颢予麟应了声“谢国主”,起身至王座之左的阶前客位跪坐。王座上人,生得一副与殷少爷同样的眉眼,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王者不怒自威的气魄,镶金白玉王冠整齐地束起长发。
    “三日前,本王就听闻颢少主到访。只是本王忙于政务,一时没能抽空宴请颢少主,还望见谅。”
    “国主言重了,此番前来朱雀,独我一人,且非代表白虎王族的立场。只是与朱雀二公子阔别已久,难罢手足之思,特来止鸣山看望故人。”
    焰珽闻言轻笑,语调依旧清冷,“王弟能有颢少主这般手足,倒真是他的福分。本王希望他能改掉散漫的性子,别再被关进止鸣山面壁,惹得颢少主不得不百忙中抽身看望他,还不惜动用玄铁通行令牌。”
    “玄铁令牌,不过是用来证明身份的物件罢了。焰国主不必多虑。”
    “哦?”焰珽略略挑眉,“这么说,是本王选错了侍卫,廿四人中竟没有一个认得出颢少主的?”
    颢予麟微扯嘴角,不愿再理这个句句紧逼的国主了。
    他不是个头脑简单直来直去的军旅之人。毕竟从小熟读诗书,知书达礼,一言一行尽显彬彬文质,虽然暂且提不到威严二字吧,但也是指日可待的。而一到焰国主这儿,他总觉得自己从没读过书,从没讲过话。
    这也是从小到大他常与殷朔厮混在一起,而不亲近这个殷少爷的双生哥哥的缘故。事实上,是这位焰珽公子压根儿没把这俩小屁孩放在眼里。自识字起,焰珽就终日待在书房里,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地读这个书诵那个经。殷少爷有时会带着小少主藏在门后偷瞄自家哥哥,打手势示意他跟他们一道出宫玩耍,而焰珽没看见似的,不理不睬。
    后来三人长成翩跹少年,焰珽还是读书写字,颢予麟习武练箭,至于殷朔……站在旁边给颢予麟递箭。由于这兄弟俩缺乏锻炼,这里指的是培养焚置少将军的锻炼,虽都比颢予麟长一岁,在外人眼中,看身形的话还会被认为是小辈。
    或许是读书读得太多,又深知白虎于朱雀而言非友即敌,焰珽每次见到颢予麟时,总会旁敲侧击,话不直说,又暗藏刀光剑影的,搞得这位白虎少主一瞥见他的影子就拽着殷朔跑掉了……
    但今非昔比,焰珽已然成为一国之主了。他的邀约,纵使颢予麟百般不情愿,也得登上王族的马车。亥时,人定。
    嗅到丝丝袅袅的安神香,焰珽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还未睁眼就感觉到阵阵威严的气场。
    “舅父,您……”
    “你太纵容他了。”离着锦塌一丈之遥,有名老者负手而立,沉声打断他的话。
    老者奉行君臣之道,焰国主也深得长幼之礼,他坐起身,面对着老人拱手拜了拜。老人躬身回礼,片刻后起身,眸中的威严不减丝毫,“龙虎暗斗,不日明争。颢予麟此刻前来朱雀,绝不会仅仅为了探望故人。白虎之祸,起于尚非,他定是来拉拢殷朔,为他找寻祭天大典上心存忤逆之人。”
    “殷朔素来与他交好,出手相助,理所应当。舅父在担心什么?”
    老人深深地看他一眼,声音提高些许,“你可是在说笑?”
    焰珽又按了按微痛的前额,淡淡道,“本王既已向先王承诺,保护王弟性命,就绝不容变数发生。四日后,殷朔禁闭结束,还望舅父撤回些许驻扎在行彷客栈外的眼线。殷朔是我们的血脉之亲,不是随时会翻脸暴怒的虎狼。他本就是个可怜的孩子,你这般监视,对他不公。”
    老人沉默半晌,将一个檀木方盒奉到焰珽面前,“国主所言,老臣谨记。只望国主权衡一举一动时,不要忘记眼前应见的是什么,肩上应担的是什么。切莫因为一己私情,寒了一百六十七万朱雀子民的心。”
    言罢,老人又行一礼,拂袖离去。
    焰珽默然打开方盒,毫无意外地见到躺在里面的戒指。暗金色神秘金属镂成精雕细琢的指环,上方镶嵌着涌动着墨绿与淡蓝二色的宝石。墨绿即铁腕,淡蓝即仁心,二色如绸带般交替游走,此消彼长,却总会回归到天蓝地绿呼应的平衡点。铁腕冷酷无情,仁心温暖重义。面对无时不刻的纷繁局势,孰重孰轻,权衡取舍,是每一位优秀的君王在位期间的必修课。
    这是朱雀国主历代相传的佩戒,贤者之石。
    白虎少主从未见过。今日,他本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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