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们被刘协拖拖拉拉弄得不耐烦,本就是讨不得好处的差事再啰啰嗦嗦心里闷的慌,当下一点头:“行,她好歹是老人,一定让她走的舒坦。”
    宫人赐死,多半是杖刑,可年代久远主子给点体面的是有选择的,匕首,毒药,白绫,只要臻娘不选白绫他就有法子救她。臻娘颤颤巍巍跪下给刘协行大礼,眼角含泪:“奴走矣,望殿下保重。”抬头瞬间,对上秀白的目光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垂下头,泫然欲泣颇为不舍。
    那些宫人带着她走到竹殿正门,一杯毒酒了解,由小黄门抬着尸体离开。
    竹殿里空荡荡,外面霹雳声炸响,哗啦一声,泼天雨水倾盆而下。
    外面的天空有些黑暗,隔得远就目光无法看见。
    刘协安安静静满脸泪痕,他拉着秀白的手,一字一顿:“你,会救回臻娘的,对吧?”
    秀爷好笑:“怎么,不信我?”
    摸摸小孩子的头,他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一双大眼睛幽幽冷冷长长的睫毛扑闪,他豁然抬头:“我想再见臻娘一面!”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秀白摸摸自己腰上的肉,满脸愁容,他自己去好去,可加上刘协,啧啧,罢了,一同去吧。
    给刘协穿上蓑衣,自己换上斗笠和阵营套,趁着雨水冲出去。
    耳边哗啦啦的爆响,好些东西都模模糊糊,他现在不敢掏出伞,吕布功夫好被逮住算是完蛋,抱着刘协要小心一些。臻娘被人抬出正宫门,由小门抬出,一辆车拉着送到城外焚化,车上盖草席,好几具尸体,每年每月都有宫人死去,自从董卓当道,这死人就成了每天,总不能拉倒乱葬岗去?长安重地,死者大多有交好者,故而拉到焚化局焚化骨灰有家人的交由家人,没有家人便葬在焚化局外的林子里。
    多少是个归宿。
    下雨天长安大街安静,街上不见行人,巡街的兵卒懒懒散散游荡而过。出了城门,秀白身形一闪,看那马车走远,唿哨一声,放出里飞沙,抱着刘协翻身上马,一手持剑一手搂住孩子,策马狂奔。
    一会子功夫在车辆进焚化局前拦住,长剑一指斩断车与人之间的绳子,拉车的是个年岁颇大的男人,一身麻衣浑身湿透,见了了秀白哆哆嗦嗦不敢言语,瘫坐在泥水里。
    长剑一挑,剑尖挑起臻娘的尸体放到马上,他压低声音冷笑:“倒是一具不错的食材,用来炖一炖骨头有嚼头。”
    扑通,那男人跪在地上身下有温热液体流出顺着雨水四溢,脸色惨白恨不得马上昏死过去。
    秀白暗自发笑,感受到怀里的刘协伸手拽他,伸手一拉缰绳,里飞沙长嘶一声,扬起蹄子一溜烟跑的没影儿。
    风雨刮在脸上生疼,刘协挤出半个脑袋:“你干嘛吓唬他?”
    “不吓唬他万一他告诉宫里官宦怎办?”
    “你吓唬他他就不说了?”
    “哪里能呢。”秀爷微微一笑,他心软,本可以一车带走将其他尸体焚化或者抛弃,这样也找不出显眼的地方,可那些人,能回家的却再也回不来家,活着苦了一辈子,不能让他们死了也回不去。
    “那你……”
    刘协喃喃,忽然眼睛一亮,叫道:“啊,你走前那句话!”
    “对,走前那句话,他就是告诉上方可那些上方有能怎样?万一真有个爱吃尸体的他们敢招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出事儿还是得焚化局担着。”
    刘协点点头,似懂非懂。
    马蹄一顿在一处荒凉的道观前停下。
    他一手抱着刘协一手抱着臻娘下马,道观荒凉有些日子,四处结上蛛网,满地尘埃,好在能遮风挡雨,正门里三清像残破不堪,他将臻娘放下躺平,臻娘身上穿着死前的一件衣裳,伸手一摸,半点热乎气也无,那头刘协的眼泪滴滴答答落下,秀白伸手给他一下:“哭什么!”
