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的表情也变了:“那场雨跟你有关?”
    向东横眉道:“回头再说,我们先带地上那三个去药铺。”
    “客栈的两个门没到打开的时间,想要出去只能翻墙。”陈仰说。
    “那你把他们从院墙丢出去,我来接。”向东说完就咒骂了两声,“不行,我回来的时候看见药铺挂了白灯笼,镇上的医生死了。”
    陈仰没有意外,他坐到朝简身边,垂眼看地上的三人一尸。
    发现他们的时候,陈仰迅速从井里打水把他们浇透,一刻不停的浇了十来遍,之后就挨个搬来了他这儿。
    陈仰能做的只有这些,其他的无能为力。
    “说吧,雨的事。”陈仰直视向东。
    向东去自己房间拿了烟返回,他点燃烟,用力的吸了几口,肺腑里鼓涨涨的全是尼古丁的味道。
    “咳!”
    向东被烟味呛得咳嗽,他闷声一口一口的抽着,整个面部上面很快就爬满了烟雾。
    陈仰通过向东的反应确定雨跟他有关,也和客栈二楼的什么东西有关。
    向东似乎很难消化这件事是他引起的,他还在组织语言。
    陈仰没有催促,他的眼睛看着地面,手往旁边伸,本想摸朝简的拐杖,指尖却触碰到了一抹温热。
    不是拐杖。
    是朝简的小手指。
    朝简面无表情的看着陈仰。
    陈仰也在看他。
    两人对视了几个瞬息,陈仰默默的把圈上去的手拿开,若无其事的抓住朝简手边的拐杖。
    向东瞪着床上的两人,老子心里乱成一锅粥,竟然还要被塞狗粮,滚好吗。
    见陈仰看来,向东整了整面部表情,说了这场雨的起因。
    陈仰陷入沉默,他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向东也没想到,他蹲下来,牙齿咬住烟,双手的指甲使劲扣后脑勺:“老子只是捂了下眼珠子,哪知道会下开水。”
    陈仰问向东要了根烟,他走到门边,站在一个远离朝简的位置抽了起来。
    向东跟画家在二楼得到了很多信息。
    最重要是楼梯口的两个眼珠,它被捂起来以后,一场自然灾难降临在镇上,两大家族当家的匆忙赶来了客栈。
    以前也下过这样的雨,他们知道这场灾难代表着什么。
    所以他们乱了阵脚。
    陈仰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背着竹篓的老人家,她说齐家客栈开得好,进镇做买卖的都住那儿。
    其实按理说,镇上有酒楼,也提供住房,走商们并不是只有一个选择。
    陈仰现在才他们只住这间客栈的原因。
    二楼布了什么东西。
    向东误打误撞的发现了这个秘密。
    .
    陈仰指指桌上的小本子跟笔,让向东画出嵌在楼梯口的图样。
    向东说:“没什么好画的。”他嘬烟,“就是两眼珠,不是眼睛,是眼珠。”
    陈仰试图脑补:“是人的,还是动物的?”
    “看不出来。”向东说,“我跟画家上楼的时候,感觉有双眼睛在看我们。”
    陈仰指尖的烟一颤:“就是墙上的眼珠?”
    向东说:“那俩眼珠正对着过道。”
    陈仰想到一种可能,头皮瞬间就麻了:“眼珠是活物,会转。”
    “可不,”向东舔唇,“当时它肯定往楼下看了。”
    陈仰无意识的回到床边。
    向东的眼底闪着精光:“眼珠被捂起来就下开水,要是把它们抠下来会怎样?”
    陈仰摇头,他想听朝简的看法,朝简来一句:“没有。”
    “……”
    陈仰跟向东没聊一会,老吴的尸体就消失了。
    钱汉跟大眼妹,珠珠三人都没醒。
    大眼妹的气息时有时无。
    陈仰打算去找周寡妇,他对朝简说:“你在房里等我。”
    朝简拄着拐起身。
    陈仰见他要跟着,就随他去了。
    院里静得没有人气,夜空依旧是暗黑色的,陈仰东张西望,周寡妇每次都是神出鬼没,忽然就出现了,他深呼吸,吸进来一口浑浊的空气。
    “向东,你知道她住在哪个房间吗?”
