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动肝火之后,徐夭又是躺在床上昏睡了一整天,直到后半夜才慢慢清醒过来。
    扭头看了眼守在自己两侧的因为愧疚的张球和另一侧在陆晨曦暴力胁迫之下的熊五十。
    如今一人一熊皆是昏昏欲睡的模样,一只手撑着脑袋,下巴往下一点一点的,好几次差点儿都要摔到自己床上来了!
    徐夭无可奈何,只能抬手,一只手摇一边,将他们摇晃醒。
    摔着他们没关系,可别砸着他了,这几天他已经够惨了,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站也站不稳,睡也睡不好,起来就犯恶心,躺下又晕乎乎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整个天地都在旋转似的,更不舒服了。
    胸口还生疼得厉害,一阵儿一阵儿的,从早到晚没个停歇不说,他还老做梦,梦到锦瑟,梦到她吃苦受累,想回来却回不了,可怜兮兮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是真的很担心锦瑟,可那张球偏偏这个时候,竟然还说不找锦瑟,要直接打道回府,还好死不死的被他给这么巧听见了,这不要死嘛!
    他一激动就更难受了,看眼前这情形,回想着白天时候自己的情况,估计最后又是晕过去了。
    熊五十比张球睡得浅,加上动物本就对周遭环境有着本能的警惕,更何况熊五十从前用尤昭的话来说就一直都是野生放养的。
    别说是被徐夭比蚊虫叮咬还轻的一推了,徐夭还没碰到他,仅仅只是感觉手臂上风向不一样了,他也一下子扎醒了。
    猛地抬起头,一双熊眼在漆黑的屋子里熠熠生辉,尤其是眼底那抹灰。
    此时在窗外月色映照下,竟和刀刃上的寒光如出一辙,有些凌厉,看得人瞬间心生寒凉。
    徐夭被吓得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身体下意识往后推了推,“五十,你........醒了?”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吧!你可算醒了,没事了吧?你要再不行,陆晨曦那死女人就要把我熊皮扒下来了。”许是天太黑了,他背着光,又许是跟尤昭在一起久了,已经习惯了像个人一样活着,很久没被人害怕过了,熊五十一时之间竟没有察觉出徐夭面上的异样,看着坐了起来的徐夭,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朝屋外走去,走向门口时,顺道一脚踹在还闭着眼的张球脚踝上,“喂!醒了,我就喊陆晨曦,你在这里照顾他,我们即可启程,走出这片山,我们如果快的话,天亮之前就足够了。”
    张球这次总算是醒了,毕竟熊五十用的力道,是徐夭十倍以上还不止,脚踝若是光线足够的话,其实可以看见上面已经红了一大片了,隐约的,还能看到些鹅蛋青一样的颜色。
    “啊!杀人啊你?”张球只感觉一股钻心的疼由下至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一下子睡意全没了,猛地站起身,瞪着一双恶狠狠的双目,转身就要朝已经收到门边的熊五十扑过去,却被他灵活的一闪,落了个空,气不打一处来,正想继续时,才想起身后的徐夭,赶紧收了手,扭头,笑得尴尬,“那........那什么.......徐夭,是吧?我吧!其实早上吧!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唉......你就当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错话得了,你别放在心上,具体的陆晨曦已经都和我说了,我也知道你来是为了找那位锦瑟姑娘,只是你看啊!我四叔他也不见了,我表妹现在状况只是比你好上那么一点点,咱们身边还有一只什么什么妖怪的,你说.......徐夭啊!这个人吧!他要量力而为,你懂我的意思吧?”
    徐夭明白张球话里有话的意思,但他不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张球又是为什么要跟他说出来?
    “我找锦瑟,你带着你表妹回去,这事儿其实根本就不冲突,我不是很理解,这跟你们其实没什么关系吧?这是我和锦瑟,小曦之间的事。”
    “我知道。”
    张球没想到徐夭会回他这么一句话,竟点了头,而且仔细斟酌一下,其实徐夭说的话还挺有道理的,他找他的四叔,他们找他们的姑娘,事情的的确确是不冲突,可吴世泽是因为陆晨曦才不见得啊!难道她可以置身事外吗?
    心里这么想着,但嘴上张球是没有说出来的,因为身后门外有动静了,是凌乱上楼梯的脚步声,刚才出去的熊五十把陆晨曦带来了。
    同时跟着过来的还有自从知道尤昭救了自己之后,就差上茅房和睡觉,比从前跟得更紧,更死皮赖脸的吴雪卿。
    “徐夭!你没事了吧?”
    尤昭一进门,直扑徐夭床前,还好现在她双眼多多少少能看见些光亮,否则这一下,就是她平日里身手再好,一不小心,也得摔个狗吃屎。
    徐夭先是摇头,遂又想起来这屋里是黑的,便开口,期间瞥了眼紧跟在尤昭身后,身体朝向窗外,借着外头月光,能看清半张脸的吴雪卿,死死把“小曦”这俩字咽在肚子里,开口,“阿昭,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瞧你说的,你这样还不都是我害的。”尤昭有些不好意思,止住了脚,低下了头。
    尤昭虽然在那晚之后其实什么记忆也没有,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才把四周围的花草树木,无辜人全都给害了个遍,但听熊五十跟自己描述的,自己当时可是怎么喊都喊不醒,整个人就跟着了魔似的,六亲不认,但她打伤了熊五十,徐夭,还把当时到附近,根据张球的说法,是赶着去找自己的吴世泽给害得直到现在人影都没有了,却是真真儿的事。
    一夜之间,莫名其妙成了千古罪人,也只能接受了,谁让人家谁也没说假话。
    脑子躺了这么些天,总算恢复清醒的徐夭被尤昭这么一提醒,也是想起了那晚的事,眉头紧锁,疑惑,“小.......阿昭,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成了那副模样?”
    锦瑟之前不是没有跟徐夭说过一些关于陆晨曦和陆家的事,其中牵涉还有其余很多人,但从来没有说过陆晨曦竟会变成那晚那样.......可怖的模样,就是现在想起来,徐夭还是会觉得那样的陆晨曦令人胆战心惊。
    静静伫立在那里,铁铸一样的身体,像一把暗藏凌厉刀锋的刀鞘一样,能轻易裹住刀锋,其实刀鞘比一把刀本身可能还要厉害得多。
    “你还好意思在这里说?!妈的都是你把我害这么惨的!你还说!还说!”
    锦瑟现在只要一看见吴知和那厚脸皮说教的模样,就来气,也不顾吴延卿阻拦,扑过去,就是一顿胖揍,一边揍一边骂。
    吴延卿起初还拦着,后来干脆就由着小姑娘来了,因为就锦瑟这三两下小拳头,以徐言和身体绝对扛得住,再说了,吴知和他是死人呀!借着徐言和的身体感觉感觉很久没有的疼痛,是他运气好。
    但显然吴知和不这么认为,他抬着手死死抱着头,承受着锦瑟暴风雨般,一阵接着一阵的雨点一样密集的拳头的同时,扭头越过挡在面前的锦瑟,看向坐在她身后,一副看戏模样的吴延卿,气得差点儿没一口老血喷出来,怒吼:“吴延卿!你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你就看着你的太祖太祖太祖太祖.......爷爷被人打,你这小子你怎么能在那里无动于衷呢?!”
    吴延卿摇头,刚才只是嘴角有些控制不住上扬,如今是眉眼间都染上了笑意了,“太祖太祖太祖太祖.....爷爷,这事儿您怎么能怪到我身上来啊!我刚才也还是锦瑟一起说了这路看着太复杂了,不要进来,就躲在洞口等风暴过去就行了,您偏不,还有啊!您老人家也不想想,我到这儿都是因为谁?徐言和差点儿死了你知不知道?还有.......”
    “得得得得得!”吴知和摆着手,打断了吴延卿还未说完的话。
    他就说嘛!自从他说了身份之后,这吴延卿一路上就没给他好脸看过,原来是为了这么些缘由,他当是什么呢!
    “我说你这小子,能不能别这么记仇,这性子得改改,以前都温顺的小伙子啊!早知道我就不应该提议你去参军,你瞧瞧,这暴戾性子,一看人不顺眼,你就想怎的?杀了?剐了?现在是连你爷爷我都不放过了是不是?”
    吴延卿还是笑,但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阴冷,就是一旁锦瑟瞧了都从心底最深处打了个寒战。
    “爷爷,这是小事吗?两条人命!他们都是我的兄弟,我暴戾,爷爷您换成是我,整日整日的被各路妖魔追杀,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缘由也就算了,每天忙着自己的事就不够了,还要连您的事也要忙着,帮着您擦屁股,到头了还要被您连累到这步田地,你说换您,您高兴?”
    吴知和从从鼻孔里狠狠喷出一口气来,“我害的,谁知道你是被谁给害的,可别全都推到我老头子身上来,你不想被那些东西追着打,有本事别做还魂尸啊!你的血肉就是让他们疯狂,我有什么办法?你这忘恩负义的臭小子,亏得老头我以前那么用心教你,还想着我不适合习道,那就让你继承一下耀祖的遗志,瞎了眼了,我就不该教你!我现在就给你找路,等找到路了,咱们就你走你的阳关道儿,我过我的独木桥!”
    说完吴知和便转身,爬开去了,速度之快,离得只有一个人距离的锦瑟是拦也拦不住,她扭头看向吴延卿,正想问他干嘛要说些这么过分的话,只见他摇头压低声,“我是激他的,不然他不会认真,咱们不管过多久都出不去,走吧!赶紧走!”
    锦瑟不明白吴知和,吴延卿刚才说的每一句话,更不明白吴延卿为何突然这样着急忙慌的,只是视线被吴延卿挂在脖子上因为趴着,掉出来在胸前晃来晃去的一枚用红绳丝系着的铜钱币,竟是和陆晨曦腕上那串如出一辙,且此时此刻在黝黑的地道内如同被火烧着了一般,通红得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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