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呜——”
    三段悠长号角声,于秦军的军中响起。
    此时,秦军先锋大将孟轶抬起了手臂,神色肃穆地喝令道:“前军听令,前进——!”
    一声令下,秦军前阵整整五个千人步卒方阵,徐徐朝着方城进发,其中有的秦卒奋力推动云梯,而有的秦卒则扛着长梯,肃杀的气氛一下子就弥漫开来。
    “一上来就是五千人的攻势么?”
    在方城的南城门楼上,蒙仲目不转睛地盯着城外秦军的行动,镇定地下达命令:“擂鼓!……叫城墙上各军准备接战!”
    片刻之后,方城的城墙上便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
    期间,由于武婴被调往了应山,身为城丞的蒙遂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南城墙这边的副指挥,辅助蒙仲指挥城墙上的所有魏军将领。
    只见他左手搭在腰间的剑鞘上,镇定地徐徐走在城墙上,一边走,一边用言语激励着城墙上的魏卒。
    “……秦军并非不可战胜!前几日我等便已证明了这一点!”
    “……你等在这几个月里经受了严格的训练,完全有能力抵挡城外的秦军,甚至击败他们!”
    “……我方城的背后即是叶邑,叶邑是我辈的家园,有你我的老父老母、兄弟妻儿,我们无处可退……”
    “……莫要犹豫,莫要惊慌,犹豫必定败北,惊慌注定死亡,不管尔等曾经是叶邑人,郦县人、穰县人,还是来自其他地方,但眼下,我等只有一个身份,即方城的军卒!是保护叶邑、保护我等亲人的军卒!”
    “……秦军想要攻破这座城池,就让他们从我等的尸体上跨过去!”
    说罢,蒙遂猛然停下了脚步,抽出腰间的利剑指向城墙,神色肃穆地喝道:“方城军!……应战!”
    “喔喔喔——!”
    城墙上的魏军士卒们,纷纷起身呐喊,无数个声音汇聚成声流,一时间竟盖过了战鼓声。
    这亦让城墙上那些心中难免有所惶恐的魏卒们,稍稍心安了几分。
    “相当不错的鼓舞。”
    在二十几丈远的城墙上,曹淳目视着远处,倾听着远处蒙遂对士卒们的鼓舞,笑着称赞道。
    在旁,蒙虎倚在城墙上咂咂嘴,仿佛是在咂摸蒙遂那段鼓舞士卒的话。
    他由衷觉得,虽然蒙遂讲地很不错,但比起乐毅似乎还差了几分,相比较蒙遂,乐毅总能将士卒们的心火撩拨起来,然后将这份心火引向敌人,利用这招使士卒们更具侵略性。
    但考虑到蒙遂是他的族弟,蒙虎自然不会做出不好的评价,遂带着一脸嬉笑哼哼两声。
    “弓弩手准备!……放箭!”
    随着远处的蒙遂一声令下,城墙上的魏军弩手们开始射击。
    而在他们射击的同时,城外的秦将孟轶亦高举手中利剑指向城墙,从嘴里迸出一道命令:“前军——冲锋!”
    顷刻间,城外原本还算整齐的秦军方阵,一下子就散乱了阵型,先是那些扛着长梯的秦卒,奋不顾身地朝着城墙开始冲锋,而迎接他们的,则是密集于暴雨般的弩矢洗礼。
    “啊——”
    “啊——”
    “嗯——”
    在一声声惨叫与闷声中,不计其数的秦卒纷纷中箭,但大多数的秦卒纵使身中几箭,仍能扛着长梯继续冲锋,但其中亦不乏有倒霉的家伙,被箭矢直接命中要害,或是射中面门,或是射中的脖颈。
    倘若说被射中脖颈的秦卒们尚有时间对家中秦人做最后的想念,那么那些被射中面门的秦卒,恐怕是连恐惧死亡的时间都没有,立刻一头栽倒在地。
    但几乎是在瞬间之后,便立刻有在旁的秦卒接替了他们的位置,扛起长梯继续朝方城冲锋。
    从始至终,秦军的士卒对袍泽的牺牲视若无睹,仿佛他们的眼中只有近在咫尺的方城,只有胜利!
