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与此同时,远在马尔马拉海边,埃奇奥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严峻起来,刺大师锐利的视线一个一个地扫过那些小阿萨辛们,“而你们就看着他被捉走吗?”
    “是他自愿这么做的。”一个小阿萨辛急忙说:“他吩咐我们分散逃走,不要去找他。”
    宝拉点了点头:“我明白,那时候我们还在托普卡帕宫,他是为了避免引起那些人的怀疑进而破坏了我们的计划——毕竟一群只懂得抛下同伴遁走的商人与一群拔出武器来奋起反抗的刺意义大不相同,但是,”她抱起了双臂:“之后呢,你们就这样让他去啦,你们没人去跟踪那些人吗?没人去设法求证他的生死吗?你们就这样,将一个无辜的人丢在恶狼嘴里,若无其事地来到我面前,就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她厉声问道,小阿萨辛们无不低下头去,但也有人不服气的撅嘴。
    “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朱利奥说:“你们觉得,杜阿尔特只是个商人,不是你们的同伴,也不是你们的血亲,更不是值得你们钦佩的勇士,所以你们舍弃了他——也许你们已经做好准备,和我们一同离开伊斯坦布尔了,至于杜阿尔特怎么样?佛罗伦萨乃至整个意大利,都是商人,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必不可缺的存在。”
    他上前一步,因为刚从海中离开的缘故,他的兜帽垂在肩上,头发也紧贴在额头上,衣服也在不断地滴水,看上去十分狼狈,但被他注视的每一个人都不由得移开了视线,不敢与其对视:“是的,诸位,杜阿尔特只是一个商人,不是一个刺,也不是一个战士,他的双手几乎提不起一柄刺剑,但正因为如此,他的勇气才要比任何人更值得钦佩——在面对奥斯曼人的弯刀时,你们能够挥动袖剑或是短剑,而他能做什么?可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来到了伊斯坦布尔,为我们搜索情报,探听消息,这并不比面对成百上千的敌兵更安全,因为他的身份一旦暴露,整个伊斯坦布尔都是他的敌人。”
    “我并不想责怪你们,”朱利奥继续说道:“但与你们的想法不同,杜阿尔特是我绝不可以失去的同伴,我不会让他一个留在伊斯坦布尔——我不要求你们和我一起行动,但我要问一句,你们真的没人注意到是什么人把他带走了吗?”
    “但是……”一个小阿萨辛忍不住说:“如果我们现在不离开伊斯坦布尔……”
    “会很危险,”埃奇奥说:“但我们什么时候会畏惧危险呢?宝拉,你带着他们离开吧,我和朱利奥两个人就足够了。”
    宝拉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但还是转向了那些小阿萨辛们:“既然这样,我们就尽快离开吧,这座城市很快就要被封锁了。”
    一个小阿萨辛踌躇了几秒钟,在宝拉投来询问的眼神时,她在同伴惊讶的目光中向前走了几步:“我去了,”她是个有着浅褐色皮肤,与一双圆眼睛的小姑娘:“我跟上了那群人。”她迅速地道:“我跟着他们,看着他们走入了一座两层的宅邸,我记得那里,因为就在大巴扎集市与一座庙宇之间,我可以带您们去,我记得通往那里的道路!”
    “干得好。”宝拉夸奖道,然后转身看向那群愈发窘迫的孩子,轻微地摇了摇头:“好吧,你们跟我走,有什么话,等我们离开了这里,回到意大利再说吧。”
    阿萨辛刺们就此分作两队,在圆眼睛的小阿萨辛的引领下,埃奇奥与朱利奥来到了一所富丽的宅邸前,这座宅邸的占地比起法提斯的旅店来也不遑多让,围墙高耸,堂皇的大门两侧有着供守卫们栖身的小房间,小房间后是一座空荡的方形庭院——他们之所以能够窥见这些,是因为此时大门正打开着,不断有头戴白色高帽的耶尼切里军官神情紧绷地进进出出,不多会,一大群人擎着火把,将一个满面胡须,衣着整齐却带着些许可见的凌乱的奥斯曼人送上仆从牵到门前的马匹——一个奴隶俯下身来为他做踏脚,而那个被人们称作卡扎斯克的人却只是不耐烦地把他踢开,手按马鞍,一跃就上了马——一个人匆匆从后面赶过来,与他说着些什么,而那位卡扎斯克竟然按捺住了急躁的心情,也和他说了些什么,才策马离开。
