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聊得很愉快。他们很巧妙地绕过福建,说了说蚕丝水稻,又谈到广东市舶司。何首辅道:“当年郑公下西洋何等壮举,如今再也看不到了。”
    李奉恕道:“郑公倒是说过,国家富强,不能不顾海洋。财富来自海上,危险也来自海上。然而一旦他国之君夺得海洋,大晏危矣。”
    何首辅笑着朝李奉恕拱拱手:“下官告个罪,当初谮越逾礼,多得殿下宽容仁让。然而下官却是字字出自肺腑。”
    李奉恕道:“首辅为国为民,言重了。”
    何首辅倒真像个慈祥长者,笑呵呵地跟李奉恕推心置腹:“殿下自是看我们这帮老骨头不知变通固步自封。却不知道老臣们夙夜忧心,不过就是‘太平’二字。郑公七下西洋,宣了国威是不错,可惜出多进少,七次下来拖得国库空虚,民怨四起。大晏如今生存多赖耕种,农为国之本。当年越来越多的青壮出去‘讨海’,耕地多有荒芜。然而讨海所得多靠运气,一批一批的人出去讨海杳无音信,要么倾家dàng产。朝廷体恤,才下了禁海令,以安民心。现在大晏灾害频发,本就缺粮,如果再来一次,田地无人耕种乃至荒芜,人心溃散,怕是……”
    李奉恕叹息:“孤何尝不知。如今国内金银皆缺,连铜币都要不够。孤夜读唐史,唐代铜钱带出境都是死罪,效果如何?安史之乱前便是钱荒,读得孤汗流浃背,一夜辗转,无法入睡。大晏贫银贫铜,节流不用,不若开源?”
    何首辅道:“殿下所虑深远。然而臣不得不说,以往朝贡‘通商’,只出不进。要说‘万国来朝’,那时候朝廷为了凑够属国王公的金币,不得已在湖广开矿。动用五十五万民夫,死者不计其数,殿下可知获金多少?三十五两。”
    李奉恕抿了口茶。
    “臣深知忠言逆耳,也多得殿下深明大义,臣才敢在殿下面前妄言,论先帝们的是非。这些小国不过是为利益计,名为‘进贡’,实为吸血。大晏为了宣扬国威,动辄赏赐,不多计较,购买物产也是厚彼薄己。可是殿下,这些流出去的金银,可都是民脂民膏,民生民血啊!”
    李奉恕似是被何畹一番慷慨激昂镇住,看着他。
    何首辅叹道:“臣失态。只是殿下要重开海禁,还要三思而行。再来朝贡贸易,恕臣直言,大晏只怕更艰难。”
    他到底上年纪了,说得脸上微微发红,为了掩饰窘态,只好端起茶杯喝茶。
    李奉恕微微一笑:“何首辅所虑极是。我也想得偏了,眼下时局不安,禁海令仍然需要商榷。郑公也说,海防安稳,国才安稳。”
    何首辅道:“若殿下真的对海防有兴趣,不妨听听福建官兵如何说,这比锦绣文章实用。臣举贤不避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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