    不得不说,这就是“军功爵制”所造就的秦国军队,不畏死亡的军队。
    事实上,秦卒不是不怕死,只是他们很清楚,这世上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而这个可怕的东西,就叫做秦国的律令。
    “前进!前进!”
    前军大将孟轶立于战车之上,挥舞着手中的利剑激励着麾下的士卒,同时亦不忘用凶狠的眼神警告那些有所犹豫的秦卒。
    怯而不前者,立斩!
    这正是秦军军纪的其中一条铁律。
    在这条铁律下,秦军的士卒们仿佛纷纷化作了择人而噬的猛兽,因为他们知道,唯有前进,唯有杀敌阻挡在面前的敌人,赢得这场胜利,他们才能活下来,否则,就算他们不被敌军所杀,也会因为触犯军纪而被大将或督战队所杀。
    甚至于,就连家中的亲人也会遭到牵连。
    该死的连坐法!该死的商鞅!
    相信绝大多数的秦卒,在冒死冲锋时都会暗中大骂那个商君卫鞅,因为正是商鞅提出了连坐法,这虽然使得秦国的军队在作战能力上再次提高了一个水准,但也使得秦军的士卒彻底失去了选择自己命运的余地。
    不得不说,卫鞅当年从秦国逃离,沿途没有一个秦人愿意、或者敢收留他,甚至于当他事后被五马分尸的时候,整个秦国的国民也没有多少人为此感到惋惜,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不管怎么说,制定了苛刻刑律的商鞅,替秦国打造了不可战胜的军队,普天之下除魏武卒还能在视死如归的气势上压制秦军,其余各国的军队,说实话真的很难应付这样一支不怕死的军队。
    而方城的魏军,挡得住么?
    “砰——”
    “砰砰——”
    一架架的长梯,被架起在城下,如蚁群一般的秦卒,不惧死亡地攀登上来,战场的气氛仿佛一下子就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挡住他们!”蒙遂沉声喝道。
    在将领们的指挥下,方城魏军挡在城墙上,用手中的长戈胡乱戳向迅速攀爬上来的秦卒。
    跟前几次在方城城外那场小打小闹不同,那时凭借着蒙仲的计策,秦将晋邝已经其麾下的秦卒根本不知周围的夜幕下究竟潜伏着多少魏军,因此双方在交战时,秦军难免有所顾忌,但眼下彼此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使得秦军能够发挥其原本的战斗力。
    反观方城的魏军,却似乎逐渐被秦军不畏死亡的气势所震慑,一时间好似忘记了这几个月里的严格训练,只是用手中的长戈胡乱戳刺。
    “箭袭!规避!”
    城墙上,再次响起了蒙遂等指挥将领的喊声。
    然而却有不少魏卒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仍面带惶恐俯身在城墙上,用手中的长戈戳刺着从底下爬上来的秦卒,片刻之后,只听噗噗噗一阵响动,这些魏卒纷纷身中数箭,在无尽的懊悔中,无力地跌落城下。
    “混账!”
    看到这一幕,蒙遂恨地咬牙切齿。
    他转头看向城下,只见此刻城外秦军中的弩手部队,早已徐徐朝着方城迈进。
    那是两个兵阵,东侧一阵,西侧一阵,目测约有四五千人,方才那波箭雨,正是这些秦军弩手们的手笔。
    可别小看秦国的弩具,倘若说韩国的劲弩天下第一,那么秦国多半就是天下第二——想想也是,秦国跟韩国打了那么多年,哪会不偷偷学习韩国打造强弩的工艺?反过来说,若非韩国丝毫不肯松懈对劲弩的改良,恐怕这个国家也早已被秦国所吞并。
    “为何不躲?!”
