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蒙仲、蒙虎、乐毅三人冒着严寒与风雪,终于回到了蒙邑。
    除了他们三人以外,太子戴武还派了五十名宋兵沿途护送蒙仲等人。
    这五十名宋兵乃是军司马戴不胜麾下的士卒,率队的是一名很年轻的卒长,叫做「荣蚠(fen)」,目测大概只有二十出头,与蒙仲几人相差不了几岁。
    对于这个荣蚠,蒙仲并不了解,但乐毅却跟此人颇为熟悉,毕竟前一阵子在齐国境内打仗时,此人因为作战勇猛,颇受乐毅赏识。
    值得一提的是,蒙仲一行五十三人,却有整整十二辆战车代步,这等规模的队伍引起蒙邑的警惕,以至于当蒙仲几人驾驭战车才靠近蒙邑时,蒙邑便响起了代表警讯的鸣金之声,旋即,一大帮蒙邑子弟身披甲胄、手持兵器涌到了村庄外,摆出了戒备的架势。
    其中就有蒙仲熟悉的蒙鹜、蒙遂、蒙横等人。
    “是我们啊!”蒙虎远远地扯着大嗓门喊了起来。
    “阿虎?”
    早已回到蒙邑数月的蒙鹜听到喊话后愣了愣,再仔细一瞧,便发现来人正是蒙仲、蒙虎一行人,心中的警惕顿时消除,当即让族人们解除了警戒。
    随后,蒙仲、蒙虎一行人的战车便在村庄外停了下来,蒙仲、蒙虎、乐毅三人以及荣蚠所率领的四十九名宋兵,皆下了战车。
    “蒙鹜叔。”
    见到了蒙鹜,蒙仲还是很高兴的,毕竟前年冬季前,当他们从赵国逃回宋国时,因为乐续、向缭等人染上了风寒,因此蒙仲只能恳求蒙鹜留在赵国照顾二人,此后蒙仲一直担心着他们,如今一瞧,蒙鹜、乐续、向缭等人似乎是安然无恙地返回了宋国,这让蒙仲、蒙虎二人感到很高兴。
    “阿仲。”
    作为蒙仲的族叔,蒙氏一族的少族长,蒙鹜亦在蒙仲跳下战车的同时迎了上来,颇为热情地嘘寒问暖,毕竟他也知道,如今他蒙氏一族当中最杰出的族人,正是眼前这位即将迈入十八岁的少年,蒙仲。
    “蒙鹜叔,你几时返回蒙邑的?”
    “哈哈,今年的四月就回到蒙邑了,正好还能赶上族内春耕。”
    在旁,蒙遂好似猜到了蒙仲想问什么,提前便回答道:“阿仲,向缭、乐续他们都没事,待我等回到蒙邑时,他们早早便跟着蒙鹜叔回来了,不过眼下他们都在各自的家族,要召他们一起来族内聚一聚么?”
    “算了吧。”蒙仲笑着说道:“寒冬腊月的,就别让他们来回跑了,待年后,咱们在夫子的居内好好再聚了一举吧。”
    “嗯,也行。”蒙遂点了点头。
    见聊得差不多了,少族长蒙鹜便笑着招呼道:“好了,先到邑内再聊吧。”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荣蚠等五十名宋兵。
    见此,蒙仲便将荣蚠召到面前,向蒙鹜介绍道:“蒙鹜叔,这位是戴不胜军司马麾下的卒长荣蚠,此番奉太子之命沿途护送我等,途中甚是辛苦。”
    蒙鹜当然听得懂蒙仲的弦外之音,当即热情地招呼荣蚠等人到邑内安歇,并吩咐族人准备酒菜,准备在族内的祖屋内设宴,为蒙仲、蒙虎、乐毅以及荣蚠等人接风。
    不得不说,蒙氏一族的祖屋,以往只有在其他家族的长老、族长们前来造访时才会设宴,此番属于特例,由此可见,蒙鹜确实非常重视蒙仲等人。
    只不过这让蒙仲有些纳闷:在祖屋设宴,这不是得请示族长蒙箪么?