    “就是他,”圆眼睛低声说:“就是他指着您的朋友,说他是他的奴隶,把他捉走的。”
    在火把摇移不定的光线下,那个人的脸也在光明与黑暗中交错,他并不丑陋,甚至可以说英武,即便已经衰老,但他的气魄仍然远胜于许多年轻人,只有那双如同鳄鱼般的眼睛泄露出他邪恶的内心。
    而就在刺们看向他的时候,他仿佛也觉察到了什么,向他们的藏身处看去,但还没等他让士兵过来搜查,一只肥壮的黄色野猫就从刺们的身后跃了出去,然后是更多的猫,还夹杂着一两只狗,它们凄厉地叫喊着,从刺们的身上践踏过去,从街道的这一端奔跑到另一端,很快消失在火把无力企及的黑暗里——不但是刺,就连那些士兵们也吃了一惊,因为这里至少跑过了上百只猫狗。
    这还不是全部,紧接着,如同潮水一般,平时是隐藏在地下的老鼠也从缝隙里爬了出来,它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可怕的红光,看上去就像是某种邪恶的生物,刺们忍耐着,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那些士兵们也憎恶地喊叫了起来,有人用奥斯曼语命令他们将门关起来,免得老鼠跑进庭院里——这是朱利奥打着手势告诉埃奇奥的。
    等到街道恢复安静,他们往外看去,看到门前只留下了两个卫兵,埃奇奥做了个手势,朱利奥与圆眼睛分别向两侧掠去,而他则大大方方地从他们的藏身处站起来,露出身形,那两个卫兵看见了他,马上将手按在弯刀上,而埃奇奥的手腕飞快地移动,两柄飞刀就准确地刺入了他们的喉咙,他们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就向后倒去——被朱利奥与圆眼睛轻轻地接住他们,倚靠在墙边,没有惊动里面的人。
    宅邸的墙壁约有九尺,对于普通的平民与盗贼来说,这是一个不可逾越的高度,但对于刺们来说,却如同越过一踏台阶般的简单——埃奇奥交握双手,掌心向上,圆眼睛立即会意地踏上,只有一百磅不到的体重让埃奇奥轻而易举地把她举到高处,她只向下一望,双手往上一搭,就将自己提了上去。
    轮到埃奇奥与朱利奥时,他们只是后退了两步,借助着短短距离带来的些许冲力,以及强劲而又无声的一踏,就犹如生着翅膀的鸟儿一般飞越墙壁,轻轻地落在了另一端的庭院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甚至没有碰触到比手掌或是脚尖的面积更大一些的地方。
    圆眼睛眼睛发亮地看着,她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如果她可以回去,她的伙伴们准会羡慕她的!
    这座宅邸虽然要比法提斯的旅店更富丽,但总体结构却没什么改变,一样的方形庭院,围绕着庭院是拱门与廊柱,走廊后是房间,守卫们正在忙于驱赶老鼠,猫狗,还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爬出来的蛇,但还是有人发现了他们,朱利奥与埃奇奥舒展手臂,毫无惧色地迎了上去——他们各自选中了一个人,只用眼角的余光防备其他士兵——但被他们紧紧注视着的那个人,绝对不会误解他们的眼神,那是狩猎者的眼神,足以令得任何猎物胆寒。
    圆眼睛甚至无法用眼睛捕捉到他们的动作,仿佛只是一眨眼间,他们就闪到了他们选定的目标前,短剑或是袖剑就刺入了对方的胸膛、咽喉,紧接着,不等他们的第一个猎物哀嚎着倒下,就抽出武器,将他们可怕的视线投注到另一人身上。
    他们的神情是无比平静的,刺虽然行走在黑暗中,却从不以杀戮为快事,但正是这样的神情,却让人更加害怕——性命,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似乎都对他们毫无影响,他们又齐齐各自刺倒了一个守卫,这次的伤口都在脖子上,鲜血汩汩涌出,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越来越多的守卫与仆从发现了他们,但他们根本不敢靠近埃奇奥与朱利奥——这两个人如同死神一般突然降临在这座庭院里,他们每走一步,都会带走一个人的性命。
    一个人猛地向埃奇奥投去了火把,埃奇奥只是轻轻侧身让过——这种在恐惧之中完全失了准头的攻击不但没能奏效,还免去了埃奇奥寻找下一个猎物的麻烦,埃奇奥只一个跨步就来到了他的面前,袖剑刺入了他的腹部,然后向一侧拉开,内脏立即从裂口里掉落出来。
