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小道士去了通玄观。
    一进观门,迎面正看见天玄子。小道士大喜,急急迎上去,握住天玄子的手,深情地唤道:“知己。”
    天玄子浑身一颤,忙不迭地撒开手,苦笑道:“别,别,每次你这么叫我,准没好事。说吧,这次又准备了什么坑,让我往里面跳。”
    小道士做委屈状:“知己,你怎能这么说我,我可是大好人。”
    天玄子一笑:“我有急事要忙,大好人,你我后会有期。”
    看天玄子转身要走,小道士急急拉住他:“别,别,知己,正有事向你请教嘞。”
    上房里,天玄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道士。小道士做羞涩状:“知己,我是男人,又不是美人,你这般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天玄子神情一滞,叹道:“天一子,我本想看下,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你脸皮的厚度,已超出了我的想象。”
    事实证明,小道士的脸皮没那么厚,因为他的脸真的红了。
    哎,虽然刚见面时,这家伙是坑了自己两次。可自那以后,好像、貌似,一直都是自己在坑他了。
    小道士讪笑道:“知己,我知你素来喜欢交际,消息极是灵通,这次我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些事。”
    “哎,我怎么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说吧,是什么事。”
    小道士便将白叶山的事说了一遍。
    天玄子皱眉:“此事朝中便无一点风声。你既然说白叶山就在皇陵附近,那此事定然极是敏感。你没事趟这塘浑水做什么?”
    小道士答道:“此中原由,我不能细说。但此事事关重大,我是非知道不可。知己既然不知情,哎,我也只好明白进宫,向官家讨次
    官家放下御笔,笑道:“既然是圣人的心意,那我可得尝尝。”
    抿了一口后,官家说道:“这味道好像有些奇怪。”
    杨后抿嘴一笑,一笑间,媚意横生。她俯下身,在官家耳边悄悄地说了句什么。官家一听大笑,伸手便在她的身上掏了一把,笑道:“好,御笔了。”
    天玄子点头:“好,明日我再帮你注意一下。”
    第二天,阳光明媚。
    当朝皇后杨后亲手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往文德殿小心翼翼地走去。身后一大群宫女、太监随在她身后,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当今皇上正在伏案批改奏折。哪怕看得多了,但看到官家在每封奏折上都批上了一个“可”字后,杨后的眉尖还是忍不住地微微一皱。
    可瞬间她便温柔地说道:“官家,累了吧,来,喝碗粥,这粥可是我亲手用小火熬了四个时辰,才熬出来的哦。”今晚我便去你那。”
    杨后大喜,一万福。
    官家伸了个懒腰,起身站起,走到文德殿外。正想活动下手脚,却听到廊下一太监忽然说道:“看,西边有条龙。”
    这话一说,官家和圣人便循声望去。
    西边有云,有一白云呈蛇状。乍一看不见异常,可听人一说后,再一看,倒真有些像是龙。
    官家便点头:“嗯,是有点像。”
    谁知那太监又说道:“可这龙,怎么好像疼得在打滚。”
    这话一说,杨后双目一眯,目中寒光乍射。
    不对,有问题,必有问题。
    宫中规矩森严,这太监不过是守在廊外,代为传达消息,连进殿的资格都没有。他不过区区一个小太监,哪来的胆子,敢在这胡言乱语?
    他第一句话还可以说是,没注意到官家过来,而在那自言自语。可再说的第二句话,那真真就是,自找死路!
    官家没问,他竟敢多嘴,敢接官家的话,这不是自找死路是什么?
    特别是,他说的是“这龙,怎么好像疼得在打滚”。
    需知,天子自称天之子,是五爪金龙的化身。说龙疼得在打滚,这不是当面骂天子吗?
    谁给了他一个天大的胆,敢这般说?
    文德殿是皇上御批之所,能进这其中的,没有一人是傻子。既然不是傻子,为何要说出这等自取灭亡的话。
    这其中,必有阴谋!
    果然,这话一说,官家便大怒。他指着那太监怒道:“你说什么?”
    一时,官家竟气得浑身发抖。
    那太监大惊,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小的死罪,求皇上开恩,饶小的一条狗命。皇上开恩!”
    见官家大怒,文德殿内侍候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李太监更是不由分说,上前一脚将那太监踢倒在地,劈头盖脸地就是几个耳光打去。
    李太监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在这胡说八道。来人啊,将他拿下去,重打三十大棒。”
    杨后在旁冷眼旁观,冷冷地看了李太监一眼。
    这事,这家伙定然有份。
    别看他出手不轻,可说起来,那太监犯得可是必死之罪,踢上一脚,打上几个耳光,能要的了人命吗?