    似乎是看出了蒙仲脸上的困惑,蒙遂在旁笑着解释道:“阿仲,蒙鹜叔已是我蒙氏一族的族长了。”
    “什么?”蒙仲闻言很是吃惊地看着蒙鹜,这让蒙鹜颇有些不好意思,面色讪讪地解释道:“为叔自忖无法胜任族长之位,奈何家父老了,而兄长又……不得已只能让我担任了,惭愧惭愧。”
    蒙鹜的兄长蒙鷔,早在许多年前便在宋国的对外战争中牺牲了。
    听到蒙鹜这么说,蒙仲连忙说道:“蒙鹜叔这是说得哪里话,我相信蒙鹜叔定能胜任族长之职,使我蒙氏一族愈发兴旺。”
    “哈哈哈……”
    蒙鹜听得颇为高兴,笑着将蒙仲、蒙虎、乐毅一行人迎入了邑内。
    回到族内,首先自当看望家中的母亲与妹妹,因此蒙仲将招待乐毅与荣蚠等五十名宋兵的事拜托给蒙鹜、蒙遂等族人,自己则立刻驾驭一辆战车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蒙仲还记得自己离开故乡前往赵国的时候,正是在他十五岁时的春夏之际,而一晃眼,他已经十七岁了,甚至于,过不了多久待过了新年,他便将十八岁了。
    算算日子,他几乎离家已经三年,这让他在回家的途中有些忐忑,生怕因此被母亲葛氏责怪。
    驾驭战车回到家门前,蒙仲跳下车,从院子的篱笆墙朝内探了探,却见院内有什么人。
    见此,他推开院门走了进去,结果没走两步,一旁的棚子里便传来了“啊啊”的怪叫,蒙仲转头一看,才发现正是他早已转赠给妹妹蒙嬿的那只小毛驴灰灰——不过这会儿,这只毛驴已经不能再称作小毛驴了。
    “灰灰,别叫,不认得我了么?”蒙仲低声呵斥了两声。
    话音刚落,主屋那边便传来了一名少女清脆的声音:“谁呀?”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蒙仲转头看去,旋即便看到一名少女的身影出现在主屋的门槛内,正是他的妹妹蒙嬿。
    “阿嬿。”
    蒙仲笑着与妹妹打着招呼。
    “阿……兄?”
    妹妹蒙嬿睁大眼睛看着蒙仲,似乎有些认不出来,在足足愣了两三息后,她这才反应过来,颇有些患得患失地喃喃问道:“阿兄,是你么?”
    “这话说的,不是我还是谁?”蒙仲笑着回答道。
    听闻此言,蒙嬿的脸上顿时绽放笑容,快步跑了过来,瞧这架势,似乎是准备扑到蒙仲怀中,惊地蒙仲赶紧将背在肩上的包裹丢在地上,双手抱住迎面而来的蒙嬿,免得被妹妹撞倒在院内的积雪上。
    果然,阔别将近三年,此番终于再度相见,蒙嬿一头扑在兄长怀中,在足足两三息后,她抬起头近距离打量着蒙仲。
    与她印象中的兄长不同,她记得她兄长在两年前多前离开故乡的时候,才十五岁,个子比她才高一个头,而现如今,明明她在这两年期间亦长了个子,但却已够不到兄长的肩膀。
    甚至于,蒙嬿细心地发现,她兄长的下颌,已渐渐长出了些细细的胡须。
    “阿兄,你……长高了……身体也健壮了许多……”
    她低声说道,俏脸微微有些绯红。
    “哦,有么?”
    蒙仲抬起右手攥了攥拳头。
    平心而论,倘若与十五岁时的他想必,两年后的他着实长高了许多,体魄亦健壮了许多,但由于蒙仲在这两年内碰到的敌人几乎都是成年男子,这使得他对自己身体的变化并不是很关注。
    此时,母亲葛氏亦从主屋内走了出来,在看到院内的儿子后,脸上露出了浓浓的欢喜:“仲儿,是为娘的仲儿回来了吗?”