    蒙遂瞪着那些侥幸未死的魏卒,怒声说道:“训练时教过你等该如何躲避箭矢……”
    诸魏卒面面相觑。
    看着周围城墙上的魏卒一个个满脸土色,蒙遂最终还是忍住了怒气。
    他知道,他们太乐观了,虽前些日子他们借城外农田里的稻谷算计了秦军,非但使他方城轻松小胜了一场,还使得不少新卒跨过了杀敌的门褴,然而,以那种方式杀了一名秦卒,并不意味着这些魏卒已经蜕变为了可靠而值得信赖的士卒。
    取巧的办法,并不可取,终归还是真刀真枪的厮杀,才能磨砺出一支真正可以托付重任的军队。
    如果是阿毅,他这会儿会怎么办?
    见城墙的魏卒们明显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蒙遂脑中迅速转动,思考着乐毅面对这事会怎么办。
    片刻后,他有了主意。
    只见他怒声斥道:“这只是秦军的第一拨攻势,第一拨试探性的攻势,你们这群废物辛辛苦苦操练了几个月,竟连秦军的一波攻势都挡不住么?”
    “……”附近的魏卒们惊愕地看向蒙遂。
    要知道在他们的印象中,蒙遂也一向是温文尔雅的,更别说公然用废物来羞辱他们。
    “我告诉过你们,我方城的背后就是叶邑,是我等父母妻儿所居住的地方,难道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么?”环视了一眼周遭,蒙遂指着城外的秦军厉声说道:“若我等抵挡不住那些秦人,那些秦人就会杀到叶邑,介时,我辈的老父老母皆会被其所杀,妻女会被其侮辱,我猜你们并不会介意年老的老父老母会被那些秦人在嬉戏中杀死?亦不介意你们的妻女会被那些秦军压在身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或许她们还会很享受?”
    “住口!”
    一名高大的魏卒冲过来揪住了蒙遂的衣襟,愤怒地举起了拳头,但畏惧于蒙遂的身份,他举着拳头却不敢挥出。
    见此,蒙遂啪地一声打掉了对方揪住他衣襟的手,沉声斥道:“倘若你们不欲老父老母被秦军所杀,不欲家中妻女被秦人所辱,那就给我拼死挡住他们!我方城训练你们这群废物几个月,不是为了让你们轻易就死在秦军手中的!……就算要死,也给我拉几个秦卒垫背!”
    说罢,他环顾四周,放声喊道:“你们这群废物给我听着,死也要给我拉几个秦卒垫背,这样即便是死,我蒙遂亦认可他是一个男儿,其家中老小,皆由我方城抚养!你们这群废物还怕什么?!”
    “想想家中的父母……”
    “想想妻儿……”
    “若不欲家人遭到秦人的羞辱,就给我挡住他们!”
    在蒙遂的刺激下,方城的魏卒们重新振作起来,就像蒙遂所说的,他们不会愿意家中的老父老母遭秦人所杀,更不会愿意妻女被那些可恶的秦人所侮辱。
    “杀光这些秦人!”
