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金勿额头渐渐冒出了汗来,这一句话里的杀意,让靠近苏音的他不寒而栗。他头一次知道苏音对于连鳞的关切之意有如此强烈,而同样,他也是头一次知道苏音因为一个同伴而对他升起的恨意,有如此磅礴!
    他本想着靠近苏音,然后和苏音在叙一叙旧情,让苏音一伙再回归他的身旁,但现在看来,他是在妄想了。
    而在金勿如此心忧之时,丹歌子规心中却是欢喜之意。他们从这苏音的声音里听到了一种希望,甚至于苏音这一番就是一种表态:苏音已经绝无可能再重归金勿的阵营,而苏音当着他们的面儿说,显然有意投向他们!
    这对丹歌来说是好事情,这意味着往后击征就可以加入他们,那么他们命定的四人小队,就此齐全!这对子规来说更是好事情,击征的加入,那岂不是……!“日后我们俩……,也未必是日后,日不日的再说,以后好歹是双宿双飞呀!”
    “人性!”丹歌瞧着子规那放光的小眼神,撇了撇嘴,很是愤懑。“此刻子规都见到他的击征了,我的黑猫在哪里?”
    “各位,我这里有一套阵法,名曰……”这声音是清冷女声,恰是丹歌期盼已久。
    “黑猫?”丹歌忽然高叫道,他扭头去看,恰是三具神像之一的判官神像发出的声音。威灵殿的神像三座,当中为城隍,而两侧分别为阴司和判官。城隍在人间行使的就是地府阎罗的职权,阴司主管阴间户籍,手中拿着的乃是一沓手札,而判官主拘捕死者魂灵,手中拿着乃是一支判官笔。
    此时黑猫的声音从判官神像当中发出,倒是合乎其位,黑猫虽是地府贡差之职,但在人间多行使着判官的职权。
    “嗯。”清冷的女声忽而有了些温情之意,稍显羞怯地应了一声儿。
    丹歌听到这一声应答,心中更是欢畅了,他瞧着判官的模样,不吝赞美之词:“啊呀呀!黑猫你这一身可帅气,通身红衣可见血性,这靴子描绘金线,正可见神明风格。这一脸扎里扎煞的黑钢髯,正显露凶相,两目圆睁正可觑见恶人之心。
    “两道竖眉可知不留情面不念私情,两扇大耳正显露福泽无限,手执这判官之笔,可见凶神恶煞般的形貌,却有正义心肠!”
    “嗤。”当中被众人围拢压制的墨狼笑出了声儿来,而趁此时机,众人的压制又强了一分,墨狼已在强弩之末,但显然这墨狼在这强弩之末,依然强力。它笑道,“原来你们之间是如此夸耀的么?真该配往拔舌地狱苦历一番,这话听得我浑身鸡皮疙瘩。”
    判官神像身内的黑猫也是一笑,“丹歌你个蠢蛋!你夸的是我是判官?”
    丹歌一想,也不正面回答:“奈何你这鼻子漏风,敛不住财气,高低双肩,难摆正身位。哎呀呀,判官这形貌善恶正邪穷富皆在两可之间啊。”他这俨然是将判官说了一遍,也就否认了他说的是黑猫。毕竟黑猫岂会有这等容貌,他又怎么会说黑猫的不好呢!
    “且别闹了!”黑猫笑道,“你这一闹倒也不无功绩,倒让这孤狼失笑,泄了力道,我们更好拘捕些了。”
    那墨狼或叫孤狼的小地狱灵智一叹,道:“那你们快些动作吧,我也撑不太住了。”
    丹歌一挑眉,问道:“嘿!这奇了,你心心念念着服罪,好似也并不是有心逃离地府,那你来这人间做啥?劳神费力的。”
    孤狼道:“这我既然能活动了自要出来转转啊,而且人家都说有了灵智就要到人间为恶一遭,那我也不好破了规矩啊!而且渴和碓捣肉浆都出来了,从众心理懂不懂啊?”
