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许若雪即返回。
    来时她兴冲冲、急匆匆,去时,就连那面纱,都没动起一丝波澜!
    看着她那有气无力的背影,小道士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流出来。
    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注目,许若雪蓦地回首,却看偏了,没有看到他。小道士急忙一缩头,只觉得心怦怦乱跳。
    一会儿,小道士再探出头来,却见许若雪已经远去。
    这一路苦苦寻找夫君的女侠,身影萧索而又孤单地只身离去。
    小道士呆呆地看着,一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忽然响起了鼓掌声,天玄子出现在他身后,赞道:“来得好,再来一个。”
    小道士瞪了他一眼:“你若是觉得我打得轻了,大可以自己来,我绝不反抗。”
    天玄子冷哼道:“打人耳光这么没品的事,我才不会做。张天一,我有预感,过不了几天你就会死得很惨。到时我自会帮你立块碑,上面刻上,张天一,生得卑微,死得无聊。身为道士,贪心好色。妄图左拥右抱,所以命丧黄泉。”
    小道士气结,懒得理他,骑马而去。
    回了国公府,却见府前那是,人山人海。小道士看得目瞪口呆,只叹“皇族第一美人”的诱惑力,果真是无人可挡!
    于是更加气闷。
    第二天,辰时。
    一早起来后,小道士就在祥云观那走来走去,心里愁肠百结。
    等注意到眼前人声嘈杂时,小道士抬头一看,傻眼了,不知不觉中,他竟走到了,听雨轩之外。
    这个时候还早,可听雨轩前竟已排起了长队,小道士一见心中怒气顿生。得了,这还纠结个屁。他立马站到了队后。
    大总管见到他,两眼便是一亮,偷偷地给他使了个眼色。
    小道士就偷偷地上了听雨轩,国公爷迎上来,压低了声音说道:“贤侄来了,你快看下,柔儿什么时候可醒。这番动静太大,别弄巧成拙,误了大事。”
    小道士细细感知了下后,说道:“大约一个时辰。”
    国公爷皱眉:“这么快,那可得抓紧。”
    于是排在小道士前面的八个人,急冲冲地进去,再急匆匆地出来,不过大半个时辰,便轮到小道士。
    柔儿依旧未醒,脸上罩着面纱,静静地躺着。
    片刻后,柔儿还是毫无动静,听雨轩外已响起了喧哗声,大总管匆匆跑来,说:“国公爷,那些人说仙长呆得太久,闹腾开了。”
    国公爷皱眉:“贤侄,你看还得多久?”
    小道士心中奇怪,细细一看后,他哑然失笑,轻声说道:“小猪小猪快醒醒,太阳晒到屁股头。”
    这话一说,柔儿的眼睫毛便开始疯狂颤动。小道士促狭地凑过去吹她脸上的面纱,柔儿的脸便迅速地染红。
    可就算这样,她还是不肯睁开眼。小道士一想,得了,这丫头准是害羞了。自己若呆在这,他怕是一天也不会睁眼。
    于是小道士先行告退。果然,不一会儿在夫人的搀扶下,柔儿就在听雨轩上现身,正式宣告:祥云观的天青子道术精深,以师门秘法破了那妖人的吊魂奇术,救醒了柔静县主。
    到了晚上,一则消息轰动了重庆府:国公爷言而有信,为报答天青子的救女之恩,依据前诺,将柔静县主正式下嫁给道士天青子,不日将拜堂成亲!
    一时,全府上下人人交头接耳,都在疯狂地传这消息。
    月上中天,国公爷和夫人从听雨轩中出来。
    等了四个多月,爱女终于恢复了正常,夫人自然喜不自胜。都出来了,还一步三回头。
    直到去的远了,夫人才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嗔道:“夫君真是的,本想今晚搂着柔儿睡,夫君却不让,害得我被柔儿笑话。夫君不是有那狐媚子就够了?怎么还惦记着我这个黄脸婆。”
    国公爷没答她的话,一声叹息。
    夫人吃了一惊,看国公爷脸色沉重,问:“夫君怎么了?”
    国公爷叹道:“将柔儿许配给天青子,我不知是对还是错?”
    “是啊!”夫人叹道:“想到那句‘三生三世,十年姻缘’的真言,我心里也堵得慌。哎,前世的柔儿抛开了一切,却只和他做了三年夫妻,还那么的年轻就投河自尽。今世的柔儿若是也这般命苦,我这当娘的哪会受得了?我,我非得随她去不可。”
    国公爷摇头:“夫人此言差矣!即是天定姻缘,受上天庇护,那就由不得你,由不得我。你我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都只能如此,改变不了什么。即便柔儿嫁给天青子后有什么不测,那也是她的命。她的命是上天早就注定了的,我俩多想无益,只能顺从。”
    “就像这次兄长的事,若不是柔儿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命中注定会遇到天青子,我国公府上下数百口人,怕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柔儿的命,我们只能顺,绝不能逆,逆了就是弥天大祸。柔儿以后如何,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我们操心不得。”
    夫人奇道:“既然如此,夫君在担心什么?”