    见此,蒙仲拍拍蒙嬿的后背示意她放开自己,旋即连忙快步走到母亲面前,恭敬地说道:“娘,孩儿回来了。”
    “好好。”
    左手手搭在儿子的右手上,葛氏用右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脸庞,好似放下了悬在心中的巨石那般,欢喜地说道:“你这孩子,一走就那么久,为娘一直记挂着你,虽说半年前蒙遂、武婴那几个孩子回蒙邑时,曾告知为娘你的消息,但瞧不见你呀,为娘还是记挂着……此番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对了,外面冷,到屋内再说,为娘有好些话要与你说。”
    “好嘞。”蒙仲点点头说道:“娘,你先进屋,待儿子把外面的战车拉进来,免得那两匹马给跑了。”
    “你去你去。”葛氏闻言便催促蒙仲,但她却也不进屋,就站在屋外看着儿子,看着儿子将院外的战车拉到院内。
    当日,蒙仲便留下家中,向母亲与妹妹讲述这两年的经历。
    比如在赵国的经历,亦或是今年在逼阳抵抗齐国军队经历,事实上他在赵国的经历,蒙遂、武婴等人回到蒙邑时,就已经向葛氏与蒙嬿二人讲述过,使得葛氏与蒙嬿皆颇为震惊,万万想不到她的儿子、她的兄长,在赵国竟然做出了那样的大事。
    倒是前段时间发生的齐宋战争,葛氏与蒙嬿二人并不清楚,因此听得提心吊胆,哪怕蒙仲此刻就在她们面前,她们亦忍不住为蒙仲捏一把冷汗。
    聊到中午,一家人在家中吃过了午饭,蒙仲便向葛氏提出:“娘,孩儿既已回到蒙邑,理当前往探望夫子……”
    “应该的、应该的。”葛氏连连点头称是,旋即又问道:“那来回来用晚饭么?”
    “回来的。不过家中不用准备了,蒙鹜叔准备在祖屋那边设宴,晚上应该会有人来唤我们。”
    “哦,那也行,那你路上小心些。”
    “好勒。”
    告别了母亲与妹妹,蒙仲换下了身上的甲胄,驾驭着战车便前往庄子居。
    庄子居距离蒙邑并不远,只是目前大雪封路,战车行驶在积雪中有些不便,是故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这才从蒙邑抵达庄子居。
    正如记忆中那般,庄子居住的这座屋宅几乎没有什么变动,只是变得格外的安静,想来是向缭、武婴、乐续、乐进一干弟子都已回到了各自家族过冬的关系。
    将战车停在庄子居前的竹林,蒙仲踏着积雪来到庄子居内。
    他朝院内瞅了瞅,发现院内多了几个他不认得的同龄人,其中有几人正在院内劈柴。
    可能是注意到了蒙仲,当即便有两名年纪相仿的少年迎了上来,用客气中带着几分戒备的口吻问道:“此地乃庄夫子的居所,不知足下有何贵干?”
    见此,蒙仲便拱了拱手说道:“在下蒙仲,乃夫子的弟子,久离故乡,今日返回家乡,特来拜见夫子。”
    “蒙仲?”
    那两名少年闻言大吃一惊,他们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位年纪与他们相仿的同龄人,竟然就是庄夫子的大弟子蒙仲,当即连忙拱手朝蒙仲行礼,口称“师兄”。
    这让蒙仲有些意外,好奇问道:“两位亦是夫子的弟子?”
    “这个……”那两名少年闻言有些尴尬,其中有一人讪讪说道:“夫子暂时还会收我等为弟子……”
    一听这话,蒙仲亦有些尴尬,连忙宽慰道:“夫子最喜有恒心的人,我也是在居内住了许久之后,夫子才收我为弟子……”
    那两人闻言面面相觑,表情古怪地说道:“我等来到居内,已经足足两年了……”
    “呃……”蒙仲不禁有些尴尬。
    正好这会儿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阿仲?那不是阿仲么?你几时回来的?”
