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遇春扬起眉毛,“承蒙刘司令不弃,委以重任,让我在此打出一片天下。其实这些都是我们司令的功劳,卑职不敢居功自傲。不过话说回来,申城的日本特务和扶桑浪人目前还不敢造次,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只要敌人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内给我们发送情报。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县官不如现管。”
    谭铁军似乎看到了对方引以为豪的资本,随声附和道“站长在沦陷区有如此建树,实在令人佩服!怪不得最近被你们搞得十分难堪的,不单是小日本,还有曾经跟你们并肩作战的各界同仁。”
    常遇春没想到对方转换话题如此神速,一时半会儿被怼得哑口无言。实在无话可说之时,他竟然厚着脸皮,气呼呼地拔出手枪,隔了一层铁栅栏,指着谭铁军,再次恐吓道“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可以让我好好说话吗?真是气死我了!”
    看到对方气得面色铁青,谭铁军心里一阵窃喜。他连连打了几个哈欠,以此掩饰内心的喜悦之情,尽量让对方在自己面前保持一点做人的尊严,即便人家已经威风扫地,颜面无存。即使他明知道对方压根就不敢开枪,也假装有些害怕的样子,移步躲开常遇春枪口的指向。
    “站长,我死不足惜!可惜的是你为此失去一个加官进爵的机会。因为我还没见到刘司令之前就死,恐怕你性命也难保。现在你我好比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都跑不了!正所谓一荣具荣,一损具损。不过,我虽死犹生。”
    常遇春的脸色更加难堪,他压低嗓门,颤抖双唇,一把揪住谭铁军的胸膛,惊异地问“是谁告诉你这些?”
    谭铁军掰开对方的右手,故作轻松地捋了捋胸前起皱的衣领,笑了“呵呵,站长!还用问吗?这不是明摆着吗?你们这么优待一个囚犯,让我在军统的牢房里衣食无忧,不就是为了保证我毫发无损地去见刘司令,好方便你们邀功请赏吗?我应该感谢柳叶飞,感谢他让我蹲监的日子过得如此舒坦!”
    常遇春气得差点咬舌自尽,他骂骂咧咧地离开铁栅栏,远离谭铁军,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也不想跟眼前这个十分可恶的地下党纠缠不休。他觉得自己站在对方面前,就好像一个小透明,几乎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对方那双犀利的眼神。
    谭铁军追到铁栅栏跟前,双手扶铁管,大声问道“站长阁下,你可否知道刘震天跟我的交情?是否明白他会怎样对待我们?想不想知道你的前途和命运走向?”
    这一连窜的问题顿时把常遇春唬住了,他停下脚步,站立原地,想再看个究竟,再听个所以然。可是谭铁军却返回床边,像个死人一般,直挺挺地躺下来。
    “你什么意思?我洗耳恭听呢,你干嘛又不说话了?”
    “老子困了,等我睡醒以后,再告诉你吧!”
    谭铁军望着天花板,打了一个哈欠。
    “他奶奶的,你爱讲不讲,老是卖关子,吊人胃口!”
    恼羞成怒的常遇春向铁栅栏的空位放了一枪,射出的子弹打到粗大的铁管,反弹地面,滚落床底下。谭铁军一点都不感到惊慌,他纹丝不动地躺着,好像刚才只是幻觉,什么事儿也没发生。
    常遇春收起还冒青烟的手枪,头也不回地离开地下室。
    身后响起谭铁军抛下的一句话“你不要发那么大脾气嘛?我只是觉得孤单,想找个人说话而已。”
    几分钟后,被关在地下室里的谭铁军鼾声如雷。这如雷的鼾声仿佛再向常遇春宣告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他愿把这牢底坐穿!他是天生的叛逆者,要把这颠倒的乾坤扭转!要把这不合理的一切打翻!
    常遇春满脸倦意,疲惫不堪地走进情报室,垂头丧气地问“司令发电报来了没有?”
    发报员打了一个激灵,他努力睁开沉重的双眼皮,仿佛梦呓一般,答道“还没有!今早我已经把咱们这边的情况发给他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音?”
    常遇春愣了一下,似乎再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司令不回话,肯定有他的理由。可能他太忙,没空回信呢?”
    两人沉默不言。发报员半闭眼睛,他都快要睡着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伴随伤者因疼痛而发出的痛苦呻吟,打破了这座江南院落夜晚的沉寂。坐在椅子上即将进入瞌睡状态的常遇春顿时惊醒过来,他倒吸一口冷气,满脸惊愕地冲出门外。
    只见副站长刘严冬满脸是血,就连衣服上也血迹斑斑。身后紧跟的柳叶飞和三个手下也挂了满堂彩,他们相互搀扶,呼天抢地,喊爹骂娘。每个人提在手里的枪口看起来余烟未尽。
    常遇春一脸茫然地迎了上去,关切地看着这些出生入死的部下。方才他们深夜偷袭地下党在申城的第十九号联络站之际,突然遭到死对头的袭击,中了对方的全面埋伏。
    刘严冬扯着即将冒烟的嗓子,愤愤不平地叫道“站长,今天出门不看老黄历,真是出师不利。这次行动,我们竟然遭到中统那帮龟孙子的打击报复。”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何必吵吵嚷嚷,大呼小叫?地下党抓到了没有?”
    “没有!我们没去之前,地下党早就跑光了。”
    刘严冬一把夺过手下递过来的水壶,仰起脖子,猛灌几口凉白开,一边咳嗽,一边陈述,“中统那帮龟孙子竟然潜伏在地下党的联络站里搞突袭,我们死了三个弟兄!”他说完,回头瞟了柳叶飞一眼。
    常遇春听得一惊一乍,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他连忙把刘严冬拉过一旁,小声问“你们怎么被人家搞得那么惨?以前都没失手过,这次怎么会这样?”
    刘严冬又回头看了一眼,伸手附到常遇春的左耳旁,悄悄地说道“中统为了清理门户,只要叛徒柳叶飞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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