    国公爷叹道:“我担心的不是柔儿的命运,而是我们国公府上下数百口人的命运。”
    夫人大惊:“夫君何出此言?”
    国公爷说:“夫人,这两日我思前想后,总觉得,如果今生柔儿和天青子只有几年夫妻之缘,那这变故,应该就出在我们国公府身上!”
    “夫君,这话何意?”
    “有件事,我没跟夫人说。李家已经悄悄地返回了达州,我派人问过,他们竟是大前天夜里,匆匆连夜离去。”
    “怎会如此?李家那小子在宴席上当众痛骂夫君,达州李家可是官宦世家,怎地这点礼节都没有,他们至少得派人上府来赔个礼啊!啊,不对。”
    “夫人想到了,对不?李家诗礼之家、书香传世,不可能连这点礼节都不懂。他们不但不登门道歉,反而连夜离去,这只说明情势有变,我国公府将有大难临头,李家生怕与我们扯上关系,避之唯恐不及。李家的那位御史中丞掌管台垣,消息极是灵通,他即做出了这等判断,那就是说,朝廷上有股强大的力量欲对我国公府不利!”
    “再想想兄长临终前讲得那番话,他属于某个组织,即便没有他,这个计划也将执行下去。所以夫人啊,恐怕我国公府这一难只是暂时度过,将来会是在劫难逃!”
    夫人一听,面色仓皇:“夫君切莫吓我,所有的证据不是都已被毁掉了吗?”
    国公爷长叹:“储位之争,什么时候需要证据?今上只要觉得你动了这个心思,那就是死罪。更不用说,这两年我们的确在私底下做了些小动作。这些小动作想瞒过有心人,怕是,哎,不太可能。”
    夫人终是女子,再是精明,这时也惊慌失措:“夫君,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为今之计,夫人,婚礼的事你全力去办,越快越好,要尽快像世人表明,我国公府并无争储之心,不然,断不会将唯一的嫡女,许配给一个毫无根基的小道士。而为夫我,就尽快联络平时交好的皇亲国戚、朝廷重臣,希望能够抵挡得住,这场即将来袭的风暴!”
    夫人应道“是”。
    “再有一事。我已经跟几个孩子解说清楚了其中的厉害,他们不敢再对天青子有什么不满。只是这美梦做的久了,怕会将梦当成是真。所以夫人,大郎和二郎那务必要盯好,千万别让他俩闹出什么乱子,惹出什么大祸。”
    夫人再应道“是”。
    “哎,我将柔儿许配给天青子,是从了天意,可也将天青子给扯进了这个漩涡之中。他刚刚才救了我全府性命,为夫对他,深感愧疚啊!”
    同样的夜色下,祥云观。
    小道士拿了壶酒,邀月共酌。
    李老道看在眼里,不由感叹,不愧是国公府的姑爷,遇到这等喜事,他竟也能这般淡然。连庆祝的方式都那么富有诗意,就如那些什么什么才子。
    李老道却万万想不到,小道士的的确确是在,借酒消愁。
    哎,与柔儿的婚事已成定局,再无更改可能。这怎么办才好?
    左边是许若雪,右边是柔儿,苍天啊,你干脆降下一道雷吧,将我劈成两半,一人给一半,这样可好?
    同样的夜色下,听雨轩。
    柔儿不由分说地将春苇推到门帘外,然后拿起了一枚铜镜,对镜自照。
    镜子中的,是一张汇天地之灵秀,每一点每一画都极至精细、至于完美的脸。
    这张脸上,此刻每一个毛孔都正向外冒着,浓浓的羞涩和更浓浓的喜悦。
    “道士哥哥,奴奴要嫁给你了哦!”
    “奴奴本来以为,是把道士哥哥当成了亲哥哥。可,可那个晚上,奴奴为什么就那么做了嘞?为什么一想到要嫁给道士哥哥,奴奴就,就那么那么的开心嘞?”
    同样的夜色下,客栈里。
    许若雪缓缓拨出了血海剑。剑身如水,映出了一张恼怒的脸。
    许若雪的确很恼很怒,都恼怒得很想一剑砍了自己的手。
    “哎,都说了这次出来是要找那个傻道士,可怎么就管不住自己了?”
    “那帮子贼人为非作歹就为非作歹,地方官都不管,要你去行什么侠,仗什么义?”
    “结果好了,生生耽搁了十多天,又跟那傻道士错过了。”
    哎!长叹声中,血海剑归鞘。
    趴在窗前,对着月亮,许若雪问:
    夫君,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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