    随着一名魏卒控制不住地咆哮,城墙上魏卒的斗志被重新点燃。
    此刻的他们,不再畏惧,不再迷茫,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即保卫方城、保卫叶邑,保卫自己的家人。
    见此,蒙遂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同时,也难免感到面庞一阵焦灼。
    该死,我方才都说些什么……万幸夫子不知道这事……
    与乐毅不同,跟蒙仲一样从小被庄子教导的蒙遂,曾经几时说过那番不堪入目的话?更别说还要绘声绘色的描述士卒们的妻女被秦人所侮辱的场面,这让正直的蒙遂不禁为自己方才的言行感到羞耻。
    但此时此刻,显然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在那些魏卒身后,继续鼓励、或者刺激着他们。
    “很好!就是这样!就算是你们这些废物,只要抛弃犹豫与恐惧,提起勇气,你等也能抵挡住秦军,你们的父母也不会被秦人所杀,妻女亦不会遭秦人所辱……目视前方,盯紧你们的敌人;时刻听着号令,听从号令能让你们这帮废物侥幸活下来,活着去见你们的家人……”
    远远地,蒙仲看着与平日里判若两人的蒙遂,一时间有些愣神。
    原来,片刻之间他得知蒙遂在城墙上发飙,是故立刻前来查看情况,没想到他刚到,蒙遂就已经自己解决了问题,重新鼓舞了城墙上的魏卒。
    只不过鼓舞的方式……
    “很好!很好!这让我对你们这些废物稍有改观了。”
    “箭袭!……那边那个,你在干什么呢?没有听到我的号令么?哼,你死了没有关系,相信妻子也会找到别的男人……”
    看着远处的蒙遂嘴里迸出一堆堆不堪入目的话语,蒙仲张了张嘴,简直难以相信。
    更让他们感到有些难以置信的,还是蒙遂那越来越连贯、通顺的句子。
    ……看来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想了想,蒙仲回到了城门楼。
    与此同时,似蒙虎、华虎、穆武几人,亦注意到蒙遂那边的情况,一个个张着嘴惊地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倘若说蒙仲是庄子的大弟子,那么蒙遂就是二弟子,同样受到庄子的喜爱,且蒙遂以往为人沉稳,不像蒙仲那么冲动,以至于乐毅还在的时候,他与乐毅负责盯着蒙仲等人,防止蒙仲等人过于冲动。
    然而如此沉稳的蒙遂,今日却做出了这样的言行,这尤其让华虎、穆武二人感到不可思议。
    “阿遂……这是在效仿乐毅激励士卒的方式么?”
    “唔,大概是,只不过……”
    远远看到蒙遂脸上的笑容好似不像作假,华虎与穆武面面相觑。
    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
    华虎、穆武心下暗暗想道。
    而此时在秦军的本阵处,司马错与白起二人皆目不转睛地盯着方城,时而互相交流。
    “魏军的气势,逐渐强盛起来了……”
    微微吐了口气,司马错捋着胡须对白起说道。
    “唔。”白起轻应了一声,淡淡说道:“方城的魏军,大多是从今年年初后陆续征募的新卒,训练至今,实力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唯一欠缺的,恐怕就只能实战的经验……”
    “是故,你才一口气动用了一万名士卒?”司马错笑着问道。
    “哼。”
    白起轻哼一声,算是回答了司马错,旋即,他目视着方城片刻,又笑道:“无妨,要是方城这么轻易就陷落了,我还觉得不尽兴呢。”
    司马错闻言瞥了一眼白起,淡淡说道:“一支有实力的军队,假若又承受住了压力,那就更难对付了……”
    白起当然知道司马错这是在提醒他莫要轻敌,闻言冷笑道:“不管怎样,今日方城注定会沦陷!”
    当真?