    向东一愣:“不知道。”
    陈仰也不知道,他拽朝简:“你呢?”
    朝简说:“一间间找。”
    那意思就是,他同样没注意。
    陈仰把后院的房间都找了,没有周寡妇的身影:“是不是在二楼?”
    “不在二楼。”向东笃定的说,“她就住在后院。”
    陈仰:“……那真是见鬼了。”
    话音刚落,陈仰的肩膀就被扣住,扳了个边,耳边是朝简不耐的语调:“过去。”
    “那不是住房吧?”陈仰嘴里问着,脚步已经往那边迈近。
    “在那种犄角旮旯,十有八九是放柴的。”后面的向东跟上来。
    陈仰推开那扇很小的木门,屏气举着手机照了照。
    下一秒,他全身僵直。
    狭小阴冷的房间里,一个相框正对着他挂在墙上,里面是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眉眼俏丽又细柔。
    “那寡妇是鬼!” 向东哐当把门推到最里面。
    陈仰的身上被凉意笼罩,拿着手机的手有点抖,他发现照片里的女人不论是梳的发髻,还是褂子的前襟,都跟他这几天见过的一模一样。
    早该想到了。
    陈仰那天在阁楼里,看到她提着灯笼站在路边,像个引路人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恐怖的违和感。
    给老吴照路的人也是她吧。
    陈仰的心跳猝然一停,这个镇子的人口登记表上的一寸照都是黑白的,他停掉的心跳开始狂蹦起来。
    陈仰快速在手机里翻找周寡妇的登记表。
    向东一回头就骂了声“操”,手机屏的蓝光映着陈仰的脸,跟鬼似的。
    陈仰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了周寡妇的一寸照,跟她遗像上的一样。
    向东皱皱眉:“镇子里的人都死了?”
    “不知道。”陈仰摇头。
    “镇上的民风很老旧,生活在这里的寡妇,铁定会被议论,被套贞节牌坊。”向东动用不太富裕的脑细胞,“那娘们是齐家媳妇,后厨的人都敢当着她的面给她白眼,说明齐家很不待见她。”
    陈仰的脑海里回想起了背竹篓的老人家说的话,寡妇门前是非多。
    其实他跟朝简有打听周寡妇的事,镇民们都避而不谈。
    “她的遗像挂在这个散发着霉味的小柴房里,说明她生前就死在了这里。”
    向东一把抓住陈仰的手臂:“这么说,后厨那些人也都是死的啊,妈得,咱们天天吃死人做的饭菜!”
    陈仰看着遗像里的女人,视线不知不觉移到她微弯的唇上,似乎她下一秒就要张嘴说话。
    太诡异了。
    陈仰没有再看,他把向东叫出来,屈着冰冷的手指把门带上。
    “三位先生,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后面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是周寡妇!
    一股阴寒之气爬上陈仰的背部,他没立刻转头,而是微微偏了偏脑袋,先用余光打探了一眼。发现那女人不是长发遮脸的模样,陈仰才转身。
    周寡妇手提灯笼,身上穿着青色褂子,碎布鞋,一张脸泛着青白。
    向东跟朝简都没出声,陈仰只能自己上,他扯动僵硬的嘴角:“老板娘,我们找你……”
    周寡妇打断他:“什么事?”
    陈仰说他有三个朋友烫伤了,急需医治。
    周寡妇说:“医生去世了。”
    陈仰满脸的着急:“那有没有别的……”
    “没有了,忙不过来,自身难保。”周寡妇再次打断陈仰,“我这里有一些药,治烫伤的,你们可以拿去用。”
    陈仰忙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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