    “唔。我竟无法反驳。那你泄了气,我们就此收手,你乖乖回地府不好么?”丹歌道。
    孤狼道:“本来我是有此意的,但你既然说了出来,我就不好做了,不然传扬出去,人家必笑我是败给了你的嘴遁。”
    丹歌一撇嘴,道:“我大抵知道你为什么叫孤狼了。你这样儿的确实没朋友。”
    “友情不适合于地狱,地狱带给人的是灾厄,不是快乐。”孤狼忽然严肃地说道,继而它又显得不耐,“快些啊!你别和我说话了!你很烦哎!收服了我我好回去睡个好觉啊!”
    黑猫道:“你怕是睡不成,好些魂灵羁押在你那一层,你得忙活一阵儿了。”
    “tmd!所以要自由有什么好!”孤狼骂道,它转向了城隍神像,“咱商量商量,年终奖你照给我发可以吧?”
    “可以。”那城隍答道。
    丹歌挑眉,“还tm有年终奖?!我们这些自费给老天做事儿的怎么毫毛也瞧不着啊!不能忍了,快,把这个东西收服了吧!”
    黑猫的声音随之传来:“现在我们恰好有十二人,莫看我们三具神像之内都在神职,但我们算是偷摸而来,为了防备夜游神察觉,我们只能据在这神像之内,于是我等力量受限,和众位的力量也只在五五之数。所以我们需联手对敌,这孤狼虽提不起心气儿来,但其实还是不弱的。
    “我这里有一套阵法,恰能由十二人施展,名为:古地支大阵。古十二地支为:摄提格、单阏、执徐、大荒落、敦牂、协洽、涒滩、作噩、阉茂、大渊献、困顿、赤奋若。以城隍为开始顺时针下去,我们每人心念执掌一支,联手构成古地支大阵。”
    丹歌对于这阵法也有耳闻,他即问道:“不知你这古地支大阵,要用什么类象?”类即为相似的意思,象就是形象。类象,就是象征形象,这古地支的每一支,都可以象征着许多的形象,例如困顿地支,就可有湖海池塘的地理类象,还有鼠燕蝙蝠的动物类象。
    在场的人没有不懂类象的,他们的修为离不开阴阳八卦,而八卦中的每一卦都对应着许多的类象。风家的先天八卦也据于此,才有了算尽天下大事的能力。
    黑猫见丹歌竟是忽然正经发问,吃惊之余轻笑一声,道:“需以地理类象。孤狼小地狱在地府本是一层地狱,是一道空间,地狱之中其中仅有一只孤狼。过往的灵魂在当中受到惩处,正是遇到荒漠孤狼,给人以生机却又给以绝望,这是心智上的磨难。
    “而我们以地理类象铸就各样人文事物,就能破去它的骄傲。孤狼,我当你面儿说,你可有对策么?”
    “没有!”孤狼苦笑一声儿,它这一苦笑,丹歌越觉得它傻了,和二哈的相像又是近了几分。
    黑猫道:“既然如此,就开始吧。”
    随着黑猫的话音落下,城隍开始高喝:“摄提格!”随之,有山林桥梁构筑,在孤狼身上隐隐成像。而后城隍左侧的阴司高喝:“单阏!”随之,有林木舟车出现,也在孤狼身上成像。后续的人一次高喝,然后在孤狼身上成像。
    依次为:执徐:莹墓山岭;大荒落:炉冶窑灶;敦牂:市道旌旗;协洽:村寨井泉;涒滩:驿铺石经;作噩:岗城街巷;阉茂:田垄营丘;大渊献:江河港涧;困顿:湖海池塘;赤奋若:园圃田坟。
    而随着众人的古地支执掌,在孤狼为底的身上显露出屋舍俨然、鸡犬相闻的小村落,更有清流急湍,这一番景象,显然是一处人文胜地。而也随着这样颇具人气的画面在孤狼身上出现,孤狼的孤傲气息渐渐消弭,它被它身上存在的人气和热闹渐渐压垮了。
    半晌之后,孤狼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它自以为傲的孤狼小地狱,终有承受不住人气和热闹的镇压,瘫倒下来。孤狼小地狱,它本是犯罪人类的惩治之所,而到如今人类的人气,何尝不是它的磨难呢。
    “啊。”孤狼倒在地上,它浑身完好,但它的心腹,已经被人气绞碎了,它未至于死,但这样生不如死的状态才是磨人。它望向城隍,“我这个能算公伤吧?”
