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掠过王策划身上可疑的伤疤,灵光一闪:“莫非你也……”
    王策划点点头道:“跟两位这种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没错,我也中招了,或者说这就是我应得的报应。”
    王策划讲述后面发生的事情:“好不容易从那片可怕的地方挣扎着逃生出来之后,上面找我们调查了情况之后,就将所有的人安排了休假疗养。”
    直到这种时候,尽管语气非常惆怅,他的脸上依旧还是带着些微笑意:“我知道自己那一段日子以来都心情烦躁,经常无缘无故觉得暴怒,但是心里没有太过在意,只以为是经过这次刺激死了不少的战友,我的精神一定是太紧张了,过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王策划低下头,再一次将他的眼镜摘下来擦拭,这似乎是一个他用来掩饰情绪的习惯性动作:“我一直等着江辰非被带回来,等着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要临阵脱逃,将那么多战友撇到一边。可是我一直也没有等到。”
    “当时我……就好像中邪了一样,或者像电视剧里拍的那种变态的偏执狂,一天找不到他,我就一天放不下这件事。那么多人都死了,他却在外面逍遥,我咽不下这口气,更听不进去别人的劝说。当时曹特调上门来劝我,说这件事当中可能另有玄机,江辰非或许是被人误会了,我却不肯相信,认为他们沆瀣一气,相互包庇。”
    他所说的“曹特调”指的就是现任特案组组长曹闻溪,是属于支持江辰非的一派,后来对江灼也一直颇为照顾。
    王策划把自己当时的反常状况讲述了一遍,在外人听来,他就好像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发疯了似的。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曹闻溪再次上门。
    虽然他是上级,可想起之前的不愉快,王策划看见曹闻溪就觉得很不高兴,但也不好不让人进门,就冷着脸将他让进来了。
    曹闻溪一坐下就说:“你不用对我摆着那张脸,我也不是来劝说你的,先把这个喝了。”
    他把一瓶褐色的药水放在桌上,王策划打开看了一眼,觉得有点像急支咳嗽糖浆,问道:“什么玩意?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曹闻溪不答,稳稳当当坐在那里,伸手一比,大有你不喝我就不说的意思。
    王策划倒是不怀疑曹闻溪要害他,再说以对方的手段,也用不着下毒这么容易落人口实的方法。他目前脾气急躁,急着听后续,于是拿起药瓶干脆地一仰脖,将那瓶药灌了下去。
    曹闻溪看着他喝的一点不剩了,这才说道:“刘坚昨天出事了。”
    刘坚也是当初搜救组的一员,好不容易活着出来了,没想到这一个月之后还是出了事,王策划愣了愣:“怎么?”
    曹闻溪道:“独自在家的时候,爆炸而死。”
    由于涉及到感染的问题,目前搜救队每个人,包括那些被救出来的游客,活动范围都是受到一定限制的,发生了这种情况,更加属于需要封锁的机密消息。
    王策划听曹闻溪说了才知道这件事,顿时大吃一惊。
    但奇怪的是,这个消息明明对他的刺激很大,近来一直十分情绪化的王策划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感觉到充塞胸臆的愤怒。
    他猜想曹闻溪给自己喝的应该是某种安定情绪类的药物,只不过也没有时间关注这个问题了,他急急忙忙地说道:“怎么会爆炸?为什么会爆炸?难道当时遇难的那些游客们真的是感染了某种病毒,所以才会突然发作,有潜伏期吗?”
    如果真的是病毒,这就很可怕了,王策划说到这里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这种病毒,很容易传播吧?”
    毕竟作为病毒携带体的人都已经炸了,这个扩散范围可想而知。所以说,他自己是不是也……
    这个想法让王策划不寒而栗,但曹闻溪接下来所说的话,比他想象的要更加恐怖。
    曹闻溪告诉王策划,这种病毒不但容易传播,而且他们怀疑王策划其实已经被传染了。
    “自从上次的救援任务结束之后,我们一直在对每一个幸存者的身体状况进行持续性的观察,刘坚的各项身体指征正常,情绪也比你要稳定得多。但是就在昨天,他的母亲病逝,刘坚非常难过,好几次跪在床前嚎啕大哭,然后哭着哭着,他整个人突然就炸开了。”
    曹闻溪沉着脸道:“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当时在场的人不多,没有人员伤亡,但是都要隔离观察。我们已经将剩下的幸存者一一排查过了,一致认为下一个最有可能感染病毒发病的人就是你。”
    讲到这里,王策划对江灼和云宿川说:“我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最清楚,也知道曹特调不是在危言耸听。所以从那一天,我就开始了在医院中隔离观察的日子。”
    “每天都要服用控制情绪的药物,为了避免出现过分的暴怒或者悲伤,我也不被允许接触情节过于刺激的电影、电视剧甚至网络游戏,每天只能听着一帮老和尚念经。不到两个星期,这样的日子我就受不了了。”
    云宿川想象了一下王策划过的日子,觉得要是换了他,别说两星期,就算是两天都恨不得要求别人给自己一个痛快。当然,如果念经那个是江灼的话,又要另当别论。
    王策划道:“与其过这样的日子,真还不如死了的好。我也不想耗下去了,于是提出自己愿意成为他们的试验品,让相关研究人员从我的身上提取病毒,寻找治疗的办法。”
    云宿川道:“你既然还能活生生的坐在这里,看来他们找到了。”
    王策划抽了抽嘴角,这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显得有几分苦涩:“就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但是很难说找到了这种方法比起真的无计可施来孰优孰劣。”
    江灼也在旁边问道:“这话怎么讲?”
    王策划看了看他,问:“江少觉得我的笑容怎么样?”
    这个问题连小说里的油腻男在街头搭讪美女都不会问了,云宿川撇了下嘴,正要说话,江灼已经不留情面地回答道:“很让人讨厌,见了就想打。”
    王策划倒把这句话照单全收,诚恳道:“我有愧于你的父亲,目前所说的一切也全都是诚心诚意地想要赎罪。带着笑容说出这些,是会显得很不尊重,但我没有办法,因为这个笑容就是我身体的封印。”
    从开始江灼他们进门来,王策划就一直在笑。如果说刚开始他们还以为这只是此人的习惯性表情而已,但在后来他叙述自己染上病毒的经过时也同样是这样微笑着,就显得有点诡异了。
    江灼和云宿川也猜测这当中肯定有什么玄机,虽说谁也没想到笑容竟然还会是个封印,但想到王策划之前的讲述,似乎也不太让人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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