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嘭——哐当哐当!
    夜半三更的陈府内,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摔打东西的声音,伴随其中的,还有两个男人怒气冲冲谁也不让谁的争吵声。
    蒋介石和戴笠当真是应了刚来时那句“不醉不归”,一顿饭从六点一直吃到十点多,俩人都是喝得站都站不稳才被手下抬着回去的。
    陈颖也因为被叔叔硬拉去招呼蒋介石,跟着没办法也喝了许多,是顶着一张大红脸儿回的屋。
    一踏进房门内,便躺倒在床上,衣服也不脱,鞋也不脱,澡也不洗,妆容也不洗的这么闷睡过去了。
    这会儿是被玻璃摔打在地上,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尤其刺耳的破裂声给吵醒的。
    要是没这声儿,陈颖敢肯定,就自己这酒量,就是这么一觉一直睡到后天早上,她也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只不过现在外头的骚动,让她如何能安心继续睡过去,赶紧起身,跑到房门,伸手,拽住金属制地的门把手,就往下按,把挡在面前的的门给推开后,跑了出去,往通向一楼的楼梯口跑去,“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陈立夫刚拿起一个瓷瓶就想狠狠砸向站在对面的不远处的大哥陈果夫,因为听见了陈颖的喊叫声,才总算住了手,不过还是没有把瓷瓶放下的意思,而是扭头,朝已经跑到楼梯口,正要往下走的陈颖喊,“小颖!不许下来!给我回房去,收拾东西。”
    前头几句,倒还可以理解,但那最后一句却把陈颖给搞懵了,收回了正准备放到台阶上的脚,转身,跑向栏杆处,探着身子,看向从她这个位置正好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客厅里发生的一切,看向开口的陈立夫,疑惑,“收.......收拾东西?什么意思?二叔,你为什么让小颖回去收拾东西?”
    陈颖到底涉世未深,虽然刚才陈果夫的所作所为,已经把他的目的表示得很清楚了,可陈颖还是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或许她根本也不相信自己最信任,也是自己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自己的叔叔,有一天也会把她给卖了!
    所以她才会不明白陈立夫为何突然之间让自己回去收拾东西,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自己不知道,现在二叔生气了,要赶她走。
    陈果夫却不能不清楚,扭头看着呆站在二楼栏杆后的陈颖,摆手,“小颖,你别听你二叔在这儿跟你瞎扯掰,回屋,睡觉去,没你的什么事,你不是一直说你们新时代的女性讲究自立自强吗?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吗?可是现在世道多乱啊!小颖还这么小,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如果你有个什么闪失,叔叔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所以啊!叔叔托了人,给你找了份儿踏踏实实的工作,你今天先好好睡一觉,明儿个早点起,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叔叔带你去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真的吗?!”陈颖闻言,刚刚还有些因为睡眠不足,又因为宿醉,暗沉的面容瞬间一亮,双眼睁得大大的,一脸兴奋劲儿,迫不及待的就开始问,“叔叔,是什么地方啊?什么样的单位?是做什么的?”
    陈果夫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陈立夫头顶都要冒火出来了,一激动,也顾不上站在楼上看着的陈颖了,一甩手,就把刚才还拿在手上不放开的瓷瓶丢了出去,正好砸在了陈果夫身子的左侧,碎片渣子掉了一地。
    “大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你还是我认识的大哥吗?”