    “没……呜呜……没气……”
    “没气?”秀白微微一笑,内力灌注,一掌打在臻娘背后,她嘴角溢出黑色的血,再摸一摸,分明比先前多一丝热乎气儿,刘协惊讶睁大眼,不敢置信。
    臻娘半辈子混迹宫廷她精明着呢。
    那毒药分明是她含在口里喝一半吐一半,官宦见她没了气儿也不曾多看。估摸出宫时她都残留着一口气,出宫门才断。
    这要多一刻钟秀白也救不活。
    好在时间不长。
    “刘协,让开。”
    刘协连滚带爬让到一边。
    红色的樱花伞在空中划过圆润的弧度,大扇子半合半开手指一撮,扇尖绿光乍现粉色花瓣漫天,刘协伸出手,摸空,掌心温热却不见半片花瓣,那些花落到臻娘身上尽数没入,白嫩肥胖的人脚尖微翘转圈,眉眼低垂,明明不能入目偏生刘协却痴痴然,满眼惊艳分外熟悉。
    这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对,要瘦一些才是。
    刘协想。
    他细细思索在哪儿见过,一声轻微的咳嗽,臻娘慢慢睁开眼,刘协顾不得满脑子杂念伸手抱住她,喜极而泣:“臻娘!臻娘!”手指一碰,臻娘呼吸逐渐稳定。
    秀白收了伞和扇子:“这下你放心了?”
    刘协连连点头满心欢喜。
    臻娘做起来,微笑:“你果然救我。”她接触到秀白目光的一刹那就做出决定,左右是一死,不如信他。
    “当然。”伸手一指刘协:“你死他会伤心。”
    臻娘摸摸刘协的头,一脸慈爱,目光如水。
    “殿下是好孩子……以后,殿下就托付给你……”臻娘目光真挚:“我知道你并非皇宫中人,只求你若是要走,能否在走之前照付殿下?”
    这要求不难,秀白点头,若是刘协登基大不了日后让他假死。
    “你打算怎么办?”
    “皇宫我是回不去的,我打算在城外找个安身之所。”
    等到雨停,秀白带着臻娘寻到最近的村子安顿下来,作为一个老人家还是有人愿意收留,臻娘的见识谈吐都非常人,加上秀白帮村子除去捣乱的野兽和治好里正的顽疾后,大多数人都不再反对,给臻娘留下银钱和药材还有一些猎物,天气渐凉,再过不久就是寒冬,他干脆把房子用黄土加厚四周围上篱笆,屋顶上铺上厚厚的稻草,房子里垫着他早上买的毛皮,刘协不能久留,依依不舍。
    “日后有空就带殿下过来。”
    “多谢。”
    走出臻娘的小屋,外面雨停,三两点疏星,带着刘协骑马归去,马蹄哒哒,耳边一两声虫鸣。
    孩子靠在他多肉的胸前,蹭一蹭,满是鼻音:“谢谢你,阿白。”
    秀爷微微一笑,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这是他第一次不为龙气去照顾一个孩子。
    感觉不错。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冬季很快来临,长安城纷纷扬扬漫天雪白,一场大雪从昨夜到今早地上厚厚铺上一层,一脚踩上去深深陷进去难拔出。竹殿的冬日供给少的可怜,秀白自己动手,缝纫点满,把买回来的皮子照着刘协的身材制出几件不起眼但绝对保暖的衣裳,屋子里的炭火也是抽空去宫外买回来的。
    他正在准备早食。
    冬天份例简直不能直视,饼子硬邦邦冷的咯掉牙,煮肉寡淡无味味如嚼蜡,走一趟冒着风雪太冷,他索性自己给刘协准备吃的,东西都是宫外买的,时不时那侍中也会接济一二。
    昨儿看过臻娘,替她准备好柴火,回来途中看见有人卖木制儿童玩耍的小木枪一时手痒忍不住买回来送给刘协。想到这里,停下手里活计,探出头,一阵冷风刮面瑟瑟寒冷,竹林前一小片雪地上刘协一把小木枪舞的虎虎生威。微微一笑继续揉面,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天策府与七秀坊渊源颇深,三五不时打上一架,那些招式除去内力依葫芦画瓢教刘协还是绰绰有余。
    刘协在枪术天生就是高人一等。
    招式一看便会时不时还能刷出一点内力,与天策府极像。
    秀白垂下眸子,遮住一池幽光,伸手开启玻璃罐头倒出混合糖水泡制的果肉,秋天弄好的骨肉冬天吃正好补充维生素。罐头放一碟,摊上几个鸟蛋面饼子再煎上一块弄回来的牛肉,用小几端了给刘协送去,一出门,满头风雪吹得人睁不开眼,脸上冷冰冰的疼,秀白脚下一停,运上内力:“刘协,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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