    庭院中的仆从们见到这样的情景,顿时失去了继续与他们对峙的勇气,他们转身逃跑,只有三个卫兵继续勇敢地迎了上来,埃奇奥将圆眼睛推向前方,与她一同迎战,而朱利奥看准了一个衣着明显要比其他仆从华丽的男人,投出飞刀,飞刀贯穿了他的大腿,他跌倒在地,大声尖叫,朱利奥上前,将短剑放在他的脖子上,他立刻就闭上了嘴。
    “你们主人的朋友,捉来的那个意大利商人关在什么地方?”朱利奥用奥斯曼语问道。
    那人只是惊恐地摇头,朱利奥将短剑按低一些,他就不敢继续摇头了,因为再摇头,他的脖子就会被割开。
    “我不能说,”他喘息道:“我的主人会杀了我。”
    “你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朱利奥简短地说:“说了就不杀你,外面一片混乱,门口没有守卫,你随时可以逃走。”
    “在……在第二庭院。”那人说:“东侧的房间。”
    朱利奥收回手,翻转手腕,在那人不敢置信的眼神里,给了他后颈一下,把他打晕过去:“我可是遵守了承诺的。”他嘀咕道,而这个时候,埃奇奥与圆眼睛也已经解决了那三个守卫,冲过来与他汇合,朱利奥指了指通往第二庭院的门。
    门开着。
    埃奇奥与朱利奥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轻捷地冲向第二庭院,而不那么意外地,迎接他们的是密集的箭矢,只在一交会间,他们就看到了有三个弓箭手,正从二层的平台上俯瞰庭院,捉走了杜阿尔特的人正在指挥他们与另外一些守卫。
    如果他面对的不是两位不折不扣的刺大师,也许他就成功了,但埃奇奥与朱利奥一踏入第二庭院就陡然加速,箭矢落在了他们身后,他们翻身闪入两侧的回廊,分别面对不下五个守卫。
    第一个守卫举着长矛向朱利奥冲了过来,朱利奥一抬手,抓住了拱门上方的镂空,借力跳到空中,把他踢开,他撞到廊柱上,折断了脖子,立刻死了。第二个守卫惊慌地看着刺落到自己的身边,不等他将长矛丢下,拔出弯刀,朱利奥的短剑就从手臂下穿过,刺入他的腰侧,剧烈的疼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他也倒了下去,就在他的同僚身边——他身后的两个守卫喊叫着并肩冲了上来,但他们忽略了狭窄的廊道不但限制了刺的闪避,也让他们无法改变动作,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刺低头屈身,在让过他们的长矛的同时,弹出的一对袖剑也刺穿了他们的小腹。
    第五个守卫迟疑了一下——在刺大师面前,这种迟疑无疑是致命的,他的喉咙被划开,血液从指缝间涌出。
    朱利奥此时才有时间看向另一侧,埃奇奥也已经完成了他的工作——他先是抓住第一个守卫,把那个可怜人丢向第二个,然后挥动他从第一个守卫那里夺来的长矛,将他们穿在一起,从容地用短剑刺伤第三个,用袖剑吻了第四个的喉咙,然后徒手拧断了第五个人的脖子。
    “他们逃走了!”圆眼睛叫道,她在人们都没注意到她的时候攀上柱廊,用十字弓射倒了两个弓箭手,另外一个则与杜阿尔特曾经的主人一起逃走了。
    朱利奥摆了摆手,他们的任务是找到杜阿尔特。
    那个仆从没有说谎,他们在东侧的房间里找到了杜阿尔特,万幸,除了挨了几鞭子,几拳头外,他没有受太大的伤,无需别人扶持也能自己行走,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眼睛里满是难以言喻的焦灼。
    他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当他们走到了燃着火把的庭院里,他就看见了朱利奥,他的主人,大主教身上的伤,还有他与埃奇奥虽然极力压抑,但还是沉重了不少的呼吸声——他知道苏丹死了,因为他曾经的主人正准备开始折磨他的时候,那位卡扎斯克是哭泣着跑进来,向自己的挚友通报了这个可怕的消息。
    他们是在刺杀了苏丹后,又来救他的。
    杜阿尔特垂下了头,也许这就是命运。而就在此时,他眼前的地面突然晃动了起来——他以为是因为过于虚弱而产生了幻觉,但晃动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他抬起头,惊愕地发现,这座宅邸就像是被拿在巨人手中的玩具屋子,胡乱摇摆着。
    “是地震!”朱利奥低喊道:“我们到街道上去!”
