即簸箕越多越好,若十根手指头上都有簸箕,那不得了了,要富甲天下了。她手上却连一个簸箕也没有,阿娘对此就说不出个所以然了,只是隐约有些担心地自言自语道,“不会是你将来要把你夫家吃穷罢?”
    簸箕看完,转而看掌心的掌纹,掌纹太乱,也看不出什么来,她就又盯着悄无声息地来往穿梭的李大娘和静好倩惜看。她们的衣裳都挺好看,当然,她自己今天穿的也好看,比她这十七八年里所穿过的衣裳都好看,所以她坐的时候故意很用力很粗暴,就是要把温家的衣服压出一团褶皱来才好。
    她的便宜夫君凤楼用罢饭也无所事事,就枕着双手,歪躺在床上看她,看一阵,无声笑一笑。她偶尔扭头发觉,觉得那笑容瘆人,便要起上一身鸡皮疙瘩。
    本以为这一天就这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过下去,谁料温老爷却命人抱来一堆府里头的陈年旧账簿,命凤楼带伤查账。原来温老爷一大早被老母亲骂一顿啐一顿,哭一阵吵一阵,心里窝了一团火,便想出这么个法子来治这个风流儿子。
    凤楼这个时候哪里有心思去做这些事情?兼之一身的伤痛,只能歪躺在床上,但凡动一下就要牵扯到伤口,奈何父亲派来的人还等着回去回话。无法,只得叫人将账簿都抱到床上来,命倩惜研墨伺候,自取了账本强打了精神,装模作样地看。一本尚未翻完,便见她踮起脚尖,拎着裙裾慢慢地腾挪过来,后在床头的梳妆台前悄悄落了座,他每写下一个字,她眼梢便偷偷往他账本上瞥上一眼。他停了手,笑看她,她窘得脸发红,忙忙扭过头去不看他。
    他笑说:“想看便走近一些来看。”
    她背对着他,半响方才低声道:“不想看,谁要看。我才不想看呢。”
    他另取了一张空白宣纸在手,写下三个大字,停笔,往纸上吹了一吹。她这时又回过身子,两眼像是挂在夜空上闪亮星辰。她眨巴眨巴眼睛问他:“你写了什么?”
    他便把吹干字迹的宣纸递到她面前去,她指着当中一个字说:“这个字我好像认得,是月,对不对?”见他不语,脸上又红了一红,“莫非不是月?莫非我认错了?我看着明明像月的呀?”怕被他笑话,遂一跺脚,扭身便要走开。
    他在身后问:“你不识字?”
    她驻足,垂首悄声说:“嗯。”想了一想,又道,“两个哥哥倒是上过几年学堂的。我们小户人家,是不会教女孩儿认字的。”
    他向她招手,柔声道:“过来我教你。”
    她矜持地站在原地不动,他定定看她,却不说话,等了许久,终于,她还是慢慢退了回来。
    他一笑,指着纸上的三个大字,道:“这三个字是你的名字。钟月唤。”
    电梯门打开,有客人站在门口,收起纷乱的小心思,整理情绪,换成笑脸,说了一声欢迎光临,伸手为客人挡住电梯门。等客人入内,按下三楼按键,将客人引往居酒屋内。电梯上升时,客人百无聊赖,扭头四处打量,电梯内空间狭小,连广告也没有张贴一张,看无可看,就盯着她的名牌,随意问了一声:“嗯,名字叫五月酱……五月酱多大了?”
    五月微微一笑,说:“女生的年龄可是秘密哦。”
    客人也笑,说:“五月酱的日语说得很好嘛。”
    她摇头:“哪里,只会几句日常用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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