    至于重打三十大棒,这个重打是怎么个重法,李太监自然能掌控得住。
    这李太监跟在官家身边多年,深得官家信任,平日虽对自己也极是恭敬,但他跟外朝的官员,很有些不清不白。他这次布下这个局,到底针对的是谁?
    还有,那句话,为什么让官家如此生气?
    哎,自己对后宫的掌控还是远远不够啊,这件事自己事先竟得不到一点风声,于是现在完全摸不着头脑。
    心里转了无数的念头,杨后表面上连声安慰,劝解官家。
    官家气犹未解,回到御案那,端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后,吐出,怒道:“冷了,瞎了你们的眼。”
    一群太监、宫女立即跪地请罪。李太监连忙谄笑着,急急跑了出去,换了盏茶。
    端起新茶,喝了几口后,皇上坐在龙椅上,心中的怒气这才平了几分。
    杨后心中明明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却不开口相问,只是轻抚着官家的背,帮他顺顺气。
    果然,不一会儿后,官家便自己说道:“十天前,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化身为一条金龙在天上飞。那形象就跟柱子上的五爪金龙一样,只是体形大了许多。”
    “我正在云中遨游时,忽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剑。那一剑极快,正插在我的小腹上。我大疼,在云中翻滚。”
    “我惊醒过来,觉得这梦的预兆很不祥,于是叫来了太史令,叫他帮我解梦。太史令罗里吧嗦地说了一大通,我听不明白,就叫他简单点说。”
    “太史令说,天子是五爪金龙,梦中的龙,就是朕的化身。”
    “剑伤金龙,也就是说,有人对朕不利。且,已伤了朕的金身!”
    “我大怒,便逼问,这人是谁,要怎生对朕不利?太史令算了一大通,最后说,此事一时之间,他也无从得知。但朕是金龙之体,世上哪有人能真得伤朕?所以,那人定是在我大宋龙脉上做文章。太史令请命,愿去富盛皇陵那,一探个究竟。朕自然允了。"
    “却不想不过数天,太史令仓皇地跑来,说,皇陵附近有一山,名白叶山。此山从东由西,形似剑,正剑指皇陵。而所对准位置,正在龙脉下腹处。有贼人,在白叶山那布妖阵,借妖阵之力,伤我大宋龙脉,进而伤及朕的龙体。”
    “朕问他,那妖阵对朕有何妨碍。太史令不敢说,实在被朕逼得急了,他说了四个字,有碍子嗣!”
    说到这,官家再忍不住,一脚踏翻了御案,桌子的御笔、奏折等立时滚了一地。
    官家性子向来宽厚,极少发这么大脾气,这一下,便连李太监都不敢过来,跪在地上簌簌发抖。
    官家在文德殿中走来走去,神情激动至极。他嘶声吼道:“有碍子嗣,好一个,有碍子嗣!”
    “朕拥有后宫三千,膝下却无一子一女。朕所有的子女无一不早早夭折,朕百思不得其解,又是求神,又是拜佛,又是用药,却无一有用。原来,原来根源竟在于此,竟在于此!”
    “朕贵为天子,这贼子却要让朕绝后;朕持掌江山,这贼子却要让朕的江山易主!”
    “这贼子用心如此狠毒,他是谁,是谁?朕知道后,必得将他千刀万剐,必要诛他九族。朕要诛他九族千人、万人,要斩尽杀绝,一个不留,鸡犬不留!”
    杨后明白了。
    龙有逆鳞,触之必杀人!而当今官家的逆鳞只有一个,那就是两个字:无子!
    而这番布局,触得,便是,这逆鳞!那幕后之人,存心就是要掀起一场惊天血雨!
    杨后心中胆战,嘴上却柔声说道:“官家,那贼子找到了没?”
    官家摇头:“还没。”
    “当日我问太史令,可有办法找到那贼子。太史令说,那妖阵布阵已久,实在无法判断是何人所为。但他出了一计,就是派殿前司禁军,将白叶山一带围死,彻底围死。必不能让任何人出入白叶山,且必不得让消息泄露。如此一来,那贼子即进不了白叶山,又不知禁军为何围山,这作贼心虚之下,定会四处打探白叶山的消息。”
    “所以,谁对白叶山最是关注,谁定就是那贼子,或是那贼子的至亲之人!”
    明白了,原来这局,最后的着眼点是这三个字,白叶山。
    白叶山这三个字,无疑已成了一道催命符。且,催得还不是一个人的命,而是那人身边所有亲人的命!
    那人究竟是谁?幕后之人为何这般痛恨他,竟不惜费尽心力,布下这样一个惊天杀局?
    任是杨后聪颖,可一时之间,她哪想得出这其中的关键。
    正当杨后心中疑惑时,有太监来报:“禀圣上,天一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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