    蒙仲抬头一瞧,便瞧见庄伯正从主屋那边走出来,笑着与他打招呼。
    『谢天谢地!』
    蒙仲赶紧告别了那两名少年,快步走到庄伯面前,拱手打招呼道:“庄伯,看到您身体依旧健朗,蒙仲倍感幸甚。”
    “哈哈哈……”
    庄伯捋着胡须笑道:“两年余未见,愈发地能说会道了呀。”
    “哪里哪里。”蒙仲笑着打着哈哈,旋即回头瞧了一眼,低声问道:“庄伯,那两人有些面生啊,是刚来的么……”
    “哦,你说他们啊。”庄伯捋着胡须说道:“自从夫子收你们几人为弟子后,附近的几个家族,就纷纷派遣族内子弟前来,然而这些人功利心太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瞥了一眼眼前的蒙仲,旋即又笑道:“功利心强就算了,又不像你这般聪颖机智……老夫听说,你前段时间在太子戴武麾下,与孟子的得意弟子田章在逼阳两军对峙?”
    一听这话,蒙仲不禁有些惊讶。
    要知道,此番齐宋两国的战争,宋国动用的主要是彭城一带乃至宋国东部地区的军队与家族族兵,并未波及到包括蒙邑在内的宋国西部地区,这就使得宋国西部地区对于这场与齐国的战争并不很清楚——比如蒙邑,哪怕是新成为蒙氏一族族长的蒙鹜,他也只知道齐国率军兵犯宋国,但是有关于齐军的具体情况,蒙鹜并不清楚。
    可没想到,远在庄子居的庄伯,却竟然知道他蒙仲在逼阳与田章对峙的这件事,这着实叫人惊诧。
    似乎是看出了蒙仲心中的困惑,庄伯笑着解释道:“是孟子在信中告知夫子的,你知道,夫子与孟子,近几年始终保持着书信的来往。”
    『原来如此!』
    蒙仲闻言恍然大悟,在跟庄伯寒暄了几句后便问道:“夫子呢?”
    “在屋内呢。”似乎是看出了蒙仲心中的急切,庄伯笑着让开道路指了指屋内:“快去吧。……这两年里,夫子可没少念叨着你。”
    “罪过罪过。”
    嘴里低声念叨着,蒙仲赶紧快步走入主屋。
    刚走入主屋内,他便瞧见庄子正坐在屋内的矮桌后,低着头持笔在竹简上写着什么,甚至于,一边写一边还发出类似“嘿嘿”、“哼哼”的冷笑。
    『夫子似乎心情不太好……』
    心中嘀咕一句,蒙仲放缓了脚步,轻轻走到屋内,小心翼翼地朝着庄子拜道:“不孝弟子蒙仲,今日特来看望老师。”
    “唔?”
    庄子似乎是沉浸在面前这份竹简上,竟没有察觉到蒙仲的到来,以至于当蒙仲向他行礼问候时,他整个人都惊了一下,甚至于,左手还下意识地捂住了摆在案上的竹简。
    “是阿仲啊。”
    待看清楚来人正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蒙仲后,庄子的脸上露出几许笑容,只见他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矮桌上的竹简卷了起来放在一旁,旋即笑着对蒙仲说道:“几时回来的?”
    蒙仲恭敬地回答道:“今日刚刚返回蒙邑,回到家中探望了母亲,随后立刻前来拜见老师。”
    “唔。”
    庄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虽然道家并不是很注重这种师徒间的礼数,但蒙仲能做到这种地步,作为老师,庄子心中自然感到高兴。
    “坐,与我说说你这两年的经历。”
    “遵命。”
    在依言坐下后,蒙仲便将他这两年多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庄子。
    他最先叙说的,自然还是在赵国的经历,不过据他观察,庄子对于「沙丘宫变」这件事并不是很感兴趣,相比较之下,他对同为道家弟子的鹖冠子所讲述的“元气说”更感兴趣。
    只见庄子捋了捋胡须,略带惊讶地说道:“鹖冠子,此前我并无听过此人的名声,不过据你所言,他的「元气说」比我的「精气说」更加完善……想来亦是我道家的大贤,可喜可贺。”
    不得不说,鹖冠子的「元气说」,与庄子的「精气说」,其实本质都是一回事,只不过是称呼的不同而已,其理念几乎是相似的,但必须承认,鹖冠子的「元气说」确实要比庄子的「精气说」更加完善。
    怕老师因此感到沮丧,蒙仲小心翼翼地说道:“关于鹖冠子的元气说,就连鹖冠子本人亦承认,是老师您的精气说给了他许多的启发,故而才有元气说……”
    “哈哈哈。”庄子捋着胡须笑道:“别人的客套话岂能当真?”说着,他看了一眼蒙仲,笑着说道:“你是怕我会因此感到懊恼?你是这般看待老夫的么?”