    这时候,无论是第一庭院,还是第二庭院,都不再有守卫与仆从,一些女人的尖叫声从房屋中传出,但现在他们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庭院里的石砖寸寸断裂,拱起与扭曲,地下传来如同野兽嚎叫般的刺耳声音,他们冲到街道上,街道上一片黑暗,只有大巴扎集市那里还有一些零散的灯光还在不断地颤抖着,无论是房屋、树木还是地面,都在海潮般地起伏翻滚,就连刺们也不免站立不稳,纷纷跌倒在地。
    一座用以储藏油脂或是其他易燃物的仓房在震动中起了火,它燃烧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把,照亮了这场浩劫——他们周围的大部分建筑都被撕裂了,毫不夸张的,先是上下颠簸,再是左右摇晃,那个无形的巨人显然不满足于一个卡扎斯克的宅邸——他们触目所及的地方,所有的建筑都被恶意地摧毁了,闪亮的金框,洁净的玻璃,精致的蓝白瓷砖,都消失了,不见了,朱利奥看见了一座至少有三百尺高度的光塔,正在缓慢地倾倒,而它下方,就是一片密集的民居,它的崩塌也许会导致上百个家庭的破碎,但人们除了绝望的祈祷之外,就连奔逃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中吧。
    光塔的倒塌仿佛成为了一个暂时休止的符号,腾起的烟尘尚未完全落下,地面的起伏就停止了,“我们走,”朱利奥说:“这不是结束。”
    他们在街道上走着,怪异的,除了他们之外,竟然没有看到其他的人,四周一片死寂,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也见不到任何生命,就连鸟、猫或是狗也见不到,那些倾塌的建筑中也没有发出求助与哭泣的声音,圆眼睛甚至忍不住抓住了埃奇奥的衣襟。
    然后,一阵遥远的轰鸣声传来,“是要下雨了吗?”圆眼睛犹如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
    朱利奥蹙起眉头,那不像是雷声,确切点说,像是老式的蒸汽火车在铁轨上奔驰时发出的声音,还要大上几倍……几十倍……几百倍……他抬起头来,注视着远处,那里有闪光,细细的一条,位于云层下方。他突然站住了,埃奇奥不明地看过去,看到了他从未在朱利奥脸上看到过的惊恐之色。
    “海啸!”朱利奥尖锐地喊道,极度的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是海啸!向高处跑!”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喊道:“跑,快跑!”
    一时间,埃奇奥等人甚至无法明白他的意思,但出于对朱利奥的信任,他们立即转身往朱利奥指出的方向跑去——朱利奥一把将杜阿尔特抓起来,放在肩膀上,埃奇奥见了,也抓起了圆眼睛,杜阿尔特是一个瘦长的家伙,而圆眼睛还很小,他们的重量在短距离内不至于对两位刺大师造成影响。
    他们尽可能地跑得快了,但还不够快,埃奇奥只觉得,周围的光线越来越亮了,而身后的轰隆声大得就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脑袋里打鼓,他控制不住地匆匆向后一瞥——他看到了他此生也无法忘记的宏伟而又可怖的景象——那是垄断了人们所有视野的海水之墙,它翻涌着,攀升着,遮天蔽日,只一眼,就连如埃奇奥这样的人,也不由得心生绝望。
    “那里!”朱利奥喊道,埃奇奥看过去,朱利奥所指的,正是那座折断的光塔,它原本就矗立在高处,折断后留下了约有一百尺高度的基座,但它不会第二次崩塌吗?
    “天主会保佑我们的!”朱利奥坚决地说。
    “但那是奥斯曼人为了他们的真神建造的塔吧……”杜阿尔特伏在朱利奥的肩膀上,幽幽地说。
    圆眼睛忍不住咕地一声笑了出来。
    埃奇奥的沉重心情突然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他们冲上了光塔,沿着旋转的阶梯,一路爬到最顶端——那里居然还有一个守卫,一见到他们,就举起了弓箭,毋庸置疑,埃奇奥宽容地送他去见了他的真神。
    而就在此刻,海啸终于来到了,一路上摧枯拉朽,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也没有什么能够获得它的怜悯。
    他们也终于见到了人……被海水卷起,敲打,推撞着,刺们甚至无法辨认出他们是否正在向他们求救,但就算是,即便是他们,也无能为力,海水拍打着光塔残躯的力量,简直就像是有上千根攻城槌在一刻不停的撞击——不断有砖石掉落到水里。
    杜阿尔特突然站直了身体,朱利奥跟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那个灰白发须的人——应该就是杜阿尔特曾经的主人,那个耶尼切里军官,他傲然地半跪在一张宽大的坐榻上,就如同驾驭着一匹骏马,随波逐流,居然没有受到一点损伤的样子——杜阿尔特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杜阿尔特,他嘲讽地一笑,向杜阿尔特举起了手里的小玻璃瓶,用来系着小玻璃瓶的银链在微弱的天光闪光,杜阿尔特不禁握紧了拳头。
    “让一让。”
    杜阿尔特惊讶地看向身后,朱利奥举起了那张卫兵留下的弓——潮水的速度很快,转眼间他们之间的距离就超过了一百尺或是更多,“让我看看奥斯曼人的弓箭是否如他们夸耀的那样强悍吧。”朱利奥说。
    他松开手指,长箭呼啸而去,将耶尼切里军官死死地钉在了那张坐榻上。
    而那个耶尼切里军官,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将那只小玻璃瓶扔到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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