    司马错瞥了一眼白起,很识趣地没有将心中的反问说出口,因为就他看来,方城的魏卒正在迅速成长,虽然白起凭借兵力上的优势,确实有很大机会攻陷这座城池,但想要在今日之内打下这座城,他觉得还是有点难度的。
    按照他的估测,白起应该能在明日攻破方城。
    当然,前提是方城那边并没有别的变故。
    不过这样的结果,恐怕白起不会满意。
    “云梯到城下了。”
    随口说了一句,司马错在心底又暗暗补了一句话:今日能否攻破方城,就看这一波了。
    显然白起也清楚这一点,在注意到己方前军的云梯队已逼近方城城下后,他立刻就闭上了嘴,目不转睛地注视战场,不再与司马错交谈。
    而此时,方城那边也终于迎来了他们迄今为止最大的危机。
    跟先前那些秦卒用于攻城的长梯不同,云梯这种攻城器械,很难通过长戈使其翻倒,因为云梯的底部很重,当它车上的可折叠长梯前段勾住城墙时,那几乎是非常稳固的,除非利用火攻烧毁这些云梯,否则,秦军士卒就能凭着这些云梯所构筑的通道,源源不断地涌上城墙。
    果然,方城的魏军采取了火攻的反制手段,只见那些魏卒们将一个个手掌大小的油壶砸在云梯的基座上,旋即投下火把,点燃了云梯。
    可即便如此,城下的秦卒们仍然在各自将领的催促与胁迫下,奋不顾身地冲上正在燃烧云梯,试图趁云梯尚未被烧毁时强行攻上城墙。
    而从旁,亦不乏有秦卒用拍打等方式试图熄灭云梯上的火,只可惜因为油的关系,这些士卒非但没有成功将火熄灭,然而因为身上甲胄沾到了油而被火势所点燃,惊恐地在地上翻滚。
    有的侥幸扑灭了身上的火,而有的,则活活被烧死,使空气中弥漫一股好似熟肉般的香味。
    但即使如此,秦军依旧仿佛不要命地往城墙上涌。
    见此,蒙遂便下令将一捆捆点燃的柴薪与干草丢下城墙,意图在城下点燃一片火海,阻挡秦军的攻势。
    不得不说,这用火在防守的招数,倒还真让秦军的攻势稍微缓了些,但问题是,城上丢下来的柴薪与茅草,并不足以构筑一道能包括整段城墙的火海,秦军纵使被烧掉了十几架云梯车,但还是有多达三十几架,更别说还有那些数不清数量的长梯,这使秦军的攻势与魏军的防守,短暂的出现了僵持的局面——即秦军暂时无力攻上城墙,但魏军也没办法彻底压制秦军。
    瞧见这一幕,在秦军的本阵处,白起心下暗暗想道:倘若那蒙仲确有什么诡计的话,差不多该用出来了。
    但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在接下来长达半个时辰的时间里,魏军除了轮换防守意外,并没有任何变动。
    哼!还真沉得住气啊……既然你不舍得使出来,那我就帮你一把。
    想到这里,白起再次下令增兵,又派部将仲胥率领一万军队增援前军。
    算上这次,秦军陆陆续续已有四次增兵,以至于就算刨除掉战损,仍有接近三万秦军在战场上。
    这个数量的兵力,事实上也已经是方城南城墙魏军的近两倍左右了。
    但让白起感到奇怪的是,纵使他再一次增添了军队,可方城还是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仿佛并没有什么新奇的计谋。
    这让白起感到很不可思议,他忍不住嘀咕道:“按理来说,倘若那蒙仲有什么计策的话,他应该会在这时候拿出来了……难道他并没有什么退敌计策?”
    你想让那蒙仲有什么计策?
    司马错有些好笑地看向白起,虽然他不可否认那蒙仲确实是一名足智多谋的将领,但他还是觉得,白起有些过于高估那蒙仲了。
    或许这是因为蒙仲曾在伊阙之战时击败过白起?
    想了想,司马错对白起说道:“可能这次那蒙仲计穷了呢?”
    计穷?
    白起瞥了一眼司马错,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悦。
    虽说最近司马错与他相处地还算不错,但司马错的这话,还是让他稍有不快。
    比起相信司马错的话,白起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以他对蒙仲的了解,后者绝不可能在四月到十月这长达半年的时间内,毫无准备。
    但很可惜,他猜不透。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转眼即将日落西山,今日的攻城战,即将迎来最后的时刻。
    此时此刻,纵使是白起,亦无法维持平常心,因为他曾立下誓言,待今日再来方城时,必将攻破这座城池!
    他说出的话,他必须做到!
    想到这里,他再次增兵,再一次地对方城制造压迫。
    而与此同时,蒙仲就在南城门楼上,他清楚地看到了秦军再一次增兵的举动。
    他知道,白起的耐心正在一步步流失。
    不过……
    蒙仲抬头看了一眼将落山的太阳,嘴角扬起几分笑意,一闪而逝。
    “别急啊,白起,我会帮你达成那个誓言的,但……现在还不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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