    “当然不是。”蒙仲矢口否认。
    庄子也没有在意,捋着胡须说道:“世间大道,万万千千,凡人能窥视一二,已属侥幸,纵使我庄周,亦有智短力薄之时,曾经我亦想过完善精气说,但苦于毫无头绪,今日听闻鹖冠子的怨气说……朝问道、夕死可矣!”
    “欸?”蒙仲闻言吃惊地看着庄子,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见此,庄子不解地问道:“你是怀疑为师?”
    “不。”蒙仲连连摇头,旋即惊诧地解释道:“弟子只是很惊讶,惊讶于老师您竟然引用了儒家的言论。……朝闻道、夕死可矣!此乃儒家圣人孔子的言论。”
    “是、是么?”
    庄子的面色微微一变,强装镇定地笑道:“儒家的言论,也并非一无是处嘛……至少「朝闻道、夕死可矣」便颇有道理!”
    他可不想告诉弟子,这两年他跟孟子打嘴仗的程度愈发升级,以至于他近两年观阅儒家的书籍,试图从中找到破绽去痛骂孟子,而孟子呢,亦会从他庄周的书籍中找寻漏洞作为回敬。
    姑且,这也算是两位圣贤之间的学术交流吧。
    而这结果,导致庄子对于某些儒家名句烂熟于心,以至于此刻竟脱口而出。
    『真的只是这样吗?』
    看着庄子的表情,蒙仲心中有些不信,但就跟田章不敢向他老师孟子追问详情一样,蒙仲亦不敢细问。
    总之,只要老师高兴就好。
    随后,当蒙仲又说到鹖冠子试图助赵主父变法时且最终失败时,庄子的脸上露出了痛心的神色。
    蒙仲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想当初,庄子就曾评价过他的挚友惠施,认为倘若惠施如果没有前往魏国去当国相,他在学术上的成就远远不止如此。
    如今对鹖冠子亦是如此:你好好在楚国研究你的学术,继续完善「元气说」不就完了么?何必跑到赵国助赵主父变法,结果差点死在赵国。若你因此而死,对于道家而言岂不是莫大的损失?
    不得不说,其实在鹖冠子与赵主父眼里,他们最重视的其实是「天曲日术」,也就是效仿楚国制度而修改成的新法,但是对于庄子而言,他根本不在乎什么天曲日术,他更加看重鹖冠子在「元气说」等学术方面的造诣。
    如果当得知鹖冠子一度在赵国被安平君赵成、奉阳君李兑等人抓住时,庄子颇为紧张。
    直到蒙仲表示赵成、李兑等人并非杀害鹖冠子,只是将其逐出了赵国后,庄子这才松了口气。
    期间,蒙仲亦讲述了他在带兵打仗方面的经历。
    说实话,庄子对此其实根本不感兴趣,只是碍于蒙仲是他的弟子,且他心底也关心蒙仲在这方面的成长,这才耐着心听着,一边听,一边暗暗感慨于眼前这位弟子着实是成长迅速。
    倘若说两年前的蒙仲尚感觉颇为稚嫩,而如今,其举手投足间,皆已非同常人。
    『莫非我道家,亦会出现一位名将么?』
    庄子暗暗想道。
    可能是因为儒家弟子中出现了田章这位名将的关系,庄子如今对于此事倒也不是竭力排斥。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渐渐感觉到,他的弟子蒙仲,并非是那种选择遁世来研究道家思想的弟子。
    再者,也是因为庄子对这位弟子有着莫大的期待。
    比如说,博揽百家之术!
    唔,虽然这个建议是他颇为痛恨的孟子提出的,但庄子对此倒也有几分心动。
    毕竟只要是一位优秀的老师,谁不希望自己的弟子最终能超越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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