    “算。我既然参与了,就算。”城隍答道,“不过你告诉我,荒在哪里?”
    孤狼道:“荒,你是说是渴吧。我也不知道,我和它不在同路,它也比我厉害,它在人间有很多的执念,它一定会为恶的。”
    “你倒还算是善是吗?”城隍责怪了一声,伸手以手提起了孤狼,“和我回去吧!”城隍说着转向了判官也就是黑猫,“我和阴司先回去了,你……”城隍瞥了丹歌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踩着地面如同山震一般,已是离去了。
    现场留下了占着判官神像的黑猫以及沈灵儿一行、丹歌一行。丹歌问向黑猫,“那城隍当中的,是地府二殿楚江王?”
    “你怎么知道?”黑猫道。
    子规笑道:“那荒,就是渴小地狱吧。”
    丹歌点头,而沈灵儿却是挑眉,“可笑地狱?还有这等……”
    “渴!小地狱!”丹歌转过身去,走到沈灵儿身前,伸手捏在沈灵儿的两颊上,“渴小地狱,地狱产生的灵智为荒,这荒和孤狼都是二殿的小地狱灵智,一定是要出楚江王亲自出面啦!阎王出现的道理我都能讲清楚,我却搞不清,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唔!代……”沈灵儿道,“师父!”他从丹歌对那渴小地狱的重读之中,学到了这么一招,他在金勿面前要叫丹歌代师父,而他为了叫成师父,就将“代”念得轻些,后面的“师父”二字念得重些。“疼啊!”
    沈灵儿伸手拨开了丹歌的手,把手中的香囊递给了丹歌,“我听师爷说,你赠送我的这个香囊很是珍惜,其中的叶子能解好多的毒。你此番又是去往南阳铲除毒虫,有这香囊在,你好行动些。”
    “你不用么?”丹歌看着沈灵儿,很是满意,这样的好徒儿啊,他当初和杳伯抢,真是抢对了!“你可是要祛除那么三大袋子的染了断肠草毒的蜈蚣,那么三大袋子,如果你染上一点儿……”
    “不用!”沈灵儿摇头,“我师爷说,那三大袋子分李尤师叔一半儿。我师爷总不舍得他亲徒弟死,他关照着我师叔,我也就无恙了。”沈灵儿这般编着谎,却是借机就要把自己的工作量减少一半儿。
    而沈灵儿恰还遇到丹歌这样的神队友,丹歌将信将疑地抬眼瞧向杳伯,“杳伯,是这样儿么?”
    当前这场合,杳伯总不能说不是。而他一应,那就是沈灵儿的话落到了实处!杳伯看着这师徒两个,那个气呀!“合伙来搞我啊!”偏偏他还没什么好办法,他只是心忧地看一眼李尤,违心地点了点头,“嗯。”
    “哦!那我就放心了。”丹歌收回了香囊,而他心内想着的却是如何再次把这香囊送回去,便是杳伯看着,如果有个万一呢!那可是他的亲亲徒儿!“而这一次须得更隐秘些了。”
    他想着扭回头来,就打量起了苏音身旁的击征,在金勿的所知里,丹歌子规是不认得击征的,于是丹歌自然还要装作不认识,“哦,这一位姑娘也是杀手么?姑娘的芳名……”
    击征瞧了丹歌一眼,目中不喜不忧。丹歌暗暗给了个好评,“这个演技还行,能入我们伙!”
    “啊!”苏音笑道,“我这妹子不爱讲话,她和我都已不做杀手了。她叫击征。”
    一旁的金勿默默翻了个白眼,似乎对苏音的某句话不满,这引起了丹歌的重视,“这家伙白眼什么意思?苏音的话哪里有问题吗?”丹歌琢磨了半天,只觉得这话语当中,唯有这击征的名姓和妹子这个词不太搭配,继而他就想起了青陵台相思树下的那一对男男。
    “嘶……”丹歌吸了口冷气,“总不能这么狗血吧?!”
    而在丹歌胡思乱想之际,风标沈灵儿都盯向了击征,“原来这就是子规/代师父的媳妇儿!”
    丹歌回过神来,扭身单单招呼子规,道:“快来,和这个姑娘认识认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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