    在陈颖大概十二三岁的时候,陈颖的娘就去世了,她娘向来身体就不大妥当,生她的时候,更是大出血差点儿一尸两命。
    虽然最后还是救过来了,可身体越发的虚了,一到夜里就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咳就是一晚上。
    她爹当年忙里忙外的照顾着她娘,还要养着她,不久,也累病了,那会儿肺痨病在他们那条村子里很猖狂,身体虚弱的两位老人家一下子就染上了。
    而且还越来越严重,不久就一个接着一的走了,她娘先走的,他爹晚了半年,最后还是没能撑下来。
    一下子成了孤儿的陈颖只能投奔自己在广州的叔叔,陈果夫,好在他们两家的亲戚关系虽然一直挺疏远的,但陈果夫一直都很照顾她这个远房侄女儿,还供她继续上学,二叔陈立夫也对她很好,来陈家这些年,她吃好的穿暖的,再也没吃过跟着爹娘那些年的苦头了。
    就因为跟着这两位叔叔生活了这么些年头,陈颖自然多少也了解两位叔叔的脾性,叔叔陈果夫虽然有些时候为了自己的政权是会做些让人难以忍耐的事情,可是二叔陈立夫是从来不会对他当面发火的,更别提像现在这样,直接翻脸了。
    陈颖看着怒吼一番后,满脸通红,双眼瞪得大大的,布满血丝,胸口因为激动起伏剧烈,额上爆出一根又一根的青筋,垂在身侧的手也捏得紧得骨节都发白了的陈立夫。
    担心这架势,自己若是再只是在这里看着,不下去管管的话,怕是没一会儿这俩人就要抡起胳膊,打起来了。
    遂不再理会刚才陈立夫说的话,转身就往楼下跑去,跑到客厅中间,跑到陈立夫和陈果夫之间,好生劝阻。
    “叔叔,二叔,小颖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突然吵成这样,可是你们消消气,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好好说说,也许都是些误会而已,有话好好说嘛!都别这样行不行?”
    陈颖张开双臂,挡在陈立夫和陈果夫之间,说话间,不停的转身,看了看陈立夫,又看了看陈果夫,眉头紧皱着,神色分外的不安。
    陈立夫也知道是自己刚才那样子把陈颖给吓着了,遂松开了点身侧的双手,叹了口气,语气比刚才柔和了许多,“小颖,叔叔们在说正事,不是在吵架,你误会了,我们没事,你先上去,听二叔的话,把东西收拾收拾,等会儿二叔上来接你,带你去火车站。”
    “你敢!”
    还没等陈颖震惊完“火车站”三个字,询问,身后在陈立夫摔瓶子之后,一直不发一言的陈果夫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站在对面的的陈立夫,突然厉声。
    “夫人,我们六哥这几天出去了,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就说可能会晚点,您别再打电话来了,您这十几分钟十几分钟的给我打电话,咱们舞厅都没法儿做生意了。”
    小建刚招呼完一组客人,把他们送出去,刚回到前台,电话就又响了,不用接,他也知道打电话的是谁,说实话他也是挺佩服这位蒋夫人的毅力的,怎能每天都重复做一件完全没有意义的事,还做得兴趣盎然?
    小建是在尤昭带着熊五十和徐夭离开天津去找锦瑟的那天接到尤昭派人送来报社的话,只有一句话,就是让自己来这里帮忙看着夜上海,必要时协助陆晨起陆晨赪俩兄妹好好管着十六行的商铺和按摩院,他还没搞懂是怎么一会事儿,就被人硬拖过来这里了,虽说是个看门,可大小事,从进货洋酒到服装采办,全都一堆堆的推到了他身上,用的还是那个理由,尤昭吩咐的。
    如此一来报社的工作,小建不得不暂时不去了,哭死他了都,要知道现在这个时势,找到一份儿能糊口的工作,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啊?
    现在莫名其妙的没了,还要每天都跟电话对面的疯婆子一直重复解释为什么尤昭不在,也是郁闷了。
    电话这头的小建是无奈了,电话那头的宋美龄却不这么觉得,她怎么听都觉得小建是在对她说谎,他是故意隐瞒尤昭的行踪不让她知道的,于是小建越是否认,她就越是忍不住的锲而不舍的追问个不停。
    “小兄弟,你只要告诉我,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尤昭他到底上哪儿去了?我不就不会再来烦你了吗?你就告诉我吧!求你了。”
    宋美龄自打出生开始,就秉持着心高气傲的性格一路走来,还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电话那头小建不了解,不以为然的敷衍两句把电话切断了。
    可一直站在宋美龄身旁厨房里切着水果的宋庆龄却不淡定了,在那句“求你了”出现之后,更是惊得手中的刀差点儿都要飞出去了。
    猛地扭头,看着站在拿着已经只剩下忙音的话筒,还是不肯放下的宋美龄破天荒看着竟有些凄凉的单薄身影,放下手中的刀子,快步朝她走去。
    宋庆龄走到宋美龄身后,伸手,拉住她的一只胳膊,将她拉着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然后眉头紧锁,神情格外的严肃的看着她,质问,“美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和老蒋的问题到底是什么?你老实告诉大姐,还有这几天你有事没事总站在电话旁,你在找什么人?